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子外頭，因為楚恒扔的那幾錠白花花的銀子而有些喧鬧，鋪子里頭，除了此起彼伏的呼吸聲，楚恒幾乎聽不到旁的聲音。突然就有些犯愁，本來還想趁讓駱銘尋個好位置便于看，這會兒大家都這麼安靜，他便也只能先憋著了。

靜悄悄站著本來也非楚恒的本意，是以不過一會兒，他便失了耐，先是假裝很隨意地打量了一下周圍的人，而后終于很‘自然’地看向了鋪子正中擺放著的一張桌子，目的先是一雙素手，手指纖長，不若圓圓的呼呼，也不若小嫂子的蔥白，但把脈的姿勢看著還能眼，那作行云流水，不像在問診，倒更像在彈琴。

越過‘非禮勿視’的一截，楚恒徑直看向了所謂神醫的臉，誠如他和駱銘前頭說過的一般，得了消息之后，他親自來看過，不過因為興趣不是很大，所以只是遠遠看了一眼，現在兩人距離頗近，雖然依舊是一眼，但足夠楚恒將看個清楚了。

首先閃過腦海的結論還是和上一回一樣，泯于眾人的平常姿。說句難聽些的，做個男子裝扮，只怕雌雄莫辨。這張臉幾乎留不住任何人的注意力，極快地，楚恒就走了神了，難道就是因為長得不好，所以才學的歧黃之，有一技傍，才好嫁人？走神之后，楚恒就想歪了。

直到……覺到了一道不是很善的視線。回神與之對，盯著他看的，就是那個他才剛瞧過的神醫了。

楚恒模樣很不錯，和駱銘一道出行的時候，雖然落在駱銘上的視線很不，但他也是不遑多讓的，是以被人以視線打量，于楚恒來說，并不是什麼不能忍的事，甚至心好的時候，楚恒還會引以為傲，因為他長得好看，耐看，所以才會有人盯著他看。

但這會兒，楚恒覺得很不舒服，不是因為被看了所以覺得被冒犯了，而是來自那人的打量視線，讓他覺得自己有些像被蛇盯上了的青蛙，那種冰冷無的視線，楚恒真的很難想象，這是出自一個本該‘醫者仁心’的大夫的眼睛。這種眼神，更像是死士、殺手才會有的。他們潛伏在暗，目不轉睛地盯著自己的目標，趁其不備，一擊殺之。

這樣一個模樣一般，讓人覺很糟糕的子，駱銘究竟為什麼要尋找呢？

前頭看診的人似乎沒有楚恒這般敏銳的覺，或者說，他們有求于人，所以并未覺得這位大夫的神、態度有什麼不妥，楚恒只聽他們不停地對著道謝，即便一點兒不覺得說出的話有什麼可被謝的地方。都是些未必需要神醫才能治好的小病癥罷了。

大約為了不愧‘神醫’之名，看診的速度極快，很多時候幾乎只是手指輕輕于病患手腕上一搭，就已經得出了讓人千恩萬謝的結論。很快，便到了楚恒了。

如同他前頭的幾人一般，楚恒開擺坐到了跟前。不同的是，他并未手。

“你……沒病。下一個。”

楚恒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已經先開了口，語氣和神和的眼神如出一轍，有些不像是個活人，倒更像行尸。

“有病的確實不是我，我只是替人排隊的，至于真正的病人……”楚恒微微側過了頭，看向門外。

楚恒剛才的做法，讓一些得了好的人匆匆離開，自古人多的地方，就不免有人容易多一只兩只手的，慣往別人懷里。也有人不死心，覺得這世上的事有一就有二，且等著一會兒天上再掉‘餡餅’。還有人等著渾水魚，剛才外頭隊伍一，這順序也就跟著打了，這會兒排在前頭的人也沒法證明自己就是排在前頭的，只能站哪兒算哪兒。

至于楚恒，在場的幾乎都看出來了，這是個不缺銀子的主，能為了省時間往地上白扔銀子，不說貴不貴，富肯定是富的，不論是富還是貴，都是在場想要貪便宜的人惹不起的。也就是說，在場的幾乎都默認了楚恒的‘隊’。

越影和疾風是良駒，這是毋庸置疑的，就算駱銘不把他們拴了，它們也會乖乖地在門口等著，但良駒也畢竟是馬，和牛差不多，容易被人牽著鼻子走，不怕那些個小小的，就怕那些有些手段的人。

所以楚恒往鋪子里頭去了之后，駱銘牽著兩匹馬轉就去了附近的一家客棧，往懷里掏銀子的時候才想起他的錢袋給了楚恒了，無奈之下，暫將邊的玉佩給在客棧里頭了，說好了一會兒來贖玉佩、牽馬。

掌柜的滿口答應，畢恭畢敬地接過了駱銘遞過來的玉佩，慎重地擺放妥當之后，按照駱銘的要求，讓兩個伙計扶著那個中年男子站到了藥鋪門口。

駱銘前腳一走，后腳鋪子里頭的一個伙計就湊到了掌柜的跟前，“掌柜的，這玉佩看著就貴，能不能賞臉給小的瞧一瞧？”

掌柜的二話不說，手就拍開了他的手，“知道貴你還敢手，莫不是不想要你這爪子了？”

那伙計被打得有些疼，還有些小委屈，他剛才倒是看出來了，這玉佩的主人是個貴人，不過落架的凰不如，既然能把的玉佩都拿出來了，那自然是因為邊沒有銀子了。

縱然這個玉佩的價值遠遠超過了他讓他們做的事所需要的銀子，但誰讓他上沒有現銀呢？現在看著這玉佩好像只是暫時押著的，一會兒等他回來了，拿不出銀子來，那這玉佩便是他們鋪子里頭的了，至于‘差價’，自然是會酌補一些的，但總得來說，肯定是他們酒樓占便宜的。

平日里掌柜的心好，也會給他們‘掌眼’的機會，這樣多年之后他們若是有那機遇也能做一回主事的，也不至于看走眼，令鋪子蒙損失。

這會兒……伙計抬眼瞧了瞧自家掌柜的，莫不是心不好？還是他做了什麼得罪了掌柜的事卻不自知？

雖然在鋪子待的時間并不是太長，但這伙計平日里做事麻利，腦子轉得快，甜，子也伶俐，掌柜的還算看重，就等著過些日子讓他養養資歷，稍稍提拔一下，沒想到這麼快就瞧出欠缺來了。

“你啊，來京城的時間太短，貴人見得太。”

聽掌柜的說得慎重，那伙計也張了起來，他知道這是掌柜的在教他呢，立馬支棱起了耳朵，面上也一片認真之，“掌柜的，您教訓，小的洗耳恭聽。”

“這位啊，滿京城里頭就沒有能得罪得起的，他剛才就是什麼都不押，我們也得恭恭敬敬地替他把事兒給辦妥了。”說著，掌柜的盤了盤手上的黃花梨手串。

若是要帶著夏芷瑜一道，駱銘邊難免會帶著侍衛或者暗衛，但只有他和楚恒，于戰之時，他們尚且不懼什麼，更何況現在這天下已經換了駱姓了。只是沒有想到，不帶侍衛會這樣麻煩，要安置越影和疾風，還要找人搬人。

轉了一圈把事基本辦妥之后，剛才涌上心頭的張也散了不。其實想通了之后，也沒有什麼可張的，于夢境之中，他是跳崖了重傷，不能彈，這才任人宰割，而現在，他手腳俱全，以一敵十都不在話在，更何況不過一個子罷了。再說了，夢境歸夢境，現實歸現實，也許一切都是他的多思多慮。

那兩個酒樓的伙計半拉半拖地將那個中年男子搬到了藥鋪門口，駱銘隨其后，很是淡定地抬頭看向鋪子正中，第一眼，他看到的是楚恒的背，不由得覺得好笑，因為楚恒坐在那兒的姿勢很有些刻板，看著張兮兮的樣子。

下一刻，駱銘臉上出現了震驚乃至駭然之。因為楚恒側過了頭之后，駱銘看清了坐在楚恒對面的那個子的臉，那張臉，于夢境之中，他曾經不止一次以極近的距離看過。

手、腳……雖然有些抖，但駱銘還是第一時間張地去確認，確認它們是不是依舊聽他的使喚。確定他是能走，且能握拳之后，駱銘咬了咬后牙槽，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怪異。

大約駱銘控制得好，楚恒雖然看到了他，卻并未發現他的不妥，只朝著他招了招手，“快過來，到我們了。”

駱銘一步一個腳印，慢慢地挪到了楚恒邊，以陌生人的眼神匆匆掃過了的臉，又一次確認，除了在夢境之中，他從未見過此。如果再次之前他從未見過，那麼又怎麼會夢到呢？難道他夢中場景，都是對于未來的預示？那個‘未來’里，楚恒還沒有和圓圓親，甚至……都還沒有和圓圓表意。

那不該是他的或者他們的未來，因為和現實幾乎是背道而馳的。

“就是他了，假裝被我的馬撞倒，想要訛銀子，被我們揭穿之后，慌不擇路想要逃，結果一頭就栽地上了，昏著一直沒醒，大夫您給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