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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宮春濃》 第126章 番外二

 在青州災前, 姚家也只是普通農戶。

 自給自足,食無憂,已是一家人勤辛勞之后最好的結果, 不可能再有更好的人生。

 更何況是青州災之后。

 在姚嘉玉篤定的信仰里, 姚珍珠一直留在青州,平凡而健康地活著。

 而這, 也只是姚嘉玉午夜夢回的期許。

 現在有第一次見面的貴人, 跟他說姚珍珠活得好好的, 已經嫁為人婦, 甚至丈夫還是皇帝陛下的時候,姚嘉玉第一反應就是不信。

 他甚至對眼前兩人的份產生了懷疑。

 即便此事是真的,在宮里生活又哪里能平安順遂?

 皇宮是什麼樣的地方,盛京又是什麼樣的地方,姚嘉玉從未去過, 卻也能知道個大概。

 紙醉金迷,富貴錦繡,卻爾虞我詐,爭斗不休。

 姚嘉玉本不能想象妹妹這些年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 又是怎麼熬下來, 一步步靠自己走到今日,即便當上皇后, 那過得幸福嗎?

 會有今日之生活, 是否因他沒用, 因他早年不得不自賣自,跟人流離至錦州充軍, 以至姚珍珠自己失去了依仗, 艱難求生。

 當年他不得不跟人離開, 若非如此,兄妹倆當日便都要死,他不后悔自己當時的決定,只痛恨自己沒有用,保護不了妹妹。

 他剛剛生氣,大多是因為自己,也多對面前這位公主殿下的話心生疑慮。

 李如嫣被他如此一看,立即說不出話來。

 他上的殺氣太重,重到讓人不敢直視,讓人心怯膽

 倒是蘇碧鸞依舊淡然看著姚嘉玉,見他如此模樣,倒是贊許地點點頭。

 “姚副千戶,朝所言皆為實,”蘇碧鸞聲音很輕,卻只這一句就讓姚嘉玉冷靜下來,“你若是想知道珍珠這八年來的故事,就收一收你的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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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看看,你在誰的大帳放肆。”

 蘇碧鸞這話說得,可比姚嘉玉那眼神要霸氣得多。

 姚嘉玉深吸口氣,立即彎腰行禮,低聲道:“末將關心則,還請將軍責罰。”

 蘇碧鸞自不可能因他護胞妹責罰他。

 但這位皇后娘娘的親兄長,倒也很是有那麼點意思,只看他憑軍功就爭到今日這般軍職,便知其心堅韌,從不輕言放棄。

 云霞七州是什麼地方,鄰安北關和北漠的錦州又是什麼地方,不會有人比蘇碧鸞更清楚。

 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即便提前調查過姚嘉玉,也不住這幾句話能窺探得深。

 正因如此,蘇碧鸞才對他多了幾分欣賞和認同。

 若他人品不正,即便他是姚珍珠的親哥哥,是皇帝的大舅哥,蘇碧鸞也必不會同他多說半句廢話。

 姚嘉玉躬行禮,不等免禮不起

 蘇碧鸞又打量他幾眼,待到邊的李如嫣坐不住了,手拽了拽袖:“祖母。”

 “好了,”蘇碧鸞這才松口,“關于珍珠的事,一會兒我讓宮中跟過來的姑姑給你細講,待你都清楚了,也想好了,明日過來同我稟報。”

 沒說稟報什麼,但姚嘉玉卻全都聽懂。

 他再度行禮,沉穩地道:“末將遵命,這就告退。”

 說完他一點都不拖泥帶水,直接退了出去。

 待到姚嘉玉退下,腳步聲也聽不見,李如嫣才問蘇碧鸞:“祖母,他為什麼生氣?”

 姚嘉玉看起來很冷漠,上一丁點熱乎勁兒都沒有,他平靜看著人的時候,仿佛在看什麼死

 不是說他雙目無神,只是他那般模樣,似乎對任何人都沒有興致。

 自己的親妹妹當上了皇后,換任何一個人都會高興瘋了,可他卻一瞬怒氣上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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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如嫣經歷了那麼多事,看了宮里的爾虞我詐,可畢竟剛滿十五歲。

 許多事請,并非一眼便能看

 蘇碧鸞拍了拍的腦袋,道:“他在埋怨自己。”

 李如嫣沒有聽懂,卻知道蘇碧鸞很忙,便也跟著退了出去。

 因蘇家軍和神機營趕赴前線,戍邊軍的大營里比平日要熱鬧得多。

 人多了,事便也多。

 有些話自然不能站在外面講,姚嘉玉便領著榮華將軍所說的宮中姑姑往自己的班房行去。

 李如嫣一出來便瞧見他們,便也跟了上去。

 待來到簡陋的班房,李如嫣直接跟著一起進去,還親自合上房門。

 姑姑便沖行禮:“公主。”

 李如嫣擺手,隨意坐在椅子上,只道:“不用管本宮,你自說來。”

 那姑姑是蘇碧鸞邊的老人,多知道一些帝后之間的事,但細枝末節肯定是不清楚的。

 挑了最重要的講了一遍,見姚嘉玉一直面無表,便又說:“姚大人,陛下對娘娘如何,咱們做宮人的不能多,他日您回盛京,可親眼得見。”

 姚嘉玉拱手:“多謝姑姑。”

 李如嫣見他臉上依舊沒有歡喜,想了想,便說:“安姑姑,你先退下。”

 安姑姑猶豫片刻,還是不敢忤逆公主,便退了下去。

 班房里便只剩下李如嫣和姚嘉玉。

 姚嘉玉站在窄炕前,距離李如嫣最遠,目低垂,不去看

 他渾上下都充滿了抗拒。

 李如嫣也不看此番前來,是為了一直安、陪伴、想盡辦法開導過的姚珍珠。

 在十五歲這一年,失去了很多親人,卻又獲得了新的親人。

 想讓姚珍珠更幸福。

 李如嫣也不去看姚嘉玉,只是自言自語:“本宮是朝公主,是皇兄唯一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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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這一句,不是為了抬高自己的份,只是在很平靜告訴說的一切都是真的。

 “有些話,宮人不敢說,但本宮能說,”李如嫣道,“皇兄同嫂嫂一路走來頗為不易,兩個人都曾經歷苦難,卻在黑暗中牽住了彼此的手,相互扶持走到天明。”

 “皇兄的心堅定,絕不會三心二意,他認定了嫂嫂,就會一輩子對嫂嫂好,此生都不更改,在我看來,兩人是天作之合,讓人徒生羨慕。”

 “皇兄邊沒有七八糟的人,只有嫂嫂一個妻子,滿盛京甚是整個大褚,都無人敢多說嫂嫂一句。”

 “所以,你可以放心了。”

 姚嘉玉聽到最后一句,驀然抬起頭來。

 他目平靜,猶如夏日無風吹拂的湖面,讓人一看便能心靜。

 李如嫣猝不及防撞進他的眼眸里,這才想起自己為何會只看一眼就篤定他同姚珍珠有關。

 兄妹二人的眼睛太像了。

 都那麼干凈,那麼平靜,讓人也跟著靜下心來。

 李如嫣道:“我以李氏皇族的份保證,所言非虛,皆為真相。”

 待說完,姚嘉玉終于有了反應。

 他點了點頭,道:“謝公主寬。”

 “能知過得好,幸福滿,這便夠了。”

 對于親人來說,姚珍珠現如今是什麼份,所嫁又是何人,都無關要。

 只要健康平安,滿幸福,就足夠了。

 他只是憾,沒有親自給送嫁,讓一個人走完了人生最重要的大婚。

 姚嘉玉深吸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昨日已往,往事不可追,他沒必要一直沉湎于舊日的憾之中,眼前才是風景,明日才是未來。

 姚嘉玉沖李如嫣拱手:“謝公主殿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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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如嫣話說完了,便直接起,自己來到門邊推開了房門。

 臨近寒冬,錦州城里冷得很,寒風總會從四面八方呼嘯而來,吹打在臉上生疼。

 李如嫣小,被風一吹不自覺便往后倒退兩步,接著便扶著桌子站穩。

 姚嘉玉自不能直視公主,但也從余看到李如嫣的作,便低聲道:“殿下,錦州城風沙大,您以后外出,記得帶好斗笠,穿得厚實一些。”

 這句話說得很溫和了。

 李如嫣微微一愣,回頭看了他一眼,匆匆說了一句好,便直接出了房門。

 待影瞧不見了,姚嘉玉也依舊站在那,任由冷風從大門吹拂而來,刮在他臉上。

 他需要重新構想未來了。

 待到次日,他一大早就來到大帳之前,同另一個統領稟報過份之后,便規規矩矩等在帳外。

 蘇碧鸞的大帳里很熱鬧,一直忙了有小半個時辰,大帳里的人才陸續行出。

 姚嘉玉的頂頭上司,也是戍邊軍騎兵營統領馮回一眼便看到他,故意慢了半拍,等將軍們走得差不多了,才過來問:“怎麼回事。”

 姚嘉玉不能瞞上司,卻也不想把姚珍珠的事公之于眾,便道:“事關朝公主,末將有事稟報。”

 昨日的事,馮回約有耳聞,便道:“進去吧,將軍很和藹,你好好說。”

 姚嘉玉待到里面人通傳,才進大帳。

 大帳中,蘇碧鸞正在寫軍報。

 聽到腳步聲,頭也不抬:“你想好了?”

 姚嘉玉穩穩站在大帳中,他腰背直,目堅定,說出來的話鏗鏘有力。

 “將軍,末將還是想要留在邊關,為大褚盡忠。末將會努力保住命,待戰事結束,再回中原看幺妹。”

 他頓了頓,還是說:“拜見皇后娘娘。”

 蘇碧鸞低著頭,角卻勾起淺淡的微笑。

 說:“很好。”

 次日,姚嘉玉被調神機營,正式為神機營副統領,職責之一便是率領神機營練神臂弓,另一則是保護朝公主。

 朝公主跟來邊關,并非玩鬧,早就學會作神臂弓,日夜磨練之下,比大多數士兵都要利落。

 只是臂力不夠,準頭還有待加強。

 姚嘉玉便請做教習,教導銳修習神臂弓。

 邊關狼煙四起,戰事一即發。

 同北漠的這一仗,足足打了三個月,方告一段落。

 北漠的騎兵所向披靡,驍勇善戰,原以為攻打大褚如履平地,卻不想,神機營橫空出世,把北漠打了個措手不及。

 北漠的騎兵本已攻云州,卻被神機營打得節節敗退,最終在次年元月被徹底打出安北關,如喪家之犬落荒而逃。

 大褚勝了。

 這一仗,大褚的神機營一戰名,為整個天下最強悍的勁旅。

 但蘇碧鸞還不滿足。

 同諸位將軍商議之后,直接調兵遣將,開拔大軍出安北關,往北漠雁庭奔去。

 只有徹底擊潰北漠,把北漠變大褚的藩屬,云霞七州的百姓才能有寧日。

 出擊北漠,比在自家地盤還擊要艱難得多,待到大軍擊潰北漠雁庭,生擒北漠王族百多余人,班師回城時,又是四月過去。

 轉眼間,迎春花開。

 四月里,正是春燦爛時。

 蘇碧鸞留在邊關,安置善后事宜,已經被升為神機營統領的姚嘉玉則護送朝公主,回京面圣,親稟捷報。

 大軍一路急行,再回盛京時,已是盛夏時節。

 此時整個盛京的月季都開了,自是滿城繽紛,婀娜多姿。

 姚嘉玉騎在馬上,在繽紛的花朵中穿行,兩旁是熱鬧的歡呼聲,眼中只有前方高大的城樓。

 云卷云舒,金烏乍現,蒼茫蔚藍。

 璀璨的芒照在他上,點亮了他棱角分明的英俊眉眼。

 年輕的將軍英武不凡,舉手投足皆是英氣。

 朝公主騎著汗馬,同他并肩前行。

 大半年過去,長高了,也長開了,眉目之間褪去孩,已有模樣。

 經歷過廝殺和戰爭之后,再無去歲那般跳,周皆是沉穩和靜穆。

 然而,這靜穆,卻在抬頭剎那間便煙消云散。

 那是看到親人時最純粹的模樣。

 姚嘉玉只聽耳邊聲音倏然而起:“姚將軍你快看,那是嫂嫂。”

 姚嘉玉猛然抬頭看過去,只見高大巍峨的盛京城門上,立了兩個著玄影。

 一個高大,一個窈窕,那是天底下最般配的一對璧人。

 姚嘉玉努力看著那名那子,終于看清了的眉眼。

 八年時荏苒。

 已不再是記憶中的那個瘦瘦的小姑娘,如今的面容溫和,眼神堅定,早就是大姑娘了。

 可在姚嘉玉眼中,仿佛什麼都沒有變,還是當年那個會跟在他后喊哥哥的小丫頭。

 兄妹二人一般無二的眼睛對在一起,天地都跟著明起來。

 這一刻,風停了,云散了,都暖了。

 姚珍珠眉眼彎彎,笑著看向他,對他比了一個口型。

 “哥哥。”

 姚嘉玉心中泛起無邊海浪,他任由那思念的浪洶涌拍打在心口上,面對姚珍珠的時候,目卻是那麼堅定。

 他也對回應。

 “哥哥在。”

 無論他們是什麼份,無論錯過多年,都是他的幺妹,他也都是的大哥。

 他們永遠都是對方最重要的親人。

 下,兄妹二人相視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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