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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風月》 第240章 阿姊

一晃兩日,杜士儀便只帶著田陌和侯希逸,親自來到了三部兵馬的暫駐之地。因爲之前他在塞默羯上展的那一手,無論是吉哈默還是其他兩位俟斤,都把他完完全全當了高手防備,後隨時都跟著驍勇的護衛隨侍。而甫一坐下,杜士儀知道這些俟斤絕不會喜歡拐彎抹角,索直截了當地說道:“三位俟斤對奚王牙帳所在之地怎麼看?”

吉哈默見老謀深算的另兩部俟斤都不開口,索第一個開口說道:“那是上天賜給奚王的福地”

“不錯,若不是上天賜福給奚王的福地,所以,這老哈河畔的平原上,方纔能種上各種各樣的禾稼,每歲饒的時候,亦能讓穀倉滿。”

杜士儀這話頓時讓吉哈默心中一。奚王牙帳附近這一片土地,因爲確實擁有天時地利,故而儘管奚人更多的是放牧,可在很早之前,這片地就逐漸由人開墾了出來,種上了粟米和糜子,供牙帳上下食用。最初貴族們並不喜歡,覺得及不上牛羊頂飢,但漸漸發現可以消解食的油膩,久而久之,老哈河畔的田地已經開墾到了相當的面積,但對於其餘各部來說,這種農耕模式自然比不上他們已經完全習慣了的放牧。

“這些糧食只是用來防止風雪之年,哪裡比得上牛羊這些能讓勇士們更加力大無窮?”

“那麼,俟斤可知道,奚人的壽命,遠遠比我們中原的唐人來得短?一個奚族最武勇的戰士,在戰場上固然能夠橫刀立馬所向無敵,但他們往往在應該還能打得仗的時候,卻因爲一丁點本微不足道的小病而喪失了命?牛羊之食,固然能夠讓人力大無窮,但缺乏某些搭配,卻足以⊥他們減本該在戰場上衝殺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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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士儀這些話有理有據,不但吉哈默忍不住沉了起來,其他兩部俟斤亦是如此。好一會兒,年紀最大的阿什哈方纔沉聲說道:“莫非杜郎君有什麼好辦法?”

“沒錯,我的這個僕人,通於農耕。”杜士儀迴轉讓田陌上了前來,見這個黝黑的崑崙奴讓三部俟斤全都瞪大了眼睛,他便笑著解釋道,“他不但肯辛勤勞作,而且願意找出那些最能滿足我這個挑剔主人的食,更知道哪些種子長出來的莊稼,最能讓人獲得健康和長壽。”

吉哈默幾乎不假思索地站起道:“那我出多錢,杜郎君願意把他讓給我?”

長壽兩個字,絕不僅僅是中原皇帝最期冀的願,對於那些遊牧民族高高在上的王族和族酋族老,也都是了不得的。吉哈默這一搶先,阿什哈和另一個俟斤先是一陣惱火,跟著還是阿什哈老謀深算一些,盯著杜士儀開口問道:“難不杜郎君今天只是爲了向我們宣揚你的奴僕的好?”

“不,只是他一路上收集了衆多種類的種子,其中便有最適合奚族的。”杜士儀把事先準備好的一套天花墜宣介各式菜蔬好的言語拿了出來,很快把三部俟斤說得眼睛放,而等到田陌在侯希逸的翻譯下,結結地表示有幾種菜蔬諸如菘菜很容易種植,足以教會任何一個奚人,他就看到了那三人出了又驚又喜的笑容。這時候,他方纔示意侯希逸把捂在懷中的銀壺送了上來,當著衆人的面打開蓋子,又示意田陌拿來銀碗,倒了三碗送給那三位俟斤,隨即自己也端了一碗,見衆人盯著手中那和牛截然不同的飲品發呆,他便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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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小看這一碗茶。對於大唐的帝王將相來說,它也許可有可無,但對於三位俟斤這樣,經常食用牛的勇士來說,它卻是最好的長壽之。我在大唐時自小學習醫,算得上是半個大夫,所以我知道,常常吃牛羊這些油膩的食,人的腸胃難以消化,所以便需要此。”杜士儀知道耳聽爲虛,眼見爲實,便直接一口氣喝於了手中的茶,見三人看著他猶猶豫豫也喝了幾口,繼而砸吧著,彷彿在若有所思地品味味道,他便微微一笑。

如今大唐的烹茶方式他著實不敢領教,而將茶葉研碎末的這種法子更讓他覺得暴殄天。然而,對於遠還沒有傳茶葉的遊牧民族來說,茶既然在後世能夠風靡一時,如今也應該更容易讓他們接

“雖有些苦,但滋味卻還不錯。”

“這是用牛還是羊的?”

“此便是杜郎君說的長壽之?”

杜士儀儘管強化過奚語,但畢竟不是天才,若非事先預備得當,侯希逸又站在後時刻悄悄用手指在他背上比劃提醒,他著實有些應付不下來。但此刻,仍是由侯希逸輕輕在他耳邊完全翻譯了這些話,他才找到了解說之詞。

“這是在牛之中加了茶葉同煮,許有些特別的手法,但並不難。只要有足夠的茶葉,奚族上下就可以飲用這樣強茶。”

“杜郎君可能立刻演示,讓我們看個清楚?”

杜士儀今天帶著田陌,就是打算讓他好好展示一下所能——儘管這煮茶的手藝,還是他自己手把手教會這個崑崙奴的。眼看著田陌用那一包研碎的茶葉末,完了一道道工序,煮了一鍋茶,吉哈默三人全都覺得果然簡便,他方纔慷慨地留下這一鍋茶供他們嚐鮮——至於這些人是讓奚人奴隸嘗試,還是讓別人實驗,他就顧不上這麼多了。果然,不過兩日,三部俟斤便忍不住派人相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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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茶葉,杜郎君可有更多的”

“我只帶來了幾包,但公主聽說之後,已經答應,將利用作爲大唐公主的尊崇份,爲奚族買到這種珍貴的茶葉”

“公主難道不會把這樣的好東西只留給大王?”

“各位不覺得,魯蘇大王這一次領兵前往防備契丹人,彷彿是給各位留下了機會嗎?”見吉哈默三人果然爲之神一變,杜士儀便笑容可掬地說道,“公主已經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公主願意向各位俟斤表達的善意,否則也不會答應將朝廷賞賜的絹帛送給各位。而茶葉之事,公主也會說到做到。”

之以,曉之以理,這些天下來,三部俟斤得到了固安公主讓人送的不大唐錦,再加上固安公主的許諾,杜士儀的遊說,如今再想想李魯蘇可能存在的險惡居心,他們全都生出了歸心。因而,在又一次的相談甚歡之後,他們甚至連去見固安公主都顧不上了,紛紛點齊兵馬預備回自己的駐地。拔營之日,當杜士儀和固安公主並肩登上了那一座小丘,看著數千兵馬漸次開拔離去,兩人同時長長舒了一口氣。

“這個難關竟然度過去了”固安公主有些難以置信地挑了挑眉,繼而直接不顧儀態地坐倒了在地,面上出了難以掩飾的疲憊,“真的沒想到,我能夠支撐到這一步。”

見固安公主那一口氣泄了,整個人彷彿都有些懨懨的,杜士儀嚇了一跳,連忙手去攙扶,結果卻不想手一拉,竟把他拉得幾乎跌倒在上。他總算下盤還穩,一個踉蹌之後堪堪坐在了固安公主的側,可是,當這位份尊貴的公主直接把頭靠在了他的肩頭時,他一下子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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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你的肩膀借我靠一會兒。”固安公主的聲音中,再也沒了之前這些天的強不容置疑,而是多了幾分說不出的弱,“從小到大,就沒有一個讓我足以倚靠的男人,不論是我的父親,還是我那個死了的丈夫,我已經習慣了什麼都靠我自己。我沒有想到,就這些天,我居然有一個可以商量的人,可以信賴的人,可以分擔力的人……這麼多平生第一次,竟然都匯聚在你的上”

杜士儀見張耀非但沒有說話,反而躡手躡腳退到了一邊風,彷彿生怕那些護衛們上來驚擾,他頓時不苦笑。平心而論,對於這位獨自掙扎在異族他鄉的和蕃公主,他確實打心眼裡敬服,尤其是在危難時刻的勇氣和謀略,足以⊥等閒男子汗因而,他定了定神便開口說道:“貴主也讓我看到了,什麼做巾幗不讓鬚眉,什麼做殺伐果斷貴主這些年做出了很多犧牲,我爲男子,深敬佩。”

“只是敬佩?”固安公主微微挪開腦袋看著杜士儀,見其彷彿有些尷尬,哂然一笑道,“你別想歪了,以你的年紀,做我的阿弟還差不多我在家中的時候有兄弟姊妹,可是,誰都瞧不起我。你很奇怪我能夠被選爲和蕃公主,卻會遭到如此冷待是不是?和蕃公主素來選的是那些和宗室有親的勳貴公卿之家,而且一定是嫡,從無例外,但我卻只是一介偏妾所出的庶,和大唐宗室沒有半點緣關係的庶。”

嶽五娘儘管知道此事,但卻沒有告訴任何人,連杜士儀也是一樣。此時此刻,大吃一驚的他瞪大了眼睛盯著固安公主,想到以卑微的出卻能就這樣堅韌頑強的格,以及如今的謀略和膽,他不更生出了深深的敬意。

“是我的父親和嫡母爲了家裡出一個公主的榮耀,這纔在宗正寺了手腳,把我送到了這裡來。我孤零零地在這異國他鄉,曾經無數次盼能有個孩子,可在他真正孕育在我中的時候,我卻不得不選擇親手將他扼殺。這輩子,我不可能再做一個母親了,至這份罪孽也足以⊥我不能擁有自己的孩子。”固安公主面上出了淒涼的笑容,竟又和最初一樣,把頭擱在了杜士儀的肩頭,“至現在,讓我一下有個阿弟倚靠的覺。”

杜士儀只能僵坐不,可是,寒風之中,當他覺到彷彿有什麼溼溼的東西漸漸從衫滲了進來時,他終於艱難轉過了頭,卻只見這位一貫堅強的固安公主已經是淚流滿面。他本能地舉起袖子要去拭,最終還是從懷中取出了絹帕,輕輕拭著那張不復的臉。好一會兒,他才放下了手,一字一句地說道:“我自父母雙亡,雖有叔父,卻無甚親,只有一個相依爲命的嫡親妹妹,如果貴主願意,我希能多一個如貴主這樣的阿姊”

固安公主先是一愣,隨即竟是輕輕擡起腦袋笑了起來,老半晌方纔眼神閃爍地說道:“你,前途無量的京兆杜氏子弟,願意認一個蠻夷大王的妻子,一個這輩子都興許不能再回長安的和蕃公主,一個原本出卑微的庶做阿姊?

“要論出,我兒時就已經家道中落,後來一場大火更是幾乎把家門付之一炬,若非有幸得逢良師益友,也不會有今天,更何況我到現在都還尚未釋褐仕爲。要說吃虧,也是貴主吃虧。”

“好,好”固安公主突然縱聲大笑了起來,突然站起,旋即出手拉了杜士儀起來,這才笑地說道,“既如此,我也不需要那些繁文縟節,從今往後你不要再什麼貴主,直接阿姊就是你的阿姊被人過辛元娘,也有個閨名做辛桐,但更有一個自己給自己起的名字,辛鴻。鴻鵠之鴻,鴻圖之鴻燕雀安知鴻鵠之志……我也不敢自比鴻鵠,我之所願,只是希今生今世能夠只爲自己而活”

看著心激盪的固安公主,杜士儀心悅誠服地了一聲阿姊,隨即含笑說道:“不久的將來,阿姊一定會得償所願”

“你倒會說好聽的。”固安公主的臉上出了見的嫵笑容,隨即便含笑說道,“你是奉旨觀風,如今天冷了,路上不好走,索就在奚地再住一段時間,等朝廷那邊的旨意到了再說早知道我們真的能夠功,之前就不必讓那小和尚如此辛苦了。”

“世事難料,我們又不是諸葛亮。”杜士儀笑著一攤手,見固安公主上那一襲大氅因爲剛剛那一坐歪在了一邊,便上前極其自然地替其重新正了一正繫好了,這才退後一步說道,“趁著李魯蘇不在,阿姊儘快先把那些奴隸牢牢抓在手中”

“那還用說?李魯蘇會打算盤,我豈會讓他如意?”固安公主攏了一攏上的大氅,自信地深深吸了一口氣,“除此之外,你對那三部俟斤說的事,也要立時去辦了。人手我都挑好了,明日就能派人進蜀買茶”

“不止是買茶,要買茶園,把能夠種茶摘茶的茶農等等全都握在手中,阿姊在奚地,要花錢的地方多,我在長安卻是握著大把的錢沒地方用,阿姊出人,我出力,如此方纔是合則兩利。”

“你呀”固安公主見杜士儀連這個都計算好了,一時又好氣又好笑,心中卻只覺得暖流涌,最終欣然點頭道,“就依你。這些事你比我在行,回頭我會吩咐他們,一切都聽你的你儘管放心,在奚地這些年,但凡這些隨侍我邊的唐人護衛,早已是對我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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