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最後一封信

“準備了十二車土產，兩車綢緞和香料，應當足夠送給各府各院了，行囊已經備足，鏢師也已經請好，不知小姐打算何時啟程？”

俞文飆稟報完後，便躬請小姐定奪。俞筱晚咬著看向窗外，指著天空道：“下雨了，路上不好走，還是晚兩天吧。”又吩咐道：“麻煩文伯備兩輛車，我想去藥王街轉一轉，買些藥材回京。”

不是已經買了很多藥材了嗎？俞文飆心中疑，卻也不多問，恭敬地應了一聲，退出去安排。趙媽媽帶著丫頭們服侍著小姐更了，披上襯紫貂皮的藏青斗篷，從從容容乘車出了莊子。

對面的俞文飆的宅院，後門一關，君逸之興莫名地道：“快快快，收拾一下，咱們上街逛一逛。”

從文和從安倆人正袖手低聲聊天，忽聞妻石樣的主子要出門溜達，臉上不現半分驚訝之，手腳麻利地為主子披上了蓑，三人也騎馬出了門。

雨不算大，但在冬天下這樣的雨，就冷得直要人命。俞筱晚懷裏揣著個手爐，手裏抱著個手爐，披好了蓑，才扶著初雲的手下了車，仰頭看了一眼保和堂的招牌，便直接走了進去。這是汝城最大的藥房了，希有想要的那味草藥。

俞筱晚坐在大堂的八仙椅上，兜帽戴得嚴嚴實實，說了自己的要求後，便讓趙媽媽和俞總管幫著與藥鋪的夥計涉，自己無聊地低頭把玩著手中的茶杯。

此時門外有鳴鑼開道，可能是哪位員路過，店的諸人都沒在意。

只是過得片刻，開道鑼聲停了下來，接著聽到耳邊有人驚訝又遲疑地問道：“請問是俞小姐嗎？”

初雲和初雪早就邁出一步，擋在了俞筱晚的前，目警惕地看著來人，鐵青的夾棉長衫，腰間系了條飾青銅雙魚的革帶，手中執著摺扇，一副師爺的打扮。初雪就謹慎地應道：“正是，不知您是？”

那人忙長揖到地，恭敬地道：“小可是按察使車大人的幕客，車大人就在外面的轎上，不知俞小姐可願移步一見？”

這位車大人就是車小姐的父親，與俞筱晚的父親當年是一同統管河南的，平常的文武員難得和睦，但俞父與車大人卻是知。俞筱晚聽說是車大人，忙起應道：“車伯父回汝了嗎？小子正當拜見。”

出了藥房，就見按察使的依仗正停在藥房外，一頂四人抬的紅頂轎正落在街道中央，車簾挑開一半，車大人正慈祥地看著微笑。俞筱晚忙上前兩步，斂衽行禮，“侄晚兒拜見伯父。伯父安好。”

“安好、安好。”車大人笑得親切，“賢侄何時回的汝，怎麼不到我府中來坐坐？梅兒天天念叨著你呢。”

“昨日才去給大嫂賀喜，見著了梅兒妹妹，晚兒此番回汝，是為父母上墳祭拜的，不日就在回京了。”俞筱晚客套了兩句，“晚兒也恭喜伯父喜得金孫。”

車大人也正是為了這個長孫回汝的，聞言攄須長笑，見天空中仍飄著雨，便道：“此說話不便，不如去對街的茶樓小坐吧。”

俞文飆得了信兒，也忙出來與車大人見禮。

衙吏得了令，忙到對街茶樓中，要了二樓的一間雅間。車大人與俞筱晚、俞文飆在雅間坐下，車大人又仔細問了俞筱晚在京城的形如何，最後歎道：“真是天妒英才啊。那時你父親曾寫信邀我回汝相聚，說是有個消息要告訴我，只是當時我在巡視，想著晚幾日也沒甚麼關係，哪知竟是天人永別。”

俞筱晚聽著也紅了眼眶：“父親走得突然，早晨出門的時候還是好好的，還說要獵幾頭麂子給侄做雙靴子……”說著哽咽，忙低頭拭淚。

車大人歎息了一聲，“當時我以為是那件事……唉，現在也無法知曉了

俞筱晚聽得莫名，便追問道：“那件事是什麼事？”

“哦，呵呵呵，”車大人尷尬地笑了笑，見俞筱晚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就勉強道：“之前聽你父親說，有位高人送了他一張求子的方……咳咳

俞筱晚紅了臉，車大人也覺得尷尬，便住了，又寒暄了幾句，他還有公務不能耽擱，便邀請俞筱晚若再回汝，一定要去車府小住幾日，就回了府衙。

俞筱晚屈膝萬福，送走了車大人，站在茶樓的簷下呆呆地看著漉漉的街面，遇見故人，又勾起了亡父亡母之痛，心難免鬱。

茶樓的掌櫃小心翼翼地湊上來，小聲跟俞文飆道：“方才您進了雅間後，一位貴公子一定要包下隔壁的雅間，現在人還在雅間裏呢。”

俞文飆眸中一閃，“什麼樣的貴公子？”

掌櫃的搖頭道：“戴著箬笠，看不清樣子，但是肯定高貴。”

俞文飆心中有了幾分底，幾步又返回二樓，那間雅間的大門一開，正撞見君逸之慢慢踱出來，俞文飆不由得笑道：“君二公子也在此？”

君逸之一點尷尬之都沒有，笑得眉眼彎彎，“這麼巧，俞總管也在？

俞文飆也不穿他，拱手打了個招呼，便下了樓，君逸之也跟下去，明正大地與俞筱晚見了禮。見都見上了，左右又有僕從和類似長輩的文伯陪著，俞筱晚便邀請他一同用午飯，以盡地主之誼，把個君逸之樂得見牙不見眼，攥足了勁頭，將這趟湖北之行描畫得生活潑，聽得俞筱晚也眉眼彎彎，心開朗了不。

用過午飯，雨也停了，君逸之不耐煩穿戴斗笠和蓑，只披了白狐斗篷跟在俞筱晚的馬車旁，邊說笑邊回田莊。汝只是小城市，不過是有幾家伯爵的封地在此，因而城中的人也算是有見識的，可還是被君逸之的絕世風采所震驚，街道上漸漸上了不行人，馬車通行困難。

俞筱晚坐在馬車沒什麼覺，君逸之只顧著跟說話，也沒察覺，俞文飆只得調轉馬頭，跟從文商量道：“還是讓你家公子戴上斗笠吧。”

車的人聽著莫名其妙，初雪悄悄將車門拉開一條小，張了一會兒，捂著竊笑道：“古有看殺衛玠，今有君二堵路。”

俞筱晚嗔了一眼，“仔細說話。”心裏卻湧上一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意。

待君逸之戴上了斗笠，俞文飆又使人驅趕，才順利回了田莊。從文不由得嗔道：“二爺您也真是的，去湖北的時候就鬧過一出，今日還是這般不謹慎。”

君逸之一臉得意，晃著摺扇道：“非也非也，非是不謹慎。”

從安好奇地問道：“那是什麼？”

君逸之“呔”了一聲，“總得讓晚兒知道本爺我也是玉樹臨風一表人才，免得以為我是人人嫌棄的浪子。”

從文跟從安對視一眼，異口同聲地道：“過了年您就會封郡王了，到時不知得有多名門閨秀來提親呢，您怎麼可能會人人嫌棄？”

“郡王嗎？嘿嘿，晚兒可不見得在意這個。”君逸之隨口應了一句，腦子卻轉著剛才車大人所說的話，俞父臨終前曾給他去過信，有事要說？會是什麼事呢？論說與俞父最好的是指揮同知章大人，可是章大人我已經去問過，俞父臨終前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就必然不會是私事。公務上，布政司、按察使、都指揮使各司其職，除非是刑案，否則能有什麼事會是要繞道說給按察使的？

了夜，車大人家的別莊裏燈火通明，雖未到長孫的洗三宴，但是各地方員的賀儀都已經送到了，來往的各府大管家穿梭不絕。車大人心極好地待要好生照顧長媳，便帶著兒子到外書房議事。

正說著仕的事，管家龍雲跑來稟報道：“老爺，門房有人來求見，執的是塊牌子，奴才分辨不出真偽，請老爺裁奪。”說著雙手高舉，呈上一塊腰牌。

車大人掃了一眼，騰地便站了起來，忙道：“快請快請！不不，我親自去請，你去沏壺好茶，就拿新得的那個雲霧。”

龍雲忙跑出去待。車大人親自出迎，將來人迎書房之中。

來人全都籠在一襲玄黑的斗篷之下，沒出一皮來，也不待坐下，便開門見山地道：“俞大人臨終前寫給你的書信呢？”

車大人微微一怔，忙道：“哦哦，應當就在書架上，請您稍等。”

說著親自去找。原本這些書信不一定會留著，但沒隔幾天就聽到了俞大人過世的消息，車大人還是將其作為知的唯一墨寶留了下來，放在書架上的一個匣子裏。

取下匣子打開來，裏面有十來封已故的車父留下的家書，再沒了其他。

車大人不由得歎道：“沒有了。”

那人的聲音帶了幾分怒意，“你沒保留？可知是什麼事？”

車大人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道：“保留了，幾個月前還又翻看過一次的，可是現在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