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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風月》 第206章 爭鋒

此話一出,下頭剛剛纔諫勸過的兵曹參軍呂漢立刻大聲說道:“使君,果然事就是如此,應立時命天兵軍加強戒備,隨時預備出兵纔是王大帥這一殺就是八百餘人,中降城左近已經是降戶絕跡,可以說,那些降戶引突厥牙帳兵馬寇的謀已經敗,萬一他們和朔州蔚州的降戶有所威脅,那麼幷州就危險至極王大帥職在朔方,可使君卻職在幷州,當此之際,若不先下手爲強,那接下來便要出大子”

張說剛剛正心煩於從中降城朔方道行軍大總管王竣傳回來的訊息,聽到元夫人傳言,道是杜士儀和王翰從外頭回來被擋在大都督府之外,他方纔把人請了進來,可如今還沒問就得到了如此警訊,他自然更是惱火。見呂漢說得慷慨激昂,他把臉一沉便喝道:“中降城那邊一殺就是八百餘人,各地降戶正是驚弓之鳥,若是幷州天兵軍再厲兵秣馬,焉知朔州蔚州胡人降戶不會以爲這是朝廷要對他們下手,一時立刻興兵來犯?”

見呂漢雖然住口,卻仍是滿臉不服,張說暗惱自己上任伊始就遇到這樣的難題,不深深吸了一口氣。等瞥見杜士儀時,他心中一,隨口問道:“朔方道行軍大總管王竣因降戶謀引突厥寇,因而將其至中降城,二部從酋首到黨羽凡八百餘,盡皆被誅滅。子羽,杜十九郎,你二人既是才從天兵軍回來,又帶來了雲朔二州胡人不穩的消息,你們如何看?”

王翰弱冠即進士及第,雖則此後縱使出仕也是斷斷續續的,但爲幷州世家子弟,他對於軍略亦是略通一二,從前張嘉貞設天兵軍之事,他也從旁出過各種主意。聽到王竣竟在中降城如此大開殺戒一場,他知道問題的嚴重,剛剛亦是一直在沉,這會兒便沉聲答道:“呂兵曹所言並不是沒有道理,但如今朔蔚二州的降戶若是真的因爲和被誅部族有勾結而蠢蠢,抑或是單純的風聲鶴唳,若妄天兵軍,則極可能真的引來大戰連場。以我之見,使君不若派信得過的使節前往朔州和蔚州安,而天兵軍則按兵不,只提高警戒,如此應可收安定人心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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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郎君,事哪有這般容易”一直沒做聲的另一個兵曹參軍鄭方卓,此刻也終於忍不住了,“萬一那些降戶真的心懷不軌,那麼派過去的使節不過羊虎口徒然送死而已就算他們只不過是風聲鶴唳,那一二小前去曉諭,又哪裡能夠安得住他們?如今之計,先下手爲強,索除了禍患”

“先下手爲強,這些降戶有了前車之鑑,哪裡還會輕易上當?那時候便必然要打仗,鄭兵曹這話說得容易,可真正打起來,且不說幷州之北會不會赤地千里,就是那些兵卒,家中亦是有家眷兒,萬一馬革裹還,家中父哭其子,子哭其父,這等慘狀豈是區區卹便能夠了結的?再者,降戶都殺乾淨了,日後還有誰敢乞降附?”

儘管杜士儀對於那些時叛時降的牆頭草同樣沒有什麼好,然而,此刻見王翰與人針鋒相對,來來回回爭論不休,他打了許久的腹稿,此時終於瞅準空子開口說道:“子羽兄所言並非沒有道理,天兵軍雖號稱八萬之衆,可原本就是胡人兵馬也計算在,如今能夠上陣的兵員並不多。更何況,朔蔚二州到幷州的距離極近,一旦真的打仗,不但四境百姓苦,而且勝算如何難說得很。不戰而屈人之兵爲上,畢竟如今朔州和蔚州的鐵勒降戶,究竟是否會舉兵反叛並無定論”

呂漢和鄭方卓還要再爭,張說終於沉聲喝道:“好了你二人既爲兵曹參軍,先下去詳細探查朔州和蔚州究竟是何等形我這便行文朔方道王大帥,另向朝廷上表稟報,你們先下去吧”

等到面很不好看的呂漢和鄭方卓告退離去,張說才輕哼一聲道:“打打打,拼的是將士的命,朝廷的錢糧,若是一舉屠滅那些懷有異心的降戶,便能解決一切問題,那我也任事不管,立時出兵就是了短視貪功到如此地步,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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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關鍵時刻,杜士儀站出來幫了自己一把,王翰頓時對他投去了激的目,然後方纔上前長揖道:“使君可有定計了?”

“你的主意是不錯,杜十九郎所言也有道理,但如今形不明,還不能輕易做結論。”張說看了一眼杜士儀,心裡對其剛剛那番話頗爲滿意,但面上卻不分毫異,“先詳加打探再做判斷,而且也得立時稟報朝廷。話說回來,子羽你一開口就是派使節去安,也不怕呂漢和鄭方卓反脣相譏,道是派你去又如何?”

“去就去,不,焉得虎子?”王翰滿不在乎地吐出了那幾個字,隨即才無奈地一攤手道,“只可惜,我不過是徒個進士登科的名聲,無無職,那些胡人最是胡攪蠻纏,決計信不過我”

“你說得不錯,若要取信於人,真的派出使節,這人選卻要好好商榷。”

儘管張說並沒有看自己,可杜士儀察覺到他的眼角餘彷彿落在自己上,一時不眉頭一挑。他這狀元及第的名聲在各州縣雖說流傳甚廣,讀書人和民間百姓興許會禮敬一二,可要鎮服那些兇悍而又狡詐的胡人,恐怕還是力有未逮,張說不至於會打這種主意吧?好在,直到王翰和他一同告退離去之前,張說也毫沒有提起這一茬,只是彷彿饒有興致地詢問了兩人此行天兵軍的所見所聞,彷彿那急軍務並不放在心上。

杜士儀和王翰固然在半月堂議事,而充作隨從的嶽五娘和羅盈就沒那麼好運氣了。此刻大都督府之中的屬不是忙著這猝爾來臨的軍,就是各人管各人的,兩人和赤畢等人以及王翰的隨從一道被人晾在一邊,誰也顧不上他們。赤畢倒是習慣了,但嶽五娘不眉頭大皺。就當他們在大太底下曬得頭昏腦漲之際,就只見一個從者快步走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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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大都督府上下正忙,一時沒顧得上各位。眼下日頭毒辣,各位請到偏廳中等候吧”

儘管那偏廳果然狹小,但隨著一杯杯解的酪漿送了上來,又有人送上了一桶涼水和木盆巾,熱得衫溼的嶽五娘這才舒了一口氣。畢竟是子,等一羣男人全都到外頭洗過了臉,一個眼神吩咐羅盈在屋子裡等著,自己這纔出了門去。可到了檐下那一桶涼水邊,看著那一桶污濁不堪的水直皺眉頭,本想再去打一桶水來,可剛剛領人送水的從者不見人影,只得索掏出了帕子,再一次已經滿是汗水的額頭,又四了起來。

就在這時候,視線敏銳的突然發覺,不遠有一個人在探頭探腦地張,待發現的目時,竟是立刻回腦袋再也不見了人影。儘管只是驚鴻一瞥,但依稀記得自己是見過那人的,頓時心中大凜,連忙在記憶中搜尋著此人的印象,許久方纔輕輕吸了一口氣。

等到杜士儀和王翰從張說的半月堂出來,帶著衆人回到王宅,一進客舍,嶽五娘便突然加快步子追著杜士儀進了正屋,旋即直截了當地說道:“杜郎君,今日你和王郎君去見張使君的時候,有人暗中窺伺我們幾個。”

杜士儀今天和張說虛與委蛇了一番,正頭昏腦漲的時候,陡然聽見嶽五娘說這個,他登時只覺得兩邊太作痛了。定了定神轉過,他見嶽五娘面冷笑,不若有所思地問道:“難道那人你認得?”

“王大將軍家裡的人,十個我能認識九個”

別的可以不信,但當初嶽五娘在長安城外那場廝殺中,還幫了自己一個大忙,對於的這一點,杜士儀自然深信不疑。想到王仲的人竟然魂不散一直跟到了太原,而且可能和張說有涉,他不眉頭鎖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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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月堂中,張說翻著朔蔚二州降戶的那些舊檔,仔仔細細思忖著對策,許久都沒有決斷。突然,外間報說道是王仲又派來一從者求見。儘管心中已經打定主意對王託的那件事能推則推,此刻這人來的時機又實在太棘手,然而,他思量片刻,他最終還是宣了人進來。

那壯年漢子進門之後恭恭敬敬行過禮後,竟是直截了當地說道:“張使君,聞聽朔州蔚州的那些附胡人正蠢蠢,大都督府打算派人安。既然杜十九郎正在太原,且是奉旨觀風,何不請他走這一趟?”

張說登時雙目寒芒大盛,見對方低著頭不敢直視自己的眼睛,他不冷笑了一聲,淡淡地說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等來人不敢多言告退而去,他不捋著鬍子沉了起來。王仲固然得罪不得,可若他就這般打發杜士儀去送死,豈不是昏庸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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