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叉著手，抬頭看著天，話里頭頗多慨。

　他說自己年輕出來闖的時候，我跟王二妮兒還不過是兩個小豆丁，現在都已經長大姑娘了。只是到底沒有人幫他照看著王二妮兒，王二妮兒也不像我一樣聰明，能把書讀下去，只能到外頭，混了現在這樣子。

　他這麼慨地說，我也不好說什麼，想起王二妮兒，又覺得確實有些可憐。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給嘆了口氣。

　哪里是沒有我聰明，在村里頭上小學的時候，王二妮兒的績也是一等一的好。要不是王好多年不回來，他家靠王大爺王大娘實在付不起學費，何至于也淪落到出去打工呢。

　倘若當年能跟我一起上學，恐怕不會是現在這種輕浮嫵的婦樣子。

　才跟我差不多大，可亮亮都已經快五歲了。

　只能說這都是命，而我，不過是稍微比幸運了一丁點兒。

　聽到王這麼說，王二妮兒神也有些松，勉強地笑了一笑，說：“這大好的時候，你說這些干嘛，平白地小憐看了笑話。”

　王擺了擺手，若有所思地看著我，說：“小憐妹妹啊，你書讀得多，我妹子跟你是沒得比的，那個小伙子，看起來也不是個一般人，是你同學？”

　我點了點頭，只能又無奈地解釋一遍，說周沖是我朋友。

　王一點也不信的樣子，哈哈笑著說我怕不是害了，一般朋友怎麼可能這麼大老遠地帶到家里來。還調侃地說，如果周沖真不是我男朋友，他可就要讓王二妮兒下手了。

　王二妮兒也是臉一紅，暗暗瞪了王一眼。

　我想到王二妮兒說過，現在跟著的那個金主是王的朋友，可現在看來，王像是一點都不在乎王二妮兒婦的份，甚至還想著王二妮兒幫他勾搭看上去有些本事的周沖，不由得有些不寒而栗。

　這時，周沖的聲音卻淡淡響起，說：“小憐害，王大哥別開的玩笑了。”

　周沖沒有順著王的話，說他是我男朋友。可他這句話一說出來，像是默認了一樣，王更是哈哈大笑起來。

　周沖看了我一眼，看到我神微微一變，像是沒事兒一樣笑著說：“我可還正在追求中，王大哥看在我千里迢迢追過來的份上，快多告訴我點小憐小時候的事兒。我要是把小憐追到手，頭一個肯定得謝王大哥。”

　王促狹著看著我，我配合地臉一紅。

　卻又在心里微微嘆息，我又欠了周沖一次。

　這麼多人，我要如何才能還完……

　王像是真的有意撮合我跟周沖，樂呵呵地說，我小的時候，跟王二妮兒關系最好，最喜歡吃糖。那時候他還不忙，一兩年能回來一次，每次回來帶的糖都要被我跟王二妮兒分完。村里頭別的孩子，連張糖紙都見不著。

　我喜歡吃糖？

　我自己都有些恍惚，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吃糖了，一是因為貴，二也是因為無論吃什麼糖，都沒有小時候那種甜到驚心魄的幸福了。

　王突然說出來，我心緒也有些悵然。我知道周沖是在試探他，也就沒說話，繼續往下聽著。

　周沖也笑了笑，王又接著說，周沖要是想追我，就必須得討得我爹媽的歡心。

　因為我小時候子骨弱，全村人都知道。他偶爾回來的那一兩次，我也大部分時間都病懨懨地喝著藥。之后他雖然很多年不回來，也能想起來老家有個跟他妹妹玩兒的特別好的小藥罐子。那時候我喝的藥都是我爹冒著生命危險，爬到山崖上去采的中藥。而且這麼多年，我家就我一個娃兒，我爹還倔著說不會再生。周沖要是能得到我爹媽的首肯，追我這事兒也就了八九分。

　周沖認真地聽著，真的就像是一個打算追我的愣小伙兒，我連忙岔開話題，讓王說說他這些年在外頭跑的趣事。

　王倒也是瀟灑，他問我們怕不怕鬼。

　我跟周沖對視了一眼，都搖了搖頭，擺出一副興趣的樣子，等著王往外說。

　也虧得里屋的人都忙著應付著幾大桌子的食佳肴，沒人想著去管我們幾個去哪兒了。我們幾個就站在院子里頭聽王說他當年十八歲，開大貨車往西藏去拉貨的靈異事兒。

　王點了煙，慢慢說，他這輩子最怕的就是鬼，這還要從他年輕時候往西藏那邊拉貨時到的事兒說起。

　王離開村子的時候只有十七歲，那時候是八十年代，還沒有修鐵路。他出來的時候學過車，知道往那邊去拉貨雖然危險，但賺的錢多，就想辦法找人包了輛車，進了個車隊，往西藏那邊運一堆汽車配件。

　他那時候也是個頭小子，雖然聽說過那條線上經常死人，但給的錢是平時拉貨的好幾倍，也就莽著頭皮往那邊走。只要能一來一回走完一趟，他就了這行中的老司機，往后找他拉貨的人會更多，給的錢也就越多。

　走川藏這種長途線，一輛大貨要給配兩個司機，換著開。王年輕沒資歷，就開白天的段，跟他一輛車的是個開了好幾年川藏線的老司機李師傅。他們從雅安出發，走的是路況稍微好一點的川藏南線，往拉薩去開。出發之前，車隊老板就跟他們說過路上一定要萬分小心，因為川藏公路確實是兇險異常，不但跟崎嶇陡峭的路況有關，還跟沿途多發的恐怖靈異事件有關……

　就那他當年出發的第一天說起，第一天晚上車隊在過折多山的時候，就出了事兒。這也讓王這麼多年之后還記憶猶新。

　我本來不怎麼想聽王廢話，可轉念一想，想到了發現那棺材跟尸時周沖說過，可能跟西藏宗的養小鬼之有關，也就耐著子慢慢聽他說。我一看周沖，他神也有些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可如果害我的那些事兒真的跟王這個人有關的話，他又為什麼要費那麼大的力氣跟我說這些東西，難道不應該是能回避多遠就回避多遠嗎？

　可如果不是他，村里還有誰能接到跟西藏宗養小鬼之有關的東西呢？

　我心里也是疑問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