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什麼!”
一位蓄著山羊胡的師長出了面,他神嚴肅地教訓了幾句:“文山書院不是喧嘩場所,還不趕進來。”
徐修言向師長行了禮,帶這樣一眾學子甩袖離去。
留下顧文君和其他應試的人一起跟著師長走進書院的前堂,里面已經候著一排人了,等時間一到,就開始點名。
“江東饒,王子逸。”
“江東慶禾,顧文君。”
因為地方接近,王子逸還是和排在一起,顧文君聽到自己的名字,出列行禮。沒忘記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不一會兒就注意到之前在上山路中和他們有沖突的寒門學子,“京城西下,秦宸。”
顧文君留了心眼,沒忘記秦宸被王子逸趕走時,眼中劃過的怨懟。
時辰一到,考試便開了場。
學子們一一按位置坐下。
顧文君出了一些套路,但是畢竟時間有限,力不濟,論詩詞歌賦的能力,和引經據典的本事,自然不能和這個時代寒窗苦讀的書生相比。
雖然能寫能畫,能看懂之乎者也的,但很難即興寫作文章。不過顧文君也有的辦法,考題考題必有重點。
讓秦川幫忙找來了文山書院前五年的策論題目,和朝廷今年來各大主要政策,盲了三道大題。
“考詩經我比不過你們,從五年高考三年模擬猜押題總不會輸得那麼慘了吧。”顧文君心中有一定把握,才敢應下徐修言的挑釁。
這第一場,就是考策論經義,考錦繡文章。
顧文君如今可是在朝中有人看著。
獲得一個關鍵信息,就能舉一反三。
“果然,策論大題是論文武之爭!”
當今文臣抱團,數次貶低武學,主張棄兵從農,而陛下卻初鋒芒,不止一次要求加強軍中待遇。
這一次,錦衛之首的都尉因為禮部諫言直接被貶,也是直接了文武之爭的矛盾點。
顧文君心里不一會兒就打好了腹稿,正準備要寫,卻發現桌案上只有一張紙。
竟然沒有筆墨硯,有些傻眼:“師長,請問我的筆墨在哪里?”
師長一愣,下一刻就氣得吹起胡子瞪起眼,“你竟然連考試的東西都沒帶?那你還來文山書院做什麼?”
周圍的考生們努力低了聲音還是發出了竊竊嘲笑。
“真是個傻子。”
“果然徐前輩說的沒錯,這就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貨。”
就連一旁的王子逸都忍不住掩面想要裝作和顧文君不認識。
顧文君臉皮厚撐住了,“實在抱歉,師長,沒有人告訴我這些事,學生才準備不周。請師長借我筆墨一用。”
是輸在想得太多,之前秦川的警告提醒了,顧文君還以為學校會統一發下考試用,防止作弊。
然而秦川是個武,沒有那麼多考慮,千想萬想還是了一環。
顧文君暗忖,邊沒有心人照應,果然還是不行。
“下不為例!”
師長再生氣還是鐵青著臉遞了一套筆墨,畢竟都開始考試了,還能趕出去不。反正這等心大意的學生,也本進不了文山書院的門!
幫忙監管的幾個年長學子瞧見,眼里盡是鄙夷,有一個甚至迫不及待地找了如廁的借口,去和徐修言、顧瑾告。
顧文君面訕訕,心中卻十分平靜。看清全場,也不說什麼,只是沾了墨,開始答題。
因為這事,比其他學子耽誤了一刻鐘,但毫不影響下筆飛快。因為快速的思考方式和訓練有素的敏捷思維,已經讓完全想好了怎麼寫。
王子逸還在那里抓耳撓腮,不知道如何下筆,就見顧文君筆下如同游龍走蛇,運筆飛快,他瞥得一些字影,只覺得俊瘦有力,仿佛雨燕沖天。
他不會寫,卻也知道字是寫得真好。
這——
怎麼可能呢?
表兄不是說了顧文君是個比他還要糟糕的顧家廢麼?
“王子逸,專心做你的題!”
師長教訓了一句,王子逸不敢再多想,只好默數一二三四五讓自己冷靜,胡地寫了幾句,正是顧文君教過的“子曾經曰過”。
接著第二場,是詩詞。
這樣的題,顧文君其實是最苦手的,要抄一首自己那個世界以前的古詩,也難。要找景符合的,閱歷相配的。
否則,就是寫出一首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李煜的《虞人》,也沒有文人買賬。
“你亡過國嗎?”
“你才多歲啊就經歷了這麼多?”
書生最較真,一通質問都能把人砸死。
可是不抄,顧文君又哪里有那麼多的墨水。搜腸刮肚也就想出一首切的,“書山有路勤為徑,學海無涯苦作舟。”
“對仗也工整,不出格,就這個吧。”
……
第三場便是算。
顧文君答完了所有的題目才還師長筆墨,離開時大部分學子還在筆疾書,也有一些人提前出來,卻都是面不渝。
“又是這該死的算,文人學那些東西做什麼!”
“題目答完了嗎?”
“誰能答得完?文山書院歷年來就沒有人全答出來過,那麼多道算題,反正也答不出來了還不如早點出來準備之后的考試。”
顧文君走著形一頓。
算數字的數學題目有這麼難?
《孫子算經》里:今有兔同籠,上有三十五頭,下有九十四足,問兔各幾何?
這種小學一元二次方程解法,對顧文君這樣的現代人來說實在太輕松。古人卻是用繁雜數倍的算法去解,當然又慢又難,百思不得其解。
一拍腦袋,“糟了,我可是全寫出來了,該不會表現得好過頭吧?”
旁人看了卻都當已經完了。
“哈哈哈,快看!他就是顧文君,一個連筆墨都沒有備齊就來考試的白癡!”
“聽說第三場,他三刻鐘就了卷,本就是放棄,真是自討苦吃!”
其他人對著顧文君指指點點,完全就是看笑話。
連自報姓名都不用,僅一天功夫就了整個文山書院的名人。
徐修言更是從得了消息那刻起就拍案大笑,完全顧不得再裝模作樣扮演君子了。
“這到底是哪里跑出來的鄉下野夫?這種貨也敢指進書院念書?他還想和你一起考科舉?”
邊說邊扇子,徐修言笑罵道:“那個顧文君,就是跪下來給你鞋都不配!”
顧瑾眼底劃過一輕蔑,隨即搖搖頭,“慎言。”
他是連出場見顧文君一面都不屑的。
那種貨,不配!
這廂在大肆嘲諷這個傳聞中的顧家棄子,那一邊的先生們卻在加急批改卷子。畢竟名額有限,考生本來就不多,所以盡快給出結果。
策論先生被這些七八糟的文章煩得心浮氣躁,“真是一屆比不上一屆,盡是在撿拾前人牙慧,一家之言,毫無新意,毫無邏輯,狗屁不通!”
詩詞先生更是差點棄卷,“這樣生編造的詞拿來寫詩,簡直是辱沒斯文!什麼東西,一個個都以為自己是詩圣了嗎?真該把這種朽木拉出去燒了!”
算先生更是批改一份就停筆一次。
“這像什麼話!后面幾道題就是懵懂兒剛啟蒙的,掰著手指頭數一二三四五也能算出來!竟然全空著不寫,這是看不起我算經之道麼!”
你一眼我一句,全都大失所。
直到突然翻到下一份。
策論先生驚得整個人站了起來,“這是什麼字,我怎麼從來沒有見過?”他連文章都還沒有看,就已經被這珠璣顯的好字給吸引了。
“婉轉靈,轉折勾勒又不失瘦勁力道,好、好、好字啊!”
詩詞先生拿起其中一份,忍不住一邊看一邊念出來。
“書山對學海,勤為徑對苦做舟,用比巧妙,詩中沒有什麼技巧,但是立意深遠,意境和手法拔高立顯,是一首絕佳的勸學詩啊!”
算先生猛地把筆按在架上,“數經滿分!”他大了一口氣,幾乎要被這份答卷嚇到窒息,許久才喃喃吐出一句。
“妖孽啊!”
師長推門而,“各位,一個時辰已到,試績可有結果啦?今年可有什麼出眾的苗子嗎?”
三人掀開卷子上遮住名字的批封,異口同聲道:“第一,顧文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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