第七十二章：偶遇

聽說能回家鄉去，從汝帶京中的丫頭婆子們都喜氣洋洋，手腳麻利地拾掇著行囊，次日上午就收拾齊全了，只等俞文飆大總管雇好保鏢，擇個宜遠行的吉日就出發。

墨玉居這廂才收拾完，曲媽媽就帶著七八個丫頭風風火火地走進院子，連抄手遊廓都不走，直接從青石甬道穿過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比俞家的丫頭婆子們更加的喜氣洋洋。

俞筱晚正與曹中燕坐在東稍間，一塊兒挑選繡炕屏的底料，俞筱晚一直沒說話，讓曹中燕自己拿主意。曹中燕選到最後，還是拿起最早看中的一塊褐綃紗，遲疑著小聲地道：“我覺得還是綃紗好，通，印著燭能讓繡面更。”

俞筱晚便鼓勵地笑道：“既然燕兒表姐覺得綃紗好，咱們就用綃紗，這兩天我趕著將畫樣子描下來，繡屏的事兒就給表姐了。”

曹中燕激地“嗯”了一聲，隨即覺得這樣子還是有失禮數，又用力點了點頭，低低地道：“多謝……妹妹。”

其實一些之後，只要對和善一些，曹中燕也沒那麼靦腆，俞筱晚微微一笑，算是接了的謝意。

初雲挑了簾子進來，笑盈盈地道：“稟小姐，曲媽媽來送喜蛋了，張側妃昨日夜間誕下了長公子呢。”

俞筱晚微微一驚，明明記得，前世的時候，張君瑤幾次懷孕都了胎，第三年上才生了一個兒，所以張君瑤懷孕一事，就沒怎麼放在心上，可現在張君瑤卻誕下了庶長子，在攝政王沒有任何子嗣的況下，這個庶長子可就寶貴得很了，連帶著張君瑤、張長蔚一家都會水漲船高，那麼想要除去舅母，就更加困難了。

有些心慌意地思忖著，難道是因為自己的命運改變了，因而改變了其他人的命運？這倒是有可能，畢竟吳麗絹在前一世的時候，應當是三年後才攝政王府，的府時間提早了三年，張君瑤生孩子的時間提早也不算什麼，可是，怎麼會連別都變了？

儘管心裏茫茫然地落不著地，俞筱晚還是很快地擺出了一臉喜悅的笑容，吩咐趙媽媽備禮，自己則扶著初雲的手走到堂屋裏。

曲媽媽帶著七八名丫頭站在堂屋中央，垂手站立著，個個眉梢眼角都是喜氣。

見到俞筱晚，曲媽媽忙福了福，聲音輕快地道：“老奴來給表小姐送喜蛋了，因著張府送過來了一筐，數量足，夫人說多給表小姐送些個來，表小姐若是吃不完，打賞給下人也可以。”

後的兩小丫頭立即捧著託盤上前來，託盤上的甜白瓷碟裏，各裝著十個紅彤彤的喜蛋。

俞筱晚含笑道：“勞煩曲媽媽了。”回頭示意初雪打賞，又向曲媽媽問了些張側妃和小公子的況，連連贊道：“張側妃是個有福氣的，舅母也是有福氣的。”

聽了這話，曲媽媽的表頓時高貴了起來，端著高深的笑容道：“可不是有福氣，這庶長子也不是誰想生就生的。表小姐您是不知道，君瑤小姐自貌，又才華出眾，相士也說命格極貴，十歲上就不知有多名門族的公子來求娶，舅夫人哪裡捨得，一直留在邊……”

絮絮叨叨說了許久，想從俞筱晚的臉上看出些懊惱和嫉妒心慌的表，可惜俞筱晚始終含笑傾聽，真誠地隨喜讚歎，一不耐煩也沒有，曲媽媽說得口乾舌燥，卻沒有達到刺激俞筱晚的目的，只得停下來，訕訕地笑道：“跟表小姐別過，老奴還要去別送禮，就不久留了。”

俞筱晚忙笑道：“這是大喜事，曲媽媽只管去忙，我就不留媽媽吃茶了

你就沒吩咐丫頭們上茶！曲媽媽腹誹道，隨即又得意了，表小姐這是嫉妒了，心慌了，知道吳麗絹靠不住了！於是的心頓時又恢復了明，客氣地推讓一番，施禮告辭，風風火火地帶著丫頭們去南偏院送喜蛋，打擊小武氏去。

待曲媽媽一行人走後，初雲看著桌上放著的兩碟喜蛋，就忍不住哼道：“這麼得意！在鄉下……”

俞筱晚嚴厲地掃了一眼，初雲訕訕地收了聲，不敢再多言。

主僕幾個進了東稍間，曹中燕見時辰不早，便告辭回去了。

稍間裏只有幾個心腹的時候，俞筱晚才嚴厲地看著初雲道：“知道自己剛才做錯了什麼嗎？”

初雲囁嚅著小聲道：“堂屋裏還有外人，奴婢不該多。”

見主子的臉沉如幽潭，初雪恨鐵不鋼地直初雲的腦門子，“小姐說過多次了，不要談論府中的人和事，你還在堂屋裏大聲嚷嚷，生恐旁人聽不見是不是？”

初雲難為地賠了罪，見主子始終不展，不由得心慌了，撲通一聲跪下，著聲音道：“小姐，奴婢以後一定會注意言行，奴婢知道錯了，下次不敢了，求小姐饒了奴婢這一回。”

俞筱晚沒理，問初雪道：“趙媽媽挑好了賀儀沒？”

正說著，趙媽媽終於備足了禮，寫好禮單，帶著幾個丫頭捧著盛滿禮品的託盤走了進來。俞筱晚便起去看禮品。趙媽媽一一指點了，哪些是洗三禮，哪些是滿月禮，喜慶，但不算貴重，畢竟俞筱晚跟張君瑤不過是拐了幾個彎的表姐妹，若不是曲媽媽送了喜蛋過來，就是不送也沒關係。

俞筱晚笑道：“我是不方便過府道賀的，還是送到老太太那兒，請老太太幫忙帶去吧。”

其實曹老太太年事已高，已經許久不出府了，這禮不過是讓老太太過了目，最後還是讓張氏送。

隨後又說起了回汝的事宜，待了些瑣事，趙媽媽便服侍著俞筱晚進淨房沐浴。打發小丫頭們都退出去，趙媽媽取了幾方棉帕，親自為小姐絞幹頭髮，用梳子梳順，才彷彿隨意似的說道：“小姐，今晚是初雲上夜，若是您還想罰跪著，我去安排初雪好嗎？”

俞筱晚抬眸看向趙媽媽，認真地問道：“媽媽是想幫初雲求？”

趙媽媽的老臉上閃過一赫然，“我明白小姐的意思，初雲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就會惹禍，甚至可能給小姐惹來麻煩，是我沒有嚴格管教，論說起來，我也有錯。”

俞筱晚抿了抿角，眼神漸漸黯淡下來，囈語般地道：“我不是怕給我惹禍，我是怕……舅母現在只怕是恨我了，不了我，就會你們，打殺了，讓我傷心氣惱，也能高興一陣子。初雲這麼衝的子，得時時提點著，幾天沒點，就復原了，若真個改不了，這趟回了汝，就放在莊子上吧。……你讓起來吧，今晚就讓初雪上夜。”

趙媽媽心中一驚，張了張再勸，可小姐說得實在在理，便不敢反駁，屈膝福了福，退出室待下去。

次日初雲進來服侍的時候，眼眶還是紅紅的，服侍俞筱晚的時候也是小心翼翼的，看來趙媽媽已經同說了，俞筱晚起心腸只作沒看見，若現在心一點兒，日後害的就是初雲。原本還對日後充滿了信心，可是昨日張君瑤生下庶長子後，就不那麼確定了，不說張氏和張夫人，張君瑤本人就是個睚眥必報的，份上又有這麼大的差異，都得小心應對，邊的人，就更得謹慎。

俞文飆極快地聯絡好了鏢局，三日後，俞筱晚就拜別了老太太、舅父舅母，踏上了回汝的行程。馬車走得很慢，俞筱晚此番本意也是散心，沒催著趕路，到九月下旬才到達汝，祭拜了父母，又請來了汝城最有聲的大師連做了七天法事，京城裏催促早日回程的家書便到了汝。

俞筱晚此時正在汝的莊子裏，過著神仙一般的日子，接到家書，還是老太太口訴、何語芳代筆的家書，信中又提到了吳庶妃終於有了孕，要趕回來跟吳一起去恭賀一番。

俞筱晚不得不歎息著吩咐下去，“收拾行囊。”想想又不甘心，緩了緩道：“過幾日回京。”

剛吩咐下去，初雪就拿了一張請柬走了進來，笑盈盈地道：“小姐，車小姐的請柬，的大嫂生了個胖小子。”

俞筱晚喜笑開地道：“真的嗎？”回頭又問趙媽媽，“媽媽，我去看一看沒關係吧？”

這位車小姐是俞筱晚小時候的手帕，自俞筱晚上京之後，就只通過兩三封信，這次回了汝，之前幾天都在做法事，還沒來得及見面的。趙媽媽想了想道：“要麼就今日去，洗三禮別去了，您還在孝期，到底不好。”

俞筱晚點了點頭，立即讓趙媽媽備了禮，去車家看車小姐。車大生下的小子足有六斤，胖乎乎的，十分可，俞筱晚逗了好一會兒，不釋手，逗留了大半天，才依依不捨地告辭了出來。

車大後知後覺地記起沒送喜蛋的，忙讓丫頭包了六隻喜蛋追出府門，送給俞筱晚，那丫頭捂著笑道：“俞小姐還是自個兒吃下吧，這喜蛋可是能沾福氣的。”

俞筱晚的小臉瞬間燃燒了起來，吃了生兒子送的喜蛋，自己也能生兒子，這個風俗也聽過，可是才十三歲好不好，連親事都沒定呢。

還沒等做出反應，就聽得耳邊有人調侃道：“這是哪家的丫頭，這麼有規矩！”

俞筱晚聽到這低緩靜謐的聲音，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茫然地回頭一瞧，果然是君逸之。已經冬了，他還只穿著一蛋青的圓立領對襟長衫，腰間束著上品羊脂玉結環玉帶，頭上只用支羊脂玉簪簪了發，整個人顯得風流倜儻。他用冰冷的眼神打量了小丫頭幾眼，側頭問俞筱晚，“對你無理麼？”

俞筱晚一怔，茫然地道：“沒有啊。”

君逸之低聲安，“我明明見說了幾句話，你就氣紅了臉，你別怕，任是按察使的丫頭，我也照樣能管。”

聽了這話，俞筱晚的臉卻更紅了，心裏說不出是喜悅還是彆扭，白了他一眼：“沒對我無理，不用你多事。”說罷轉過，扶著初雲的手上了車。初雲和初雪忙朝君逸之福了福，也跟上了馬車。

君逸之一片好意思，卻了個白眼，十分的莫名其妙。

趙媽媽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君逸之，給俞文飆遞了個眼，微笑著上前福了福，請了安，又退到一旁。俞文飆忙上前見禮，“小人鬥膽相詢，不知君二公子如何會來汝城？”

君逸之抬眸看去，只見俞文飆眼神端正、斂，不象個奴才，便客氣地道：“京城太悶，就四逛逛，不想在此遇上了俞小姐。”又指著那名小丫頭道：“真沒事麼？”

俞文飆呵呵笑道：“沒有沒有，是我家小姐面子薄。”

君逸之恍然，不再糾結此事，只是，他到汝已經有四天了，找不著好藉口遞帖子求見，只能滿街晃，難得撞上，還想跟俞筱晚說上幾句話才好，可是人家已經坐回馬車裏了，顧惜著俞筱晚的閨譽，就不好湊到車窗邊去說話，兩隻漂亮的目便只盯著馬車，有些移不開眼睛，兩隻遲疑著，怎麼也邁不出步子。

俞文飆將此形瞧在眼裏，哪會不明白，剛才雖是一場烏龍，但也能瞧出這位君二公子確實是在意小姐的，心裏就對君逸之十分滿意，笑呵呵地道：“不知君二公子何時來的汝，在何落腳，若是沒有找到客棧，不嫌棄小人家中簡陋的話，小人願一盡地主之誼。小人的宅院就臨著小姐的莊子，景倒也別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