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四醒了？”領先后的護衛、侍婢同煙花周一大半的方知慧匆匆跑了進來，險些同端著一碗牛山并一大盤切好的水果的香梨撞了個滿懷。

“啊”了一聲好不容易穩住了手里的牛山，沒有被撞翻的香梨抬頭看向方知慧，不由一愣：“你這是……近些時日城里新時興的裝扮？”

香梨說著眉頭忍不住擰了起來，“同先時的連絹眉、烏黑一樣，我怎的越來越看不懂了呢？”

后趕來的煙花周聽到香梨的聲音，忙解釋道：“跑的急了，忘了拿下來而已。”說話間人已至跟前，順手將在方知慧發髻上的一支半干的狼毫拿了下來。

有時候看賬冊看的煩了，方知慧便喜歡將手里轉來轉去的狼毫在發髻里，如此個不拘小節法，他第一次看到時也被嚇了一大跳。

不過素日里出門，還是記得拿下來的。今日……著實是跑的太急了！

香梨“哦”了一聲，目從方知慧糟糟的頭發上略過，端著牛山道：“隨我來吧！小姐才醒，方才吃了飯，慧覺禪師正在問診。”

雖毒是治好了，可本著有始有終的原則，慧覺禪師還是要問問狀況的。

包括但不限于“覺如何”“可有頭暈不適”“胃口怎樣”等等的問題。

跟在端著一大盤牛山的香梨后進門時，方知慧便自香梨后看到了坐在桌旁提筆記錄的慧覺禪師。

“胃口怎樣？”這是慧覺禪師問的。

“還不錯。”依舊是清凌凌悉的聲音，同先時沒什麼區別。若定要說有，那就是歇了那麼多天，明顯察覺到音更潤了些，顯然姜四歇的很是不錯。

方知慧抬頭了過去，呃……面前是端著一大盤牛山的香梨，香梨旁是坐著正在記錄的慧覺禪師，慧覺禪師旁是幾只被臨時出來的箱，抬腳卻無下腳，想要看一眼好些時日沒見的姜四，卻發現一時都繞不過去。

香梨將那一大盤牛山放在桌上，將切好的瓜果用銀勺小心翼翼的舀了放在澆了牛的山之上。

瞧著小丫鬟挑挑揀揀的樣子，怕是還要挑一會兒。

對吃食，這小丫鬟一向認真的。方知慧嘆了口氣，想要踮起腳往里看去，卻只看到了層疊的紗帳，并沒有看到紗帳中坐著說話的人。

方知慧不得已，只得拉了張凳子，在繡桌旁先坐了下來，只是看著兩邊被拿出來的箱很是不解：醒就醒了，將箱出來做什麼？難道解個毒的工夫，以往的裳還能出什麼問題不？

好好的路幾只大箱擋了，都不能過去同姜四說話，方知慧悻悻道。

屋里頭的慧覺禪師和專心做牛山的香梨都沒有注意到方知慧的郁氣，正自顧自的做著手里的事。

“吃了什麼？”正在提筆記錄的慧覺禪師問道。

“食了一碗飯，喝了湯，吃了拍黃瓜，還不曾吃，”清凌凌的聲音里多了幾分笑意，“久臥不食，不能一下子吃的太多。我準備暮食時做吃，慧覺禪師覺得做什麼好？”

認真記錄的狼毫驀地停了下來，慧覺禪師想了想，認真的說道：“我覺得那清燉的獅子頭不錯，還有瓦罐燒的紅燒，再來個魚頭豆腐配上蜀地的酸菜也開胃，再加上……”

聽著慧覺禪師如同報菜名一般的報出了一桌的菜，方知慧忍不住了角，說道：“這菜……真不知是姜四吃還是禪師你這出家人自己吃！”

慧覺禪師聽的“哈哈”笑了兩聲，一手，出自己黝黑健壯的胳膊，說道：“這幾日貧僧替姜四小姐診治辛苦，你們瞧，可是瘦了不？自是該多補補的。”

如此個不客氣法，方知慧翻了個白眼，正想說話，聽后那道清凌凌的聲音傳來。

“方二來了？”

方知慧隨口“嗯”了一聲，恰巧香梨也在此時做完了那一大盤牛山，向紗帳走去。

眼見眼前的人墻同箱墻總算出了個空缺的方知慧連忙起，抬腳準備向紗帳走去。

跟在香梨的后，轉繞過箱旁的人燈，聽前頭的香梨喚了聲“小姐”，方知慧本能的抬頭順著香梨的聲音了過去。

而后……發出了一聲尖。

“你是哪個？怎的睡在姜四的床上？”

原本正在看慧覺禪師提筆記錄的煙花周聞詢起，略過面前正在疾書的慧覺禪師，了過去，口中先作一步的出聲了：“姑，你是許久不見姜四小姐不認……？”

紗帳重疊之下，側臥著一道人影，青的薄紗襦，寬大的擺垂落鋪了大半張床榻，頭頂之上隨意的用木簪簪了個松松垮垮的單髻，余下的長發如瀑布般散開。

側臥的人一手撐著頭，一手隨意的放在上，就這般朝他們了過來。

“識了”兩字一下子消散在了嚨口，煙花周看著側臥在床榻之上的人一下子啞了聲。

愣了一愣，他發出了一聲同方知慧相同的疑問。

“你是哪位？”

側臥的人挑了下眉，微微抿了抿，一雙狀似桃花一般勾人的眼睛彎了彎，似是想笑，卻沒有笑出聲來，那只隨意放在上的手撐著床榻坐了起來。

明明是再簡單不過的作，誰都能做，卻也不知道是側臥的人太還是氣質太過特殊，又或者是他同方知慧的錯覺，只覺得這般云淡風輕般坐起來的人氣質莫名的有種雍容的貴氣。

將牛山放在床旁小幾上的香梨攏起紗帳，將紗帳勾在了床旁懸掛的金鉤之上。比起煙花周同方知慧的愕然，反應平靜而自若。

“你二人怎麼回事？這眼睛是不是不好使？”香梨掛完金鉤，才將牛水果山遞給姜韶，而后沒好氣的看了他二人一眼，道，“躺在床上的除了我們小姐還能有誰？”

“不是………………這……”方知慧指著床榻上坐著的人，連話都說不利索了，“這……這是姜四？”驀地不等香梨開口，便連連搖頭，道，“怎……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香梨擰著眉頭，滿臉不解的看著怔在原地呆若木的方知慧和煙花周，“這有什麼認不出的？這不就是我們家小姐麼？又不是沒見過？只是最近清減了些罷了！”

說到這里，香梨又忍不住憂心：“小姐近些時日要多補補了。”

沒人理會香梨“小姐要多補補”的話，方知慧怔怔的看著面前含笑看著的人，頓了頓，小心翼翼的開口問道：“你……你是姜四？”

回以的是淡淡的一聲“嗯”。

悉的清凌凌的聲音，是姜四沒有錯了。

可……那怎麼會？

后的煙花周似是此時終于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問一旁沒有半點驚異之的香梨：“你家小姐變了這麼多，你怎的不早說？”

若是早些說，也不至于他和方知慧嚇了這麼一大跳。

香梨瞥了他一眼，道：“我說了啊，我家小姐清減了些。”

煙花周：“……你先時每回都這麼說。”可每回所謂的清減同原先看起來似乎都并無二致。

“那是你們眼睛不行！”香梨搖了搖頭，瞥了眼還在原地震驚的煙花周和方知慧，認真的建議道，“要不去看看眼睛吧！”

煙花周：“……先時的清減也就你看的出來，今次的清減卻活變了個人一般，怎的不人嚇到？”

“嚇到？”床榻上端坐的人開口，手了自己的臉，語氣帶笑，“我看過銅鏡了，我這幅模樣很可怕麼？竟你二人嚇到？”

“你模樣一點都不可怕！”方知慧也在此時回過神來了，看著面前的姜韶，神復雜，“非但不可怕，還很，極！就是于我們而言，一夕之間變化太大，恍若被怪仙奪舍了一般。“

這形容……姜韶聽的忍不住笑了起來。

還是那般悉的笑聲和語氣，就連抬起眉眼的作都同原來一模一樣。那種前后變化太大的距離漸漸消失了，方知慧在床畔坐了下來，頓了頓，再次開口道：“我原先還在想著什麼樣的人站在你那世子未婚夫旁會般配，如今看來我們果真都是個瞎的。你那世子未婚夫同你旁邊這小丫鬟才生了一雙好眼！”

看著眼前抬眼低笑的人，方知慧忍不住多看了一會兒，過了一會兒，才忍不住再次慨了起來：“你如今這模樣，同你那世子未婚夫站在一起，我們都不知道究竟是便宜了哪個。”

姜四若是瘦下來會是什麼樣的？方知慧此前沒認真想過，卻也知道定不會丑。畢竟東平伯那模樣擺在這里，再者那位姜大夫人的畫像他們又是看到過的，想也知道非但不會丑，估著還很好看。

可他們原先想的很好看，頂多是京城大街上偶然得見一撇的那種人，而不是眼前這樣的……難得一見、人心魄的世間殊。

更讓不解的是，對待自己恍若換了個人一般的相貌，面前的子反應委實平靜，甚至平靜的有些過分了。就好似，早已習慣了這樣人心魄的殊一般。

方知慧覺得費解：想若是一朝之間能得這樣的容，定然恨不能銅鏡不離手，買上萬千華服裳、金枝玉釵，好生打扮自己，而后跑到人前，讓大家看看自己這等容呢！

就似是天上掉了個巨寶下來，這等興沒個十天半月是下不來的。

姜四……姜四怎能那般平靜？好似早已習慣了一般。方知慧不解。

不止平靜，坐在床榻之上才醒來的孩子已經開口說起正事了：“寶陵那里飛鴿傳書告訴你阿姐，說我醒了，讓他們莫慌，一切從長計議。”

方知慧“哦”了一聲，道：“我一會兒就將鴿子放出去。”

這麼一句話足夠飛鴿傳書了。

說罷這話，孩子又拍了拍邊那本已經翻看過的話本子，頓了頓，又道：“我另會修書一封，你尋個信得過的人，親自送回寶陵到你大姐手中。”

前者飛鴿傳書說不了什麼要話，為的是安。后面一封書信才是關鍵。

“錢三、春媽媽他們我要見一見，”孩子說道，“還有城里帶過來的那個史要謙的掌柜。”

提起“史要謙”這個名字，方知慧就忍不住了角：“我方家也沒有哪個掌柜敢這麼直白的這個名字的。”

不過雖是嘀咕了一聲，該做的事方知慧還是愿意做的。

方知慧點頭，道：“你且等著，一個時辰之，我他們盡數出現在你面前。”

孩子笑著道了一聲“好”。說罷這話，便垂下眼瞼，拿起牛山挖了起來。

方知慧還想說什麼，便被后的煙花周拉走了：“姑，趕做正事，把人帶過來要！莫要纏著姜四小姐了！”

沒看姜四小姐那樣子似是要尋旁人說話嘛！

有眼的不止煙花周，正伏在桌上提筆記錄的慧覺禪師放下了手中的狼毫，對著面前的記錄吹了吹，轉頭問姜韶：“姜四小姐，貧僧要退嗎？”

“禪師可以不退。”孩子看著他笑著說道，“季崇言竟敢這般放心禪師……所以禪師當年到底摻和進了什麼事？可否告知一二？”

江先生一行人的事，慧覺禪師未必會全然知，否則也不會被擄去山寨里做廚子了。

好奇的是禪師知道的那部分。

“禪師知曉怎麼替我解毒，除卻本通此道之外，同我上之毒這件事會是個巧合嗎？”孩子認真的問道。

雖說知曉靜慈這忘年小友是個聰慧的，可他前腳才替這小丫頭治好，后腳這小丫頭便將他整個人拖進去之事還是讓慧覺禪師忍不住了角。

這般翻臉如翻書的樣子真真同那世子未婚夫一個樣。

九龍嶺上那些擅巫蠱的道士，上娘胎里帶來的毒以及通此道又恰巧會解此毒的慧覺禪師。

“我不太相信這樣的巧合。”姜韶看著慧覺禪師，說道，“所以，禪師可否為我解？”

大靖皇室做下這些事當然源自其私心，可這其中不了這些巫蠱、毒、道的相助。

有大靖皇室驚世駭俗的想法擋在前頭，尋常人往往會忽略這些想法的背后，支撐想法得以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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