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茶攤的時候，燕同壽叮囑我有空常來坐坐，我高興的點點頭，越千玲倒是對這裡沒有半點留，拉着我頭也不回的走進人頭攢的鬼市裡。

“你今天是不是很得意啊？”越千玲忽然笑着問。

我一愣不知所措的搖搖頭說：“爲什麼要得意？”

“找到組織了啊，沒瞧見燕六指看你那眼神。”越千玲的話怎麼聽都有淡淡的酸味。“就像你真是帝王一樣，他就沒差給你三跪九叩了。”

“燕同壽也算是前輩，沒道理那我開涮，而且安琪上次也言又止的說了一半，我看對命理相瞭解頗深。”我一本正經的看看越千玲。“也許，我運氣好，真是帝王之命也說不一定啊。”

“喲，你還學會順杆往上爬了，老騙子遇到小騙子，人家是兌你呢，這個都聽不出來。”越千玲憋着一臉看不起的樣子。

“別說我了，你一大早把我到這裡來，不會只是想逛逛鬼市這麼簡單，到底有什麼事。”我無所謂的笑笑說。

越千玲偏着頭左顧右盼的說。

“我爸說你對古玩鑑賞通的很，我剛好在做一個關於玉真僞辨別的論文，鬼市裡面什麼貨都有，既然你行，今天一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厲害，二嘛……也教教我怎麼分辨玉的真僞。”

“我就知道沒什麼好事，你又不是沒看見，剛纔我就多了一句，人家就要一里紅，你這不是擺明要去砸人家攤子嘛。”

“玩古玩就玩眼力勁，真的假的往那兒一擺，看不看的出是自己本事，什麼砸攤子。”

前面的路已經被堵的水泄不通，一片喧鬧的嘈雜聲，人羣像炸開的鍋，越千玲好像對所有熱鬧的事都有獨鍾，拉着我就往人羣裡。

好不容易到前面，同樣是一個四十多歲的男人，攤位前面什麼也沒擺，絨布上面就放着一塊白玉，件大約有手掌大，白玉晶瑩潤，扁圓形，用淺浮雕和刻技法琢制紋飾，一面淺浮雕團龍，另一面浮雕四朵如意形雲紋，紋飾細流暢。

“你學考古的，考考你，知不知道這是什麼玉？”我忽然笑着小聲問。

“這是谷釘紋璧。”越千玲不假思索的回答。

“還有兩下子，那你再說說是什麼年代的？”我意猶未盡的繼續問。

“此璧多褐沁，刻龍紋，刻工遒勁獷，曲線跌宕起伏，樣式是漢代，確切的說是東漢時期的東西，不過龍紋和東漢的有些出，而且工藝遠比東漢要先進，宋代很重視璧的使用，沿用了漢代的用璧制度，並製造了大量玉璧，應該是宋代仿漢代的。”

我讚許的點點頭，沒發現平時耀武揚威的越千玲，基本功還紮實。

“這位小姐一看就是圈的人，一眼就認出這件是宋代仿漢代的，好眼力。”攤主聽見越千玲剛纔說的話，也有些吃驚的擡頭說。“好多人都說這是漢代的，如果不是行家，還真看不出來是宋代仿的，這要是蒙一個些外行輕輕鬆鬆的事。”

在鬼市裡溜達的一般有兩種人，一種是真正的行家裡手，來這兒撿的，還有一種就是完全不懂跑來賭運氣的，第二種人明顯比第一種要多很多。

但不管是哪種人，能在鬼市上見到品相如此完好，而且完整無缺的谷釘紋璧，那可就不是常事了，不管是漢代也好，還是宋代也好，只要這東西是真的，那可就是價值連城的珍寶。

“這位小姐是行家，來，拿在手裡看看。”攤主大方，小心翼翼把谷釘紋璧遞給越千玲。“外行看熱鬧，行看門道，您給掌掌眼，看看這貨是真是假。”

越千玲雖然是學考古的，古玩玉見過不，但如此完整的谷釘紋璧，還是第一次見到，興異常的接到手裡。

谷釘紋璧非常漂亮，有大燒餅那麼大，比烙餅稍微小點，中間鏤空，碧面上佈滿了谷釘，還淡淡的帶着一點硃砂，攤主說這是出土的時候帶的。

多有一點考古知識的人都知道，如果墓底下墊上了一層硃砂的話，這種墓地的規制絕對小不了，墓裡面陪葬的東西也會是非常好的東西。

那麼這塊釘上帶一點點硃砂的痕跡，正好證明這是大墓出土的陪葬品，攤主再三解釋，自己不是盜墓的，這東西是通過其他渠道買過來的。

鬼市出好貨，看來這句話一點也不假。

越千玲按照自己學的知識，反覆把玩，越看越喜歡，而且不管從任何一個地方看，這谷釘紋璧都是貨真價實的真貨。

越千玲看的不釋手，發現我在旁邊一直沒說話，心裡沒多底氣，把谷釘紋璧遞給我。

“幫我看看，是不是真的？”

我搖着頭心有餘悸的笑着說：“真的假的有什麼關係，反正你也不買，趕給人家放回去，摔壞了賠不起的。”

“不賣就不能看了啊？”越千玲偏着頭白了我一眼。“好東西當然要鑑賞。”

“這位小姐說的對，買不買不要，給掌掌眼就行。”攤主是實在人，一臉和氣的笑着。

攤子周圍圍的人越來越多，如此稀罕的谷釘紋璧絕對見，好幾個人對谷釘紋璧的品相讚不絕口，我連忙把谷釘紋璧遞過去，接手的是一個帶眼鏡的老頭，大概有六十多歲。

“包漿厚重熒四，面由水沁園，但不失觀。”老頭扶着鼻樑上的眼鏡，如獲至寶般興。“好東西，好東西。”

越千玲一擡頭愣了片刻，忽然笑起來。

“姜教授！您老也來逛鬼市啊？”

老頭眯着眼纔看見旁邊的越千玲，點着頭也笑起來。

“千玲啊，哈哈哈，習慣了，沒周我都會來一次，幹了一輩子考古，就喜歡盤弄這些玩意，千玲，你……你一個人來的？”

“哦，不是，我和我朋友來的。”越千玲指了指邊的我說。

“呵呵，原來是和男朋友來逛，你這丫頭就是鬼，先培養共同好，哈哈哈。”老頭祥和的衝我點點頭。

越千玲臉又泛起紅暈，咬着脣連忙解釋。

“姜教授，您別誤會，他……他不是我男朋友，就是……就是一般朋友。”

“哦！呵呵，朋友，朋友。”老頭意味深長的笑了笑，對我小聲說。“多逛逛慢慢就變男朋友了，小夥子加油啊，革命尚未功同志還需努力啊。”

“您老真誤會了，我真不是男……男朋友。”我被他這麼一說也覺不好意思，扯開話題。“您好，我秦雁回。”

“這位是我們考古研究所所長，姜華教授。”越千玲抿着在旁邊介紹。

攤位前圍着的人聽說考古研究所所長都說谷釘紋璧是真的，一片嘈雜和驚歎聲。

“姜教授，這上邊還有硃砂沁呢，有硃砂的痕跡，您再看看。”人羣中有人好奇的問。

“沁生，生，生氣，氣生神，古玉之沁，集自然之靈氣，借時之醞釀，自然而生，氣活現，神韻非常，凡古玉真品，可無沁之表象，但不可無氣神之靈魂要素，今人可仿型料工紋，但難仿其沁；能仿其沁，卻不能與氣神達到統一，故古玉鑑定，能看型料工紋者乃是初學；能看沁者可謂高手;能將氣神爛於心者方爲高人也。”姜教授揹負着手侃侃而談。

教授就是教授，一出口全是引經據典，文縐縐的話雖然深奧難明，不過聽着還真像那麼回事，我對姜教授所說也很認同。

“至於這塊玉璧上的玉那就不用看了，歲數大了，眼神不濟了，這件真和假主要就看看這做工。”姜教授很肯定說。“至於有沒有硃砂沁並不重要，這塊玉璧本就是珍品，當然有更能現價值。”

“老爺子，您給估估價，這件值多錢，您老是權威，說的價也中肯，如果合適我就買了。”人羣中又有人期待的問。

“玉璧講究的是古意的魅力和神韻，但是玉璧實難估價，這個我也說不準。”姜教授搖着頭有些爲難的樣子。

“您老隨便說個價，這方面您老有經驗，不會坑人。”剛纔問話的人追問。

“您老但說無妨，東西擺這兒就是給人估價的，要的價，談的纔是錢，就算我漫天要價，也要有人買才行，只要合適我就出手。”攤主一臉和氣很客氣的說。

姜教授默不作聲專心致志的掂量半天，深吸一口氣說。

“非要說個價的話，以我的經驗，應該……應該五萬左右！”

人羣中一片譁然，八十年代工人工資一個月才五六十元錢，這麼小的一塊玉璧竟然要五萬元，相當於一個工人不吃不喝攢一百年纔買的起。

越千玲突然發現旁的我心不在焉的到張。

“你看什麼呢？”

“看哪兒有賣吃的地方。”我了肚子笑着說。

“你死鬼投胎的啊，怎麼一天到晚就惦記着吃？”越千玲沒好氣的說。

“深更半夜你把我起來，站了大半天了，的頭髮暈。”我一臉苦笑。

“你不是很能看嘛，去看看玉璧是不是真的。”越千玲瞪了我一眼忽然笑了笑。“看準了的話，逛完鬼市我請你吃好吃的。”

“這個還需要我看什麼啊？”我攤着手很無奈的對說。“你們所裡的教授都說是真的，那還能假的了。”

姜教授聽見越千玲和我在旁邊嘀咕，笑容可掬的把玉璧遞到我面前。

“小夥子，你也看看，歷史的厚重，這可是上千年的東西啊，千玲是想薰陶薰陶你的文化氣質。”

姜教授顯然沒明白越千玲讓我看的用意，我沒有辦法接過玉璧，裝模作樣的看了看，手在上面了一圈，連忙遞還給攤子，好像生怕砸在我手裡，賠不起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