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月以來,除了最開始經過的那個不知名的村子外,塔拉他們只經過兩個位置偏僻而且人丁稀薄的聚落,大型的村落多配有民兵,雖然冬青不覺得那些民兵能有多大威脅,但與他們沖突會帶來更多的變數,而這正是他一直努力避免的。
染者的隊伍甚至沒有在那兩個村落停留,他們只是派出幾個人村勸說,帶走愿意跟著隊伍的染者村民,然后用打獵所得的皮換一些糧食。不是所有染者都有勇氣加這只看起來希寥寥的流浪隊伍,他們更愿意繼續僥幸的生活,等待慢的死亡降臨。
盡管如此,隊伍還是擴充了不,大部分都來自于路途上收納的流浪者,他們來自幾個郡之外甚至更遠的東方,如隨風飄的落葉一般,時而聚攏,時而分散。他們算不上好人,漫長的掙扎足以消磨大多數的人,他們懂得互相扶持,但如有必要,也絕不憚于殺掠和搶奪。
他們道德敗壞,的確如此。
他們狡詐自私,也的確如此。
但,他們并非天然如此,他們只是困于最基本的溫飽,所以不得不在野和人類的道德之間徘徊。
他們需要食,需要組織,需要紀律和目標,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流浪者倒也不是沒有優點,他們大多數是壯年男,因為人、孩子、老人以及制孱弱者都倒在了流浪的路上,剩下的只要有食和訓練,很快就會為合格的戰斗力。
因此,他們也同樣危險,比起塔拉畫的大餅,他們更在乎手中的糧食,還有某些和食一樣古老的原始。一些流民曾試圖襲擊塔拉他們,冬青曾擔心塔拉圣母病發作,好在這些流民把阿麗娜也劃進了襲擊的目標,塔拉為此大開殺戒,而阿麗娜最終毫發未損。
流民們看見鬧事的領頭人被攔腰斬斷,頓時四鼠竄。但沒過幾天,他們還是三三兩兩地回來請求收留,因為轆轆的腸,因為除了這支隊伍,他們再無容之。
事實上,冬青一直在控制收容流民的速度,但隊伍還是很快擴張到了將近三百人,原本的那些人撒進去就看不見了,指揮起來遇到了很多困難。隊伍的編制需要及時地更新,三個小隊組一個中隊,三個中隊則合為一個大隊,目前總共轄有三個大隊,以及一只直屬于塔拉的特別中隊。塔拉不喜歡特殊化,但在冬青的堅持下還是接了。
冬青一直有設法將不穩定的因素排除在隊伍之外,但整個隊伍的秩序還是需要塔拉的個人武力來維持,控火焰的源石技藝對這些人來說宛如神跡。但,仍然有人心懷僥幸,不了訓練而開小差跑路的人有很多。對于隊者,冬青采用兩檔置辦法,只是騙口飯吃就走的一般不予追究,但東西的嚴懲不貸,結伙作案的置更重。
“罪的工價乃是死。”
冬青如是說道,然后下令吊死那些盜竊者。把別人的生死決定于一念之間不是什麼愉快的,這使冬青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沉重,和親手殺人的覺不一樣,但卻同樣無從避免,他選擇了這條道路,就注定要為了前進在未來殺死更多的敵人還有“自己人”。
而為穿越者,尤其是披著先知人設的穿越者,他更難向他人述說自己的苦惱。
“怎麼了?你都皺了一晚上眉頭了。”
狄安娜放下手里的藥材,關切地看著他。
“我沒事,只是……可能……大概有點累。”
冬青輕輕搖了搖頭,了鎖的眉頭,然后繼續手頭的計算工作。剛剛他已經大致算完了存糧的數目,況不容樂觀。即便省吃儉用也只能再混半個月,而且這幾天已經為了吃糧食而減訓練強度了,必須盡快解決糧食問題,否則手下這看起來馴服多了的三百號人立刻就得翻天。
但今年是災年,還能去哪里找糧食呢?他可以和烏薩斯方一樣去村子里“征糧”,只要不惜手段。再窮的村子也能榨出糧食來,但這麼做的話,被“征糧”的村子里肯定會有人死,這是他所不愿見的。
還有另一種辦法,襲擊烏薩斯的稅收隊伍,或者干脆攻打城鎮,劫掠倉,那樣就有暫時吃不完的糧食。這個計劃看起來很好,實際卻難如登天,方的運糧隊伍比染者糾察隊難對付多了,而且他們集中運輸,每次至有上百人。要這支徒其表的隊伍攻擊訓練有素的軍隊,簡直就是自殺,能不被一即潰就謝天謝地了。上次塔拉出一個大隊攻打一個小小的只有二十人駐守的糧站就造了超過十分之一的傷亡,這還是塔拉在前頭開無雙的結果,越大的戰場塔拉的作用越小,現在的還沒掌握有效的aoe技能。
如果,如果真的沒有辦法的話,冬青還是會選擇去襲擊稅收隊伍,盡管可能會損失巨大,但幸許還能搶到幾車糧食。而且,從暗的角度想,人數了,需要的糧食也會變。這片大地上從來不缺染者和活不下去的人,他們會招攬到更多的人,在一次次的戰斗中自然篩選出擅長戰斗之人,旋敗旋起,留下越來越多的“老寇”,最終越來越強,這就是明末農民戰爭中流寇作戰的原理。
冬青不喜歡這個辦法,但在沒得選的時候也不會猶豫,無論如何,闖王也比多爾袞好。
“冬青,冬青……冬青!”
“啊?!”
冬青驟然從思索中回到現實,看到熊耳因為被無視而氣鼓鼓的面龐。“我你好幾次了……”
“抱歉,抱歉,我算得太專注了……”
冬青連連道歉。
“你的筆都沒過。”
“這個……”
“噗——”熊耳看著他試圖辯解又想不出說辭的樣子,不由笑出了聲,“好啦,歇一會吧,你都忙了一整天了。”
“行吧。”冬青嘆了口氣,把本子和筆丟在一邊,徑直后仰,癱倒在地上,“你也歇會吧,我之前說把藥提前配好只是提個建議,你不用這麼認真的。”
“這怎麼行,既然這個辦法有用,那就應該做好才是。”狄安娜的語氣變得有些嚴肅,隨后又溫和下來,“我也就找點事做做,這幾天也沒什麼傷員需要照顧。”
冬青點了點頭,這幾天沒有作戰,連訓練強度都降了,也就干活的人可能會有點挫傷。
“唉~”冬青盯著帳篷向上凸起的尖頂,不由長嘆。邊的熊耳是數能讓他放下警惕的人,冬青會在面前顯出些頹累的樣子。他太高估了自己的心理素質,穿越以來這三個月,經歷了太多前所未有的事,現在還肩負著三百人的存亡……他意識到自己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堅強,他不是天命所歸的主人公,那個神的意識空間給了他一個保命技能和翻譯以后就再也沒有變化,他依舊是普羅大眾的一員,死亡與失敗如影隨形。
或許是冬青與狄安娜相互救了一命,也或許是危險環境帶來的吊橋效應,總之,兩個月來他們之間的距離慢慢變得更近。冬青沒有更進一步,狄安娜也沒有,他們保持著若即若離、互相依靠的曖昧關系。冬青不知道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但他已深陷于這種脆弱關系帶來的虛假安全之中,即便這段關系就如風中殘燭一般。
狄安娜的源石癥已深。
那一次,終于鼓起勇氣,向冬青展示了的真實,**的脊背并不香艷,漆黑發紅的源石布在那瘦弱的軀上,如扭曲的巨蛇絞曲著的生命,丑陋而猙獰。
已時日無多。
盡管早已知曉這一點,而且以為自己早已麻木的狄安娜還是在冬青的注視下痛哭出聲。冬青沒有猶豫,抱住了哭泣的狄安娜。擁抱的瞬間,他第一次覺得源石如此尖銳,如此令他刺痛。花了好長時間才讓擔心染他而試圖掙的狄安娜安定下來,兩人地擁抱著,好像世界的重量就在他們上似的。
冬青仿佛聽到了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卻無暇顧及。那個瞬間,他終于覺自己不再是一個玩家、一個所謂的穿越者,而是真正屬于這片大陸的一份子。
“你繼續躺著吧,我去看看篝火熄滅了沒有,給你煮點提神的茶湯。”
狄安娜輕聲說道,突然惡作劇似的撓了一把冬青的頭發,出一瞥得逞的笑容,然后起準備出門。
“謝謝。”
冬青隨意地擺了擺手,他的確是很疲倦。
狄安娜正要掀開帳簾,卻突然愣在原地。
“狄安娜?”
狄安娜沒有回應冬青的發問,反而慢慢地倒退,一把匕首越過帳簾,頂在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