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這裡的目的就是替小孩收賬。所謂收賬,就是一個人死後執念太深,魂就會遊人間不肯離去,這種遊魂就是我們所說的小鬼。這些小鬼只有收了家人燒給他們的東西,纔會離開,也是人們常說的送鬼。
如果小鬼對金錢有執念,就要多燒些冥幣金元寶過去。若是對親人思念,就需要燒了紙人送過去。
當然不是說所有燒了的東西都能收到或者有用,這個就要在紙活上看門道。
我的紙活手藝是爺爺手把手教的,雖說這些年一直在讀書,卻沒有撂下一天,手裡一點兒也不生疏。爲此,大學同學曾標註我們的宿舍是開在校園裡的花圈店。爺爺活著的時候就扎得一手好紙活,買回去的客人都說燒了爺爺扎的東西,覺也睡得安穩了,那邊的親人也不來夢裡索要東西了,說邪乎一點甚至覺到了那邊親人很滿意。
每次聽完爺爺只是笑笑,並不多說啥。人們只以爲爺爺做得紙活仔細,本不知道行針和鬼頭線是關鍵。
現在我手裡沒有行針和鬼頭線,平時做紙活用的針是由百年以上的柳枝打磨而,雖然沒有行針那麼神奇,倒也是不可多得的替代之。這柳木我從高中一直找到大學,大約五六年時間才找到那麼一小截,打磨之後又被我送到城隍廟裡洗去戾氣。用柳木扎的紙人也能寄託一思念,只是不能召喚間的鬼。
我又用三綵線代替了鬼頭線,三綵線分別是抵擋戾氣的黑狗尾,雄尾和青驢尾編織而,紙活燒過去,會遇到很多沿途搶奪的小鬼,三綵線可以阻攔一些小鬼,但效果要比能抵擋怨念的鬼頭線差許多。
但就是這樣,我扎出來的紙活也不是市面上那些批量生產的紙活可比。
一個送不到那邊親人手裡的東西,燒多都白費。
我看小櫻桃的父母哭得傷心,就一個人走到院子裡氣。
雖說這對父母爲了金錢瞞了事實,但是死人已已,活人還要繼續。看他們這麼痛苦,我又何嘗不是一樣呢?爺爺走後,我就一直活在回憶裡,我要報仇,我想爺爺!明明知道爺爺已經不在了,我還會有這樣的奢,我的執念或許比那小孩更深,今天我來解,那誰又能來把我解出來?
活著回憶一個人比死去回憶一個人還要痛苦!
人比鬼難當!
我決定好好送走小孩,即爲了死人,也爲了活人。這跟我剛來這裡的初衷不符,但結果會更讓我滿意。
等到屋裡哭聲漸小,我喚出小孩的父母。跟他倆說明了今天的來意,並要求他們快些準備。
下午,我坐在小櫻桃家的院子裡扎兩紙人。
一個是父親,一個是母親。
紙人紮好後,我取出柳木和三綵線,進行最後一步,這個步驟就是扎心。通常別人都是用紅紙做心。而我家祖上傳下來的扎心方法不是這樣,我拿出早就準備好的五花布,用柳木穿上三綵線,碼心臟。揪下小孩父母一頭髮,分別埋心臟中好。
爺爺常說五心,親人發,鬼離家門無牽掛!親人發,五心,家門有人鬼有親。
紙人這纔算完。
我來小孩的父親,讓他在院子裡擺上香爐,我又找來一個靈牌,上面刻上“小櫻桃”幾個字立在香爐前。兩支白蠟燭,一捆香。一個大鐵盆。
所有的東西準備就緒。
看看天一黑,我們就開始送鬼。
我點燃桌上的白蠟燭,讓小孩的父母每人點上三香,朝靈位拜了三拜然後在香爐裡。又讓他倆親自燒掉手裡的紙人,熊熊燃燒的火盆中,兩個紙人漸漸燒飛灰,濃濃的黑煙直往天上竄!我看見火盆中的兩個紙人突然睜開了眼睛,隨即化灰燼。
這是柳木起了作用,父母的思念伴著燒盡的紙人已經送到了那邊,哪怕這份思念又淡又短,我還是希小孩到之後能夠開心,能夠原諒的父母。希有這兩個帶著父母氣息的紙人陪伴,會讓小孩路上不再孤單,走得更安心……
盆中颳起旋風,所有灰燼捲風中,殘燭的火苗也在風中搖擺,最終,一切歸於平靜。
我看向還在悲傷中的兩人,說道:“希你們早點去醫院接出小櫻桃的送去火化,這也是執念深的一個原因。”
“先生說得是,我倆這幾天都在爲簽了那個昧心的協議爭吵,反而忽視了孩子。我這就去找醫院,把錢退給他們,我要告那個沒有資格當主刀醫生的人,讓我的兒安心!”小孩的父親滿眼通紅,下了很大決心。
我看見他的老婆在一旁又捂著哭了,不過這次卻是欣的哭泣。
我搖了搖頭說:“這錢雖然收著有些違心,可是你倆還得生活,就像他們說的,你倆還能要孩子,這筆錢早晚用得上,就當是小櫻桃給弟弟或者妹妹的禮,相信小櫻桃在那邊也會高興的……”
他倆見我這麼說,便不再提退錢的事。
我告訴他倆等我電話,我還要去趟醫院,見見那個不學無的醫生。若是他配合自己到檢察院代況,或許小孩很快就能從執念中解。若是不配合,你們就來起訴他!
這時,老貓來電話了。
“喂,哥們,醫院出事了!”
“秦大叔咋了?”我心裡一哆嗦。
“,不是秦大叔,他的事待會兒說。我說得是醫院一個醫生被挖去了雙眼和心臟,死在了休息室。”
“說重點!”
“那醫生就是給小孩主刀的!”老貓電話那頭大喊。
“……”
“喂喂,說話啊!”老貓又喊起來。
“!聽見了。你來接我一趟,我就在……”我火急火燎地說完地址,回頭看了眼平靜下來的小孩父母。只說我有急事先走,讓他倆等我電話。
我不想告訴他倆這壞消息,但是我知道,消息確實夠壞,因爲小孩了厲鬼!
半個小時之後,老貓把車停在衚衕口,接上我飛馳而去。
“老貓,說說啥況!”我接過老貓遞過來的煙,吸了口問他,“啥時候的事?”
老貓自己也點了菸:“昨天晚上就死了,今天上午他家裡人給醫院打電話說人一早沒回家,是不是還在醫院。醫院這邊都說沒看見。這下他家人著急了,請醫院的人幫忙去他的休息室看看,結果一開門,就看見那個醫生坐在地上的泊中,眼眶空,臉上全是流下的,是張開的,可能想大喊,雙手捂住心臟,可是心臟也沒有了。”
我聽了老貓的簡單介紹,心裡涼了好幾截。
昨晚,就是那個平靜的晚上。
我擔心的事還是發生了,小孩變厲鬼之後開始殺人。那個醫生死有餘辜,但是其他的人不能再當的替死鬼了。
“,那死醫生倆眼珠子都沒了。”我罵了一句,突然想到什麼,“眼珠子,小孩的白眼仁!我,這癟犢子怕是了小孩的眼睛!”
聽我在一旁大,老貓也跟著罵這個死鬼醫生不是東西。
瞭解況之後,我倆就得研究如何抓住已經變厲鬼的小孩。
厲鬼是比小鬼高一級的魂,自然要比小鬼難搞。面對這樣一個厲鬼,我和老貓也要打起十二分的神才行。
老貓說他調查了秦大叔這幾天接的人,心裡幾個懷疑的對象,晚上本來要帶著他老爹去看看秦大叔中了什麼邪,剛到醫院就聽說了這件事,覺事有些棘手,便通知了我。
我問老貓抓厲鬼有啥要注意的。
老貓告訴我,厲鬼跟小鬼一樣,最怕黑狗。我倆還得配合,一個纏住厲鬼,一個畫符咒困住厲鬼。
我突然想起老貓的黑木匣子裡還有一個追魂索,便問他怎麼不用這個捉鬼,多省事。
老貓看白癡一樣白了我一眼,神叨叨地搖頭,我本以爲他要說出啥大道理來。結果這小子告訴我他的力不夠使用兩回的。那東西用起來太費勁兒。
我還給老貓一個更大的白眼。
接著我倆又陷到無休止的相互鄙視中。
互噴了一路,臨下車時我和老貓幾秒鐘就敲定好了抓鬼方案,方案就是以前啥樣還啥樣。
因爲我倆都沒抓過厲鬼,真的不瞭解況,總要有過這一次經歷,慢慢琢磨才能找到方法。實踐出真知從來不是空話。
回到醫院,已經快十一點了,醫院裡有一半屋子亮著燈,看來大家都睡不下啊。因爲有醫生奇怪的慘死在休息室,大家心裡都各有猜測,總之逃不過恐懼這個詞,因爲病人不能輕易轉院,家屬和其他醫護人員就是再害怕也要守在這裡,爲了減心裡的恐懼,人們只好依賴明,而夜晚的明只能依靠電燈。
我看了眼秦大叔的病房,那裡也亮著燈,不知道今晚是誰在那陪著秦大叔,會是秦楚齊嗎?會不會害怕?
老貓看我想得出神,順著我盯著的方向一看,頓時啥都明白了。他推了我一下,催促我快點幹活。
我言又止,老貓憋不住了,罵道:“,秦楚齊就在樓上,那個小白臉也在。你想上去就上去,不去趕開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