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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人孀》 第五十七章 情關漫漫心如鐵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周沖焉能不知道這個道理。唯一過不了的,就是自己心里的那關。

 看著周沖一副失神落魄的樣子,李先生長嘆道:“老頭子給你說個故事吧。”

 李先生像是許久沒有跟晚輩說過這麼多話,又像是這些東西在他心里堆積了許久,已落了層層的灰,剛起頭的時候還有些艱,可漸漸,那些埋藏在故紙堆里的舊事就慢慢在周沖眼前展開。

 上世紀二十年代的時候,李先生還不李先生,他是上海神算李家的幺兒,上頭兩個哥哥兩個姐姐,長兄足足比他大了二十歲。李家自然是對這個老來子各種寵溺,反正不打算由他繼承他爹李神算的缽,便任由他怎麼胡來,只要不鬧得過分,通常都是小懲大誡了事。

 當時還有皇帝,神算李的名頭甚至大到老佛爺殯天的時候,宮里頭單門派人接他到紫城去氣。可神算李五個兒里頭,前四個都沒繼承到他那一雙定天眼,自然也傳承不到他那一手捉鬼

 捉鬼這一行,是從舊時候流下來的傳承。北有周家,南有劉家,神算李因為捉過大鬼無數,又被尊為那時候南北兩家捉鬼道的魁首。他四個兒雖也不是普通人,卻無緣繼承他缽,行人也都清楚。有怕他斷了傳承的,勸他收個徒弟,要麼就給閨招個有那個緣分的上門婿,神算李都不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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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神算李本來打算將氣定的手藝傳給大兒子,再將捉鬼給大兒子保管,斷倒也不至于斷,李家傳承那麼多年,往后總是能出個有緣人。可偏偏神算李快五十的時候,李夫人老蚌含珠,給他生了個幺兒。

 對這個幺兒,神算李同樣沒寄什麼希。他一生看人極準,沒那個運道就是沒那個運道,唯獨一次失手,就是失手在自己的小兒子上。

 王朝崩塌后,軍閥混戰。李家也遭了難,那幫泥本不管你是哪里的先生,直接就殺了給狗皇帝算過命的神算李。他前頭四個孩子,除了嫁出去的閨,兩個兒子都因為幫著新政府被砍了頭。

 神算李知道這就是命,到他自己的時候也沒想著躲,幾個孩子,大的兒子已經掉了腦袋,嫁出去的閨自有夫家人護著。唯獨這個小的,他也想保。干脆就將捉鬼給了二十歲不學無的紈绔小兒子,他孤一人到四川逃命。那里重風水,能將他那一手學個三四分,小兒子就不愁混不上飯吃。

 李五揣著那本書,一路逃荒到了四川,他極為聰明,雖說神算李沒教過他這些,他倒也自己索出了幾分,人又伶俐會說,很快連當時的川府總督趙爾都請他去算命。

 二十郎當歲的小伙子,又俊俏,又有才能,趙爾被他一張鐵說的開懷不已,索留他當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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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人的一生哪能不遭幾次劫。李五本來以為家破人亡流離四方便是這輩子最大的劫難,哪里想到后來還會有個娉娉婷婷的趙三小姐專等著他一頭栽進去萬劫不復。

 李五跟趙三小姐的事兒很快在趙家后院傳了開來,趙爾一回家就聽到下人嚼舌頭,說他最疼的小兒跟這個算命的年輕小伙子打的火熱,還準備私奔,震怒之下直接把趙三小姐嫁到了川西軍閥葛家,又將李五攆了出去。本來惜這小伙子有幾分才,可他把自己閨搭進去,他是萬萬不愿意的。

 李五帶著二十兩銀子的盤纏,到打聽趙三小姐的況。打聽到趙三小姐已經嫁人之后,他直接去了葛家,問趙三小姐愿不愿意跟他走。

 趙三小姐當時已為人婦,考量的是趙、葛兩家命途的息息相關,當時又懷著孕,便忍痛拒絕了他。李五知道這輩子跟趙三便是錯過了,也滅了相守一生的心思,打算就在趙三小姐待著的地界兒找個營生做著,也好幫襯著趙三。

 原本就這麼安安分分地過了好些年,李五時不時地還能遠遠看著趙三小姐幾眼,可趙三小姐也是個可憐人,本來就是被迫嫁到葛家,生了兩個孩子后跟丈夫一起去了北平度假,沒多久日軍就進了城,日軍一個跟葛家接洽的佐長看上了趙三的貌,直接暗殺了葛家全家,又將趙三強占了。也幸虧那天湊巧兩個孩子去北平同學家寄宿,躲過了一劫。趙三不甘辱,死之前用頭上的簪子是將那佐長刺死了。可滿懷忿恨的趙三死后卻了孤魂野鬼,司不知為什麼,也沒來勾的魂,就這麼懷著憤恨在世間飄著,不期然又遇見了拼命找的李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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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鬼,李五卻能看見,為了給報仇,李五拾起了他爹傳給他的捉鬼。要將那惡貫滿盈的日軍佐長的鬼魂找到,讓他魂飛魄散。

 神算李斷言過李五也不是那塊料,李五卻生生改了命,將一手捉鬼用的嫻。死在某地的人,如果尸不能回鄉,魂魄也不能回鄉。所以李五知道那佐長的鬼還在中國大地上游走。他帶著趙三的鬼魂,滿中國地找那個死后不知飄到哪里去了的日本鬼。

 這麼一找,就是紅白發,趙三已了鬼,間本就不能多待,又心中郁結,覺得自己臟了子,哪怕了鬼也不能再跟李五在一起,不多久就魂飛魄散,直接湮滅了。

 李五帶著找那鬼子的時候,沿途捉了不鬼,很快就拾起了他爹的名號,被人尊稱為李先生,可他窮盡一生,再也沒能找到那個玷污了他一生所的日本鬼。

 “我已經一百多歲了。”李先生蒼老枯槁的聲音在周沖耳邊緩緩響起:“我這輩子沒再娶,也沒想過有個一兒半。我現在依舊時時想起,可不就是緣劫麼。”

 他一雙渾濁昏黃的老眼里頭閃著周沖看不分明的緒,說:“我跟你說這些,無非是覺得你像極了當年的我。哪管已為人婦,哪管心里頭有了別人。最后了鬼都不愿跟我在一塊兒,我就知道,并不是完全介懷那場劫難,而是已經了葛家婦,又生了葛家子,心里頭已經有了那人。哪怕是后頭幾年,我帶著走,也都沒再。這就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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