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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宮春濃》 第129章 全文完

 天元十年夏, 剛落一場新雨。

 小雨淅淅瀝瀝,灑在盛京城中,驅散了昨日的暑氣。

 李云臻提前下了課, 從游廊之間穿行,很快回到了淡泊寧靜。

 姚珍珠這會兒正在前頭的澄波夕照忙宮事, 只留了李云歆在淡泊寧靜玩。

 小姑娘這會兒正百無聊賴趴在花廳里,胡翻著手里的話本,一會兒又去玩七巧板。

 聽到悉的腳步聲,李云歆抬起頭, 看到哥哥的那一瞬間眼睛就亮了。

 塌上滾了一圈,麻利地翻蹦下塌,趿拉著繡鞋往前跑。

 “哥哥, 你下課了?”

 李云臻微微彎下腰, 手點了一下的小腦袋:“跑什麼。”

 李云歆圓眼一轉,立即問:“哥哥下午還上課嗎?”

 “不上了, 今日本安排的是騎, 外面落了雨, 禮部又有典儀,便停了課。”

 李云歆立即高興了:“那咱們出去玩吧。”

 今日下課早, 還有小半個時辰才到午膳,李云歆平日里只能自己一個人在園子里玩,哥哥好不容易下了課,自然不肯放過。

 李云臻也是知道的。

 這個妹妹什麼都好, 就是調皮過了頭,整日里閑不住, 每天都要鬧騰的到很晚才睡。

 也不知道這丫頭哪來那麼大力, 話都說不利索, 就能上山下海,無所謂不能。

 這小丫頭,不管要上天的。

 但父母都很忙,哥哥也要整日上課,一家人沒有太多時間陪玩鬧,李云臻每次被妹妹那麼委屈看一眼,立即就要心

 什麼原則,什麼管教,都是笑話。

 李云臻剛說了一句“一會兒母后就回來了”,低頭便看到委屈,無奈嘆了口氣,說:“可以玩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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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云歆都沒猶豫,立即眉開眼笑。

 “哥哥,”李云歆晃他的手,“外面下雨了,我們去山上撲蝴蝶吧。”

 早就想上山玩了。

 但最近宮里事多,父母都沒得空閑,李云臻一個月只有一日假,李云歆等了好久都沒等到。

 自己去,一家人都不同意。

 如此,等了這麼久,李云歆終于等不了了。

 李云臻蹲下來,平靜看著妹妹:“還有不到半個時辰,母后就回來了,你真要去?”

 李云歆沉默了。

 眼睛轉啊轉的,最終還是屈服了:“那就,去湖邊玩吧。”

 說來也奇了,父母親里明明父親更嚴肅,也更喜歡管教子,但他們兩個都最怕總是一臉溫的母親。

 李云歆一要胡鬧,皇帝陛下來了都不管用,一旦宮人一聲皇后娘娘,小公主立馬安靜。

 這會兒都不用宮人,李云臻一提醒,小公主就慌了神。

 李云臻拍了拍的頭,讓宮人尋了斗笠出來,給戴在頭上。

 “走吧,我的小公主,”李云臻道,“哥哥陪你去湖邊釣魚。”

 李云歆喜歡小,喜歡花鳥魚蟲,喜歡這世間萬

 即便是在湖邊坐著不釣魚,也能興致玩一整天,一點都不嫌煩。

 兄妹兩個來到靜心湖邊的涼亭里,一人坐了個小馬扎,蹲在湖邊釣魚。

 別看這小丫頭看起來咋咋呼呼,釣魚倒是認真,一句話都不多說,甚至都不會扭來扭去個不停。

 知道只有安靜才能釣上魚來。

 李云臻看了幾眼,見老實下來,才閉上雙目思考課業。

 他的每日都比別的宗室子多兩節課,如果不以最快的時間完課業,晚上是不夠睡的。

 他是個對自己很有掌控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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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日都會在同一時間睡,同一時間醒來,他絕不會隨意更改自己的作息。

 今日既然要陪妹妹玩,那就要提前安排好課業,不能拖延時間,耽誤他睡覺。

 李云臻了一刻,就把最難的課業想明白,他剛想喝口茶,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到妹妹正在好奇看他。

 李云臻低聲音問:“怎麼?”

 “哥哥,祖是什麼樣子的?”李云歆問。

 天元元年,戍邊軍收復云霞七州,后蘇碧鸞便一直留在邊關,清理留在云霞七州的北漠匪賊,重振云霞七州百姓生計。

 之后十年,未再回盛京。

 邊關風沙大,卻是曾經的故鄉。

 一晃十年過去,將知天命的年紀,還是決定重回故土,看一看故人,看一看新生。

 李云臻自也沒有見過,但在折子里的字里行間,在太傅的言辭之中,他很清楚祖是什麼人。

 “是咱們大褚的戰神,”李云臻說,“沒有,就沒有云霞七州的平安。”

 李云歆的眼睛一下子便亮了。

 拽著李云臻的服袖子,問:“戰神,是什麼?”

 李云臻想了想,給皆是:“就是以自己之軀,保護百姓的神靈。”

 李云歆當然不理解這話中的深意,卻能明白什麼是神靈。

 眼睛,問:“哥哥,我也想當戰神。”

 李云臻一下子就笑了。

 “傻丫頭,如今大褚四海升平,國泰民安,”李云臻聲音含笑,面容卻端肅,“我們不會再面對戰爭,自也不需要再多一個戰神。”

 如今四海之,以大褚國力最強,邊關再無擾和窺探。

 李云歆卻說:“哥哥,你肯定嗎?”

 李云臻微微一閃,低頭看向李云歆,沖笑了:“言無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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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容過后,是李云臻沉寂的眼眸。

 世間哪里有永遠的平安,亦無延綿不絕的傳承,他需要做得更好,讓自己盡量不出錯,才能承這太平盛世。

 李云臻輕聲笑了笑:“傻丫頭,倒是話多。”

 李云歆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又問:“舅舅回來嗎?”

 姚嘉玉一直守在邊關,每年年關時才回盛京看姚珍珠,李云歆是見過他的。

 但小孩子能記住什麼事,早就不記得舅舅長什麼樣子,卻能知道母后一直念叨著舅舅要回來。

 說來說去,還是母親自己的思念染了

 李云臻就說:“舅舅這一次不回,待到年關時才歸來。”

 見個親人,就意味著個人陪玩,李云歆嘟了嘟,嘆了口氣說:“那好吧。”

 李云臻點了一下的小腦袋:“不許嘆氣。”

 兄妹兩個玩了半個時辰,釣上來的小魚都放生,只留了一條最大最的鯽魚,準備留著送給姚珍珠。

 待他們回到淡泊寧靜,姚珍珠已經回來了,正坐在廊下賞雨。

 李云歆一看到母親,立即笑一朵花,也不嫌青石板路上的水漬,穿著厚底鞋啪嗒嗒往前跑。

 “母后,你回來啦。”

 姚珍珠瞥了一眼后的姑姑,倒是沒說什麼,只讓進了花廳換一服,然后才對兒子說:“今日下午的典儀,你跟著你父皇便是。”

 李云臻倒是不怎麼張,只說:“是。”

 姚珍珠眉眼彎彎,笑容里很是有些懷念:“多年未見,也不知祖母如今幾何。”

 李云臻年穩重,見母親有些傷,便安:“很快就能見了。”

 姚珍珠看了兒子一眼,便擺膳桌,等著李宿回來便用膳。

 帝后一家人的飯食并不復雜,也從來不鋪張浪費,十年前毓慶宮里如何用膳,十年后的淡泊寧靜依舊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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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膳桌擺齊時,李宿剛好踏著雨幕而來。

 不知何時,雨越下越大。

 姚珍珠來到廊下,把帕子遞給他,略有些擔憂:“會不會影響祖母進城?”

 李宿道:“無妨,欽天監說一會兒雨就停了。”

 一家四口在膳桌前坐好,兄妹兩人先給父母見禮,然后便開始用膳。

 李云歆坐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問李宿:“父皇,我也想去。”

 李宿抬頭看,讓宮人給夾燒茄子。

 李云歆有點挑食,一直不吃茄子,但在皇帝陛下的眼中,孩子是不能挑食的。

 出去玩和吃茄子這兩件事產生了沖突,李云歆猶豫片刻,還是把燒茄子吃了下去。

 李云臻看得心里直嘆氣。

 這傻丫頭,既然是要迎接祖,自然要一家都去,吃不吃茄子都不影響結果。

 李宿瞥了一眼兒子,沒說什麼,又給姚珍珠夾了吃的咕咾

 一家子安安靜靜用完飯,待到午歇起來時,果然雨過天晴。

 盛夏時節的盛京,天空蔚藍如洗,圣駕從霽月園緩緩而出,一路直奔東華門。

 待到東華門前,李云歆好奇掀開車簾,才發現外面站滿了百姓。

 人雖多,卻并不吵鬧。

 百姓都是自發來迎接榮華將軍的,家里種花的手中還捧著鮮花,臉上皆是興的笑容。

 那種朝氣,讓人不自覺跟著微笑。

 不多時,前方馬蹄聲響。

 李宿跟姚珍珠從輦下來,直接來到春風亭中,大皇子和大公主分列帝后后兩側,一家都很肅穆。

 馬蹄聲越發急促。

 不過一陣風卷殘云,浩浩的騎兵便出現在眾人眼前。

 領頭的將軍披紅披風,自是英姿颯爽。

 十年未見,容貌似乎毫未變,卻又似乎已歷經千帆。

 汗馬在春風亭前停下,蘇碧鸞敏捷翻下馬,姿依舊如十年前拔。

 沖李宿拱手,正要同孫兒說話,卻聽到城門之,傳來百姓歡呼之聲。

 “大將軍威武,大將軍威武。”

 那聲音一波高過一波,鋪天蓋地,日夜難忘。

 百姓歡呼的是保家衛國的忠臣,是拋頭顱灑熱的將士。

 無以為家,談何國。

 蘇碧鸞被李宿示意,轉了個反向,抱拳拱手,沖百姓深深一拜。

 “我回來了。”眼中含淚,笑著訴說。

 一陣風兒吹過,吹拂起的紅披風,也吹拂起夾雜著白發的發

 那風兒轉呀轉,一瞬來到江南水鄉的商街上。

 在商街最大的酒樓里,小學徒蹦蹦跳跳,一路越上二樓。

 二樓雅間里的中年子正在倚窗書寫,勾勒完最后一筆,終于把那寫了半輩子的書緩緩合上。

 小學徒問:“師祖,您在些什麼?”

 子把那書放在他眼前一晃,四個大字出現在他眼前。

 如初食譜。

 小學徒懵懂地問:“是師祖的畢生絕學嗎?”

 子笑了。

 輕輕食譜上的字,抬頭看向窗外明的天。

 “是,也不是。”

 風兒又飄走了。

 它迎著朝,迎著雨,迎著熱烈的風沙,一路來到錦州城。

 城中的馬場里,年的男孩子正在騎馬。

 他騎著一匹棗紅小馬,正在馬場里踱步,攥著韁繩的手似乎很是害怕,可堅定的眼神卻讓人知道他不會退

 他試探著挪兩步,驚呼一聲,隨即便出燦爛的微笑。

 “爹娘,”他回頭尋找,“小紅真乖。”

 高大的將軍和英氣的公主并肩騎行,跟隨在兒子后。

 “去吧,跑起來。”

 男孩又轉過來,他看著前方的綠洲,終于攥起韁繩。

 “駕!”他稚的嗓音低喊一聲,小小影一個閃現,想著前方奔跑而去。

 在他后,夫妻二人對視一眼,也一起牽韁繩,策馬飛奔而出。

 之下,隨著風兒飛起來的,還有雀躍的笑聲。

 那風兒打著轉兒,伴著云,伴著雨,再度回到了盛京城。

 晚風溫,輕輕揚揚,飄飄

 姚珍珠同李宿手牽著手,漫步在靜心湖畔。

 萬籟俱寂,只邊良人相伴。

 十年歲月匆匆而逝,容可以老去,恩之心卻永不衰退。

 李宿低頭看向姚珍珠,看著眉宇間的笑意,便也跟著笑了。

 “珍珠啊,”李宿說,“等到臻兒繼承皇位,我們也去錦州跑馬,好不好?”

 姚珍珠抬頭看他。

 他已是而立之年,久居皇位,自有一派九五之尊威儀。

 但他只要看向,目永遠都是十年前那般堅定安靜。

 一眼便萬年。

 姚珍珠的眼眸也如同當年那般,清澈卻璀璨。

 粲然一笑:“好。”

 風兒又飛,飄在盛京上空,飄在家家戶戶。

 百姓們茶余飯后,坐在街角市坊,談的都是同一段佳話。

 說的是什麼?

 你且仔細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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