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烈慵懶開口，似漫不經道：“去把那裴公子請出來。”

很快便有衙差將裴徽押了出來，裴徽雖然是神憔悴，可是依舊不改那驕傲的神，他看了一眼場中的局面，不冷笑一聲道：“元烈，你這是要私設刑堂嗎？”

元烈微微一笑，目悠然道：“裴公子真是聰明，這麼難的問題你都能猜到，還真是不容易啊。”他這麼說著，眼中卻是說不出的嘲諷。

裴徽不冷笑道：“我沒有罪。”

元烈好整以暇地坐下，旁邊自然有人上了茶，他捧著茶杯，滿面笑容道：“裴公子，你也該知道，我並不是故意為難你，只要你招供，承認意圖謀殺公主，然後在罪狀上畫押，我可保你裴家不牽涉到此事中去。”

裴徽面陡然變了，怒道：“荒謬，我為什麼要殺公主？”他的態度強，而元烈的笑容卻是更加冷冽，他喜歡看到裴徽垂死掙紮，仿佛是獵掉了陷阱還渾然不知。他幽幽地說道：“裴公子，你可要想清楚。我並不是在請求你，而是命令你！難道你還看不出如今局勢的而變化，還以為你可以輕輕松松的走出這個天牢嗎？”

裴徽卻明顯並不信任元烈，他冷冷道：“你不過是個王爺，又有什麼權利來審問我？不要以為我是傻子！我是不會簽字畫押的，想都不要想！有這個功夫，你還是繼續跟在人後頭打轉得好！”

這是諷刺他總是追著李未央跑——元烈卻不生氣，因為裴徽沒有說錯，他就是李未央，追著跑又有什麼難堪的，自尊心算什麼東西？！可笑之極。他只是笑道：“我再問一遍，你招還是不招？”

裴徽義正言辭：“無罪之人，談何招供！”

元烈輕輕一笑，慢慢地道：“既然如此，可就不要怪我無了。”說著，他一揮手，立刻進來幾個壯的獄卒，皆是滿面的兇狠，直裴徽而來。裴徽皺眉，怒視道：“我是裴家的公子，誰敢不經審問便向我手？！”

那獄卒隨即看向了京兆尹，京兆尹卻是從始至終低著頭，看都不看裴徽一眼。

元烈吹了吹茶末，道：“裴家固然是芒萬丈，讓人可而不可即，可是堂堂的裴家公子一夜之間變階下囚，難道你現在你還以為自己的份有多麼的尊貴不？這裡可沒有什麼裴家公子，只有一個意圖謀殺公主的罪犯。”

聽到元烈這麼說，獄卒心中都是信心倍增。一個獄卒手持彎骨尖刀，站到他的面前，另外一個人手上拿著一繩子，繩子上掛著一個生鏽的鐵鉤。裴徽以為要開膛破肚，嚇得魂飛魄散，幾乎想要用力掙紮，可是他的一武功在這裡竟是無用，被四個獄卒死死地住，他大聲地尖：“元烈，你好膽子！”

刀一閃，只見一個衙役將那鐵鉤扣進他的肚子，不知如何作，他只覺得腹痛如絞，對方冷笑一聲，那鐵鉤竟然穿破了他的裳，扣住了他的肚臍，這種痛苦實在人難以忍，他尖一聲，還沒有反應過來，那個獄卒已經像提小一樣將他放在一個長凳之上，提來一壺辣椒水，如同茶館跑堂一樣拎高了，對準他狠狠地澆了下來，直把他澆得涕淚橫流，嗆咳不止。

元烈笑地問道：“裴公子，這天牢中的滋味如何啊？”

裴徽咬牙切齒，他此刻恨不得將面前的旭王元烈生吞活剝才能消解心頭之恨，不由怒聲道：“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屈打招嗎？！不要白日做夢了！”

元烈看著他，那一雙琥珀的眸子染了殺機，反倒大笑起來：“你我無冤無仇，我也不想為難你，可惜你們裴家總是步步，欺人太甚，凡是惹不高興的人，我都不能輕易放過，所以只好對你不住了。”說著他瞥了一眼京兆尹，道：“華大人，你這裡就這麼點本事嗎？”

京兆尹滿頭是汗，一仰脖子，厲聲吩咐那些衙役道：“你們用點力氣，沒吃飯嗎？”

那些衙役都是地地道道的行家，知道如何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甚至毫不留下痕跡，再加上眼前旭王和京兆尹都在看著，他們便只能更加的賣力了。

裴徽厲聲道：“士可殺不可辱，元烈你這個狗東西……”他話還沒有說完，就被一個獄卒打了個滿臉花。他一個趔趄跌倒，從凳子上翻滾下來，往地上吐了一口水，地上落下兩顆牙齒。他面容猙獰，盯著這些衙役道：“你們這些狗膽包天的……”他話還沒說完，便被那些如狼似虎的衙役撲了過去，把一雙紅木架在他的手指之間，便開始收繩。

元烈一笑道：“這什麼事兒？這好像是給犯人用的刑吧，怎麼給他用上了？”

京兆尹賠笑道：“這刑罰自然有妙，經過改造之後，哪怕夾斷了手指頭，外表也是不留傷痕的，殿下放心就是。”果然，那繩子一旦收，裴徽立刻發出一陣陣的慘，元烈低頭喝茶，長長的睫垂下，靜謐溫的模樣讓人實在想不到他是在觀刑。京兆尹看著旭王俊的側臉，心頭卻是了一把冷汗。今日他幫著旭王酷審裴徽，不知這步棋是不是走對了。就在此時，裴徽的聲音戛然而止，他整個人痛昏了過去。

便有一個人報道：“犯人的無名指、食指、小指都已經被夾斷了。”

元烈卻是不說話，微笑看向京兆尹，京兆尹被那眼神看得心中一抖，怒聲道：“去把他弄醒！”

獄卒便一盆水澆了上去，裴徽躺臥在地，爬不起來，京兆尹一聲令下，他馬上被裝進一個大麻袋中，紮袋口。隨即便有一個人抬來一塊六尺見方的木板上前放在地上，上面布滿細如牛的針尖，他們四人抓著麻袋的四角，口中喊著號子，把麻袋拋向天空，然後再重重的落在了釘板之上，裴徽在麻袋裡發出陣陣的慘，隨著這幾拋，針尖上都是鮮，連麻袋也變鮮紅的了。

在天牢中沒有天理，沒有王法，甚至沒有人，這些衙役的目的只是供，裴徽縱然再怎麼堅定，不肯招認，但他始終是一個凡夫俗子，一樣會流，一樣會慘，那一下一下都結結實實在在他上落下了烙印，他再怎麼厲害，也沒辦法經這樣的酷刑。等元烈吩咐人將他從麻袋中放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是滿傷痕，稍一就痛不生，淚如雨下，然而針尖細如牛，跡風一吹就幹，上看不到毫的傷痕。他本可以死活不招，抗到底，但他不甘心，他知道只要自己撐過這一關，等到皇帝和太子親審的時候就有機會翻供，所以他一咬牙，大聲道：“我願意招供了！”

元烈輕輕一笑，便讓人給找了來了筆和宣紙。

裴徽艱難地爬起來，用一食指勾著筆，一筆一筆地在狀紙之上寫下了字，每一下就牽扯了傷口，不由冷汗直冒，幾昏厥。嚴刑之下，能忍得住疼痛的人不多，可是裴徽卻是一個意志十分堅定的人，他對疼痛的忍耐遠遠高於常人。他之所以同意招供，本的目的卻是要等到有太子在的時候，為自己翻供，到時候他自然會說出一切，控告旭王對他的所作所為。

京兆尹陪著旭王走出了天牢，隨即輕聲地道：“殿下，今天可還滿意嗎？”他用一雙眼睛去看元烈，心道這旭王也太了點，這等會審的時候，裴徽便會翻供了啊，不過他可不打算提醒對方，誰讓旭王意圖威脅他呢。到時候他只要說是旭王用權勢強行他，自然可以將責任推得幹幹淨淨。

旭王看著他卻是微笑，在月之下，那清俊的臉帶了一戲謔，他隨手從旁邊采了一朵牡丹花，放在手中把玩著：“我聽說幾天之後太子會前來複審，如果裴徽到時候翻供，拒不承認謀殺公主，說不定還能鹹魚翻——這樣也會帶來很多的麻煩，照京兆尹大人看，該如何解決呢？”

京兆尹吃了一驚，他苦笑道：“殿下不要為難我，您既然今天這麼做了，就必定會料到他有翻供那一天，若真如此，那我也是沒有辦法啊！”他的意思是，你不要為難我了，我不知道怎麼理，您老自己看著辦吧。

元烈輕輕一轉，手中花朵已經碾碎泥，他溫言道：“這並不難辦，只要你按照我所說的去做，就行了。”說著，他在對方耳邊低聲吩咐了兩句。京兆尹聽了元烈的吩咐卻是一怔，心道，好一個旭王殿下，如此的年輕，心思竟然這麼的狠毒，但他的面上卻沒有出毫的驚訝，連聲道：“旭王，好計謀，好計謀啊！”

元烈一揚手，花泥隨風而逝，語氣輕道：“還不快去做？”

“是！是！”京兆尹連忙去了。

七天之後，太子親自帶著皇帝的旨意進天牢之中會審，與他一同來的還有刑部尚書以及皇帝親自指派的數位皇室宗親，他們來自然是坐鎮的。只是太子沒有想到，等到他將裴徽提上來，還不等多問什麼，這裴徽已經像是神智失常一般，拼命地大聲喊道：“是我做的，我要謀殺公主，一切都是我做的！”

太子吃了一驚，連忙仔細看了那裴徽，隨即厲聲地道：“誰吩咐你們給他刑？”

京兆尹連忙道：“太子殿下，尋常犯人進天牢就要吃一點苦頭，不過下按照太子殿下的吩咐，沒有給他大刑，不信，太子可以好好檢查一番。”

事實上，從元烈回去之後，他們已經另外找人給裴徽仔仔細細的檢查了傷口，鐵板上的針細如牛，刺人只會疼痛沒有傷口，尤其等一幹，什麼痕跡也沒有。而裴徽的手指，雖然之前斷了，可是他們已經派人替他接好了指骨，現在太子去查，也查不出什麼異樣。

太子惱怒地看了京兆尹一眼，道：“裴徽，你有什麼冤屈，還不向我們道來？”可是不管他怎麼追問，裴徽只有三個字——“我有罪，我有罪！”

刑部尚書皺眉，道：“裴徽，你的意思是你招認了嗎？”

裴徽一直形若瘋癲，太子看到這個形，簡直是徹底呆住了，他沒有想到裴徽在短短幾天之中就已經承認了自己的罪行，甚至好像還……瘋了？京兆尹把裴徽簽字畫押的狀紙放在了太子的面前，恭敬道：“太子，這是裴徽親自寫下的字據。”

太子看了一眼，那上面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他因為酒醉一時失控，差點殺死公主，一條條一樁樁，裴徽都是認了下來。太子的面變得異常難看，他怎麼都想不明白，裴徽是瘋了嗎？他還想讓對方他回憶一下當天晚上發生的一切，好替他翻供，可是現在該怎麼辦呢？

郭府的花園裡，郭家年輕的主人們正坐在涼亭裡飲茶，遠阿麗公主正纏著趙月讓教自己劍法，纏得十分起勁。

涼亭裡，郭導看著李未央，輕笑道：“你如何保證那裴徽不會翻供呢？”

李未央微薄的角翹了翹，出一個譏誚的弧度：“我命人假扮太子派去的史，前去複審裴徽，那假史支開旁人對裴徽說，是奉太子之命讓他將冤屈據實以告，裴徽當然是十分激了，這些日子的忍耐讓他變得十分脆弱，而且輕信，他沒有毫的懷疑，而是將他當了自己的救命稻草，牢牢抓住不肯放手，所以他大呼冤枉，將那天發生的事說了一遍，可是當‘史’前腳離去，京兆尹便吩咐獄卒後腳進來，又將那天的刑罰向他重新施展了一遍，裴徽經不住這樣一場教訓，自然會變的小心謹慎。”

郭導聽著，面上出不可思議的神。李未央眼波微睞：“到了第二天，我們又派了一個人假扮太子的使者，謊稱奉命去調查此事，裴徽猶不醒悟，又在對方面前哭訴自己冤枉，那使者表現出十分同的樣子，卻也莫能助，等他走開，那獄卒又再次進來，附加一頓折磨。就這三天之，前後有十餘人，都是用不同的方法和份取信裴徽，裴徽明知道其中有詐，卻不肯放棄希，謹慎小心中卻也不免錯信其中的四五人。以至於最後不辨真假，每每翻供，照例都要挨上一頓刑罰，所以他現在已經是條件反。只要他一翻供，就要遭刑罰，假亦真時真亦假，等到太子真的來了，他已經被折磨的發瘋了，當然，縱然不瘋，他也沒辦法說服自己相信對方就是真的太子了。”

郭導簡直是吃驚到了極點，他看著李未央道：“這麼說你派去的那十餘人中還有人假扮太子了？”

李未央輕輕一笑道：“這也不難辦，找一個形相仿，聲音酷似的人就行了。天牢昏暗，裴徽當然看不清楚的，只要扮得像，自然能夠真。這不過是虛虛實實，真真假假，令裴徽眼花繚，不辨真偽而已。要怪就要怪裴徽自己，意志不夠堅定，太迫切想要逃出生天。”

李未央烏黑眸子冷冽凜然，面容有種肅殺之氣，聲音更是輕緩，徐徐道來，聽得在場眾人都是不寒而栗，只覺得這等心計，實在是人覺得恐懼。

郭澄手中茶一直捧得涼了都不記得喝，良久才歎息了一聲，道：“這裴徽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李未央眸中帶笑，安靜沉穩道：“那狀紙上寫了裴徽是因為酒醉才會失控，殺害公主未遂，卻殺死了四名宮，有裴後背後斡旋，他還不會被定上死罪。只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他這刑罰也是不會輕的了。”

十日之後，裴徽的判決下來了，對皇室大不敬這一條好不容易由裴皇後替他抹去了，可皇帝還是給了一個意料之中的刑罰，裴徽被挖去了膝蓋骨，並且到黥刑，這就是說裴徽再也沒法站起來了，而且臉上將會刺上囚犯兩個字，無論他到哪裡，都只是一個罪犯，這對於一個名門貴公子而言，比殺了他還難。

聽到這個消息，李未央只是淡淡地一笑道：“裴弼，你要了我五哥的一條胳膊，我要了你弟弟的兩條，算起來我也沒有吃虧啊。”不殺裴徽，是為了讓你日日看著，天天想著，痛心疾首，永世難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