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懷素蹚水而行，不可置信地看著冰寒泉正中之，那正在冰化的冥。

　那雙眼睛是許久未曾見過的溫，也是年懷素一直等待著的溫，將手輕輕覆于冰面之上，靜靜地看著年那帶了笑的面容。

　抱著那冰，將臉深深地：“我一直都在等你，一直都在等你！”

　聲音不住地著。

　冥隔著冰層，角掠出了笑意：“我知你會等，一直都知道的。”

　即便是沉睡十幾年，冥那聲音也沒有任何變化，依舊是年之音，時都被冰封在他的瞳孔之中。

　那雙眼睛極，也極涼。

　莫干跪在岸邊，隔著年懷素看著冥，輕了額前的：“八王爺？”

　這話一落，羅桑立即又扣住了莫干的脖頸，嚇得莫干的臉蒼白了更多。

　匈奴在洲國之中并不算小，所以便有那能力去打西州。可硯帝借兵之時卻是極為猶豫的，年懷素幾經周折取兵上萬，且能借給匈奴。

　莫干為匈奴的王子，自是要東蜀，親自來借。

　只要兵夠，畫溪自是能投降，若是投降，那畫溪定然是他的，那麼一切命的犧牲皆不是白費的。

　此番想著，莫干自個兒親自磕了頭：“八王爺，莫干代表匈奴來借兵。”

　冥似是未曾聽聞一般，倚于冰中，對著那遠的前方淡淡一句：“你既能救本王，本王定然在這三兩年之中，不會尋南岳的麻煩，可好？”

　冥瞥看了前方遠。

　那里，有一之自懸崖下而掠空而來，直接便站在了年懷素的后。

　年懷素直起了子：“單玨？”

　單玨于冰寒泉之中踢踏了腳，輕輕打了一個噴嚏：“三兩年？不需要的，南岳是否亡國與我又有何干系呢？我要的不過是自己的安寧罷了。”

　單玨那笑意盈盈的容在這里熠熠生輝。

　羅桑眉頭皺著，心中腹誹萬千，瞧著單玨已然不知的心思。羅桑也自知這單玨心中所想與所說自然有些不同的，每日的想法皆千變萬化，倒是個不好理解的人。

　年懷素淺笑：“你倒是不顧及南岳了，與你子倒是像了。”

　單玨輕悄悄地凝著冥，輕輕嘆了氣：“你這子要破冰而出還是要兩年之久，我瞧著你這般日子還是乖乖休養生息，養養你那已經散去的功吧。”

　單玨單手輕抹那冰層之面，悠悠搖了頭。

　冥一武功廢去，當事人卻沒有任何可惜的模樣，反倒是替冥可惜了十分。只是想這那個時候年懷素說的那番話，這單玨便更是好奇了。

　冥生來便沒有刻意練武，可手卻是極好，若是武功盡失，重新來過又該有多快呢？

　想到這里，單玨反而是張了。

　靜靜地看著冥那雙妖冶的眼睛，已是探究。

　冥于冰中一而不能，反倒是淺笑：“單玨，你倒是擔心了。”

　周瞬間有風而涌，有什麼東西隔冰而出，瞬間便斷了岸邊一顆松木，整整齊齊，那斷木“砰”的一聲碎了去。

　這一剎那，即便是年懷素也是震驚的。

　冥角揚了揚，那若有若無的聲音自冰層中傳來：“功，需要修嗎？不需要。”

　皮疙瘩自單玨上而起。

　武功廢去，無修力也已高于了……若是冥認真起來，這洲國之中還有人能打的過他嗎？

　年懷素溫和一笑，瞥著那斷木：“武功盡廢，重新練武自是不可能的。而王爺不同，他生來便是不同的。”

　——你倒是說說有什麼不同？

　單玨腹誹，咬了咬牙，那妒意已經氣的眉梢抖了抖，費勁千辛萬苦才有了這番武功，若不是那蓮音功的阻撓，的武功即便再高強——那也不可能高過這冥一分。

　可冥便偏偏如此……

　——世之子。

　第一時間，單玨心中這番想法便騰升而起，站在這冰水之中，凝著冥也凝著年懷素，淡淡道了句：“西州這些年，除了戰神畫溪，還多了文治帝，八王爺應該要知道這些。”

　“畫溪……戰神？”冥角了笑，“已是畫家軍領將了嗎？”

　年懷素聽此，心中固然一沉，俯首便道：“畫溪帶著畫家軍，與匈奴開戰，而匈奴來東蜀借兵，此番帶莫干王子前來，便是為此。”

　年懷素本以為冥會氣惱，可并未有如此景。

　冥淡淡睨了莫干一眼：“既然磕了頭，那便借兵，到底也看看西州的兵力能撐多久，不好嗎？”

　那一眼，羅桑已經明白了什麼，拽著莫干王子的襟，剎那間便跳下了萬丈懸崖。

　這里，只剩下年懷素與單玨。

　只是，冥依舊未曾說什麼，瞥了一眼單玨，單玨嘆氣，將手背在腦后，悠悠一句：“好好，我走還不嗎？”

　說罷，單玨便跟著羅桑下了那萬丈懸崖。

　冥微微闔眸：“你可知重生蠱的代價是什麼？”

　年懷素的腳已經被著冰泉凍的紅腫，依舊在咬牙堅持著：“末將不知。”

　冥笑笑，輕飄飄一句：“失所有，困所得，這便是不得善終的代價。”

　那翻笑是苦，也是寂靜。

　年懷素猛然看向冥：“末將不明這是什麼意思。”

　“懷素姐姐，你覺得對于畫溪而言，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說這番話的時候，冥啟了眸，淡淡看著遠方的寂寥。

　年懷素輕：“從前或許是畫武，可畫武作出了背叛畫家軍之事，自那之后，想必畫姑娘心中首位之選，是八王爺您。”

　“是啊……肯為本王去死……”琉璃目中的眼波欺負而明滅，冥看向年懷素，“失憶了，對嗎？”

　年懷素咬牙，輕點了頭，已不敢多說什麼。

　冥依舊是笑意于容的模樣，苦而道：“可以忘了任何人，也可以記起所有人，可卻再也記不起我，永生永世，都記不起來了。這便是重生蠱的代價，會徹底忘記我！”

　“王爺可后悔——”

　“活著，這不便是重要的嗎？冰封十五年，換取的一生，本王不后悔。如今，只是剛及笄之年，本王會有機會的與重修舊好，說過會來東蜀尋本王的。”

　“即便不再是？”

　冥微微一怔，看著年懷素，一顰一笑已是醉了這風靜：“若忘了我，重新與認識，便是本王能做到的承諾。答應過娶的，答應過的。”

　他念著，也想著，澄湛的瞳孔多了抹笑。

　即便是念著畫溪的名字，也能這般模樣嗎……冥終究是了心……

　年懷素突然跪在了冥前，整個子都蜷在了那冰寒泉之中，聲音抖著：“是末將無用，容和姑娘被畫武殺了！”

　長久的寂靜，在這冰寒泉之中漾而開……

　羅家一直為惠妃做事，世世代代均沒有出過此番事。年懷素不知這羅家對于冥的重要有多，但是卻知冥一直將容和保護的極好。

　那些死士，被下蠱而用，才肯聽話。

　而容和姑娘卻不同，上并無被蠱控制的痕跡，是心甘愿為八王府做事的。冥從未提起過容和，也從未真正的用過容和。

　唯一的一次任務，便是畫武那番事。

　若是不肯用容和，那便是在乎的，若是在乎，那定然會疼惜，年懷素在八王府呆了那般久，自知冥的子，也自知什麼事在他心中的重要程度。

　“容和……如何死的？”

　那聲音冷冷清清自上而來，年懷素咬牙道：“畫武以佩劍刺中容和姑娘的后脊，整整十三劍，容和并沒有躲避的痕跡……”

　“畫武殺的，倒是高看了畫武了。”

　那聲音沒有任何怒氣，可是卻遲疑了一分。

　年懷素依舊跪著，看著冥那寂靜的模樣，輕聲著：“不知畫武為何要用十三劍，明明一劍便能解決的事……”

　冥琉璃目之中空：“容和自出生之起，便被母親種了星月的。畫武，一劍殺不得，也殺不死。”

　年懷素猛然看向冥：“星月那般難尋，惠妃娘娘竟肯在容和之種下星月？是末將無能，沒有救下容和姑娘，皆是末將的錯！”

　“若是錯，那不妨怪柳濼鳶，可怪有什麼用呢？若是本王猜的不錯，柳濼鳶的命也早已還給了那畫武了吧？”

　“畫武殺了柳濼鳶與容和，可世人卻以為他們死于病疾。”年懷素沉聲道，“王爺所猜無錯。”

　此番，冥不再說什麼了，反而再度闔眸了去。

　這里寂靜，他似是重新睡了去，也似是不愿再提及什麼，那戰場的事，給羅桑便好，而在這里守著冥便是一切了。

　而羅桑，也該長了。

　那外界的靜，有什麼，皆與他們再無干系。

　……

　西州萬歷三十一年，終究還是來到了。這一年，也便是這冰層瓦解之時，畫溪嫁了，嫁給了西州君主寧西，沒有任何預兆的嫁了。

　年懷素永遠都記得，冥破冰而出，且踏西州的那一日，瓊花漫開，他一烈焰紅站在京都街巷之口，面席容，站的寧靜。

　畫溪勝戰而歸，正駕在高馬之上，所有的百姓皆在兩側跪著。

　而畫溪，掠至輕功直接撲到了那龍攆之中——

　文治帝懷著畫溪，目之中浸染的皆是溫和，一聲淡淡：“溪兒，朕等你許久。”

　而那個時候，畫溪頷首一笑：“親不過兩月，三仗皆勝利，可有賞？”

　“賞？”文治目淡淡，清朗的笑聲傳開來去，“那朕便賞溪兒不再上戰場，如此可行？溪兒可愿意？”

　畫溪嗔怒，一雙清冷的眼睛了些許的不滿：“戰未平，不好。”

　二人站在龍攆之前，當著所有的百姓如此那般說著。

　一旁的監淺看著，回目便瞧了這百姓之中，眉梢皺了皺，收回了打量。年懷素垂目想了想，便自知那監就是那日畫府校場之外所見的張總管了……

　只是，冥再也無了靜，他掠至高木之上，一紅遮擋其中，靜靜地看著前方畫溪那般極的容……

　冥什麼也不說，只是那般看著。

　這里是西州，也是京都，第一次，年懷素驚怕冥做出了什麼。可是什麼都沒有，冥比年懷素想象之中更要沉穩。

　冥以命換來的人，嫁給了別人……而他被冰封十幾載，什麼都不知，什麼都不曉，只是看著自己的命，親手給了他人。

　這般，又是圖什麼？

　年懷素心中揪痛，自待人群散去，便隨了冥去往了云府，那里便是他日后所用之地，也是一切開始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