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人的急切，全都現在拍門聲上了，越走近，那間隔極短的拍門聲便越響，“謝家掌柜的，謝家掌柜的您在嗎？”

這聲音，有些耳。若是謝林氏在此，應該已經聽出來者是誰了，謝弘文呢，還是得親眼看見對方的模樣才能知曉，即便來了京城，還開了鋪子，他這主要的心思還是都在書本之上，這些人際往來的，他并不如妻子做得好。

“來了來了，稍等，我馬上就開門。”怕對方作太大，給他們家鋪子門板給拍裂了，謝弘文忙應了一聲。聽到他的聲音之后，外頭的拍門聲停止了。

卸鋪子門板這事兒，一開始的時候謝弘文做得很艱難，每回都覺要被門板給死，時間一長了，也便習慣了，速度也快了不。卸掉兩塊門板之后，便已經能容他或者外頭的人自由進出了。

兩人一照面，謝弘文便認了出來，這是對面那家胭脂鋪子的掌柜。他們剛來的時候，謝林氏為了套近乎在他們家鋪子里頭買過胭脂，不過謝林氏并不胭脂，也沒有那閑工夫。禮尚往來的，他們也在謝家鋪子里頭給孩子買過文房四寶。

說到底，兩人不過點頭之，謝弘文有些納悶他一早拍門的緣由。

“原來是馮掌柜，這麼一清早的，是有急事？”

馮掌柜急急點了點頭，飛快開了口，“不知謝掌柜的是否知曉，昨日令郎、令嬡是和小犬還有這附近鋪子和街坊家的其他孩子一道玩耍的。”因為知道謝弘文上是有功名的，所以馮掌柜的每回和謝弘文說話，都努力咬文嚼字。

如果謝景夜半沒有起燒，那麼謝弘文并不會太關注他的去，畢竟他是養的孩子，不是關的囚犯，再則他家兒一直都懂事，有分寸的。

“略知一二。”

“那……令郎或者令嬡昨夜可有不妥？”這話，馮掌柜說得很是猶豫，就怕說得太過直接，讓謝弘文有種他在咒謝璃和謝景的意思。其實按照他的意思，他是不想過來的，但他家婆娘說了，都是住在附近的，萬一……那誰都跑不了，還是盡早都問問清楚，才能安心。

這個問題聽著確實讓人不大舒服，但謝弘文也只是微微皺眉，而后誠實地點了點頭，“小無礙，小犬了驚嚇，起了熱，不過看過大夫之后，已經退了燒了。”

“起熱？”謝弘文這話一出口，馮掌柜下意識就退了好幾步，“那……咳嗽嗎？”

想起昨夜醫的那異常和今早的言又止，謝弘文突然福臨心至，直言道，“馮掌柜放心，小犬只是驚熱，并不是疫癥。”

馮掌柜面上的尷尬之一閃而過，“不是就好，不是就好……”

“剛才外頭是誰來了？”謝景的燒雖然退了，但謝林氏還是有些不放心。哪兒都不想去，什麼都不想干，就只想守著他。

“胭脂鋪的馮掌柜。”

“他？這麼一大早的，他來做什麼？”

“說是昨天和景兒、璃兒一道玩的一個孩子，昨夜高熱不退，今天……”謝弘文的話還沒說完呢，謝林氏已經接了話了，推己及人，哪家爹娘遇上這樣的事不著急，同時心中也更激駱銘，讓謝景遭了罪，“這會兒天已經差不多亮了，趕把孩子送到藥鋪去啊。”

大夫不是不能出診的，但大夫出診和病患自行上門，在銀子花銷方面有些差距。讓大夫上門看診，一般是家中富貴的人家才會做的事。

“那孩子不但高熱，還咳嗽，聽說今早還咳出了。”謝弘文的語氣有些沉重，因為同樣為人爹娘。

“怎的這麼嚴重？”見謝林氏嚴重只有疼惜沒有驚恐，謝弘文破了窗戶紙，“他們都懷疑那孩子是得了疫癥了，這才到各家各戶確認著，看是所有的孩子都一樣，還是只有那孩子是這樣。”

世人都有僥幸心理，總覺得自己和家人都是不會生病的，便是生了病，也肯定只是小病。疫癥，謝林氏近來不是沒有聽說，但邊一直沒有出現，久而久之，便覺得只是謠傳。或者說，即便京城之中確實有人得了疫癥，那也不會是認識的或者親近的人。

駱銘那兒的況，謝林氏是問過醫的，醫的答復很中肯，目前為止一點兒事都沒有，很大可能以后也不會有。卻不想，喊著喊著，這‘狼’真的來了。

“我去看看璃兒。”

從謝璃口中，謝弘文和謝林氏確定了，咳出了的那個孩子，便是被耗子咬了的那一個。

“莫不是……被耗子傳的？”

每朝每代都不乏疫癥，疫癥興起的原因也各不相同，有些是天災，有些是人禍。都說大旱之后必有大澇，旱災讓糧食減產甚至絕產，致人背井離鄉，殍載道。尸骨無人收斂，遇上大澇，便容易起疫。

另有，便是家中禽畜起疫，農戶人家，養養鴨養豬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禽類攢蛋，畜類養待宰，皆是為了銀子。好些人家，禽類下了蛋都舍不得吃，若是家中鴨鵝或者豬驟亡，自然是舍不得丟棄、掩埋的，大多趁熱放宰了吃，不但自己吃，還往外賣或送。

其中以瘟、豬瘟最為常見，本來不過是禽畜死亡，因為吃了帶了疫癥的禽畜，致整村或者整鎮犬不留。如此吃過幾次虧之后，各朝各代都有置法子，國庫不盈的口頭警示，國庫充盈的給予一定的補償，自然也不是現銀，而是禽畜崽。

反正不論做法為何，倒大多數人都知曉了，禽畜也是會生病的，且吃了病死禽畜的人，也會染病。人活著才需要花銀子，命若是都沒了，有再多銀子又能如何？在保命和銀子之間，不傻的都會選擇保命，畢竟人活著，很多事兒才有指。

謝林氏想著，既然豬和鴨都是會生病的，還能傳給人，那麼老鼠是不是也是一樣的呢？有了這般想法之后，謝林氏想著前幾天在廚房看到的一掠而過的老鼠，只覺得渾汗直豎。

謝弘文看書，很多書籍均有涉獵，只除了醫書。本來聽了這個消息之后，謝弘文也有去駱府一趟的打算，這會兒聽了謝林氏的推測，他便更坐不住了。

京城不比村鎮，禽畜之類雖然日日或者隔日便有上桌的機會，但親自養的人并不太多，一則沒有空閑時間，二來覺得失了面子，多數都是用銀子買現的。

老鼠則不同，哪里管得被‘訪’家中是貧是富，它們是大魚大吃得，殘羹冷炙也能口的。換言之，在村鎮猖獗的老鼠，在京城也是隨可見的。

在外行軍之時，晝夜不眠還要趕路的況，并不鮮見，不過半個晚上不睡，不論于駱銘還是楚恒，都不是什麼大事。窗外晨曦初現，楚恒從坐得發燙的椅子上起，了個懶腰，活了一下手腳，晃了晃脖子，眼中已經現了清明之。

而駱銘，只是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眼中也無一倦意。楚恒知道，他在等消息。

夜半奉命出診，車夫趕時間將馬車駕得極快，回程的時候，雖然天尚早，但路上已有稀稀落落的行人，馬車行駛得很穩當，偶有晃。車上的黃醫和程醫畢竟年紀大了，有些昏昏睡。

“如何？可有大礙？”

兩人回駱府之后得知駱銘和楚恒都還未睡，顧不得洗漱和換裳，只直接到了兩人跟前。

謝家雖然是夏芷瑜的外家，但駱銘依舊對他們于戰之時對夏芷瑜母子的收留心存激，這世上從來沒有什麼事是理所當然的，了恩，自然要圖報。謝景那孩子，駱銘見過多次，年紀雖小，但被謝家舅舅、舅母教導得極好，私心里，他并不希他有事。但希歸希，現實還是現實。

“殿下勿憂，謝家小公子并無大礙。喝了一帖藥，便已退了熱度了。”

“那就好。兩位累了，早膳已然備下，兩位去用一些，便去休息吧。”

兩位醫有些寵若驚，同時拱手道，“都是微臣職責所在，不敢當。”

夜半跑的時候，只覺得路程十分之長，天明再跑，謝弘文除了偶爾泛起的丟人之，并不太累。只心中不免盤算，待得手邊銀子寬裕些，還是買輛馬車的好，這總是跑來跑去的，著實累人。

醫的話，讓駱銘和楚恒心中著的那塊石頭都落了地。繃的神一放松，人難免就有些困倦。楚恒正猶豫著是先吃點兒東西再睡還是睡飽了再吃，就聽下頭的侍衛稟告，謝弘文到訪。

得，那顆落下的心迅速又提了起來。

因為是跑著來的，謝弘文在駱銘跟前站了良久，都還說不出一個字，只是氣，不停地。

“舅舅先坐。”而后讓人給謝弘文上茶。

抖著手，喝了幾口熱水，謝弘文終于斷斷續續地開了口，“我……不好了，那孩子……可能……疫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