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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上嬌卿》 第32章 晉江正版32

 無邊的混沌和疼痛在此刻如同漲的江水翻涌而上, 他就像踩在江面的人,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外狂奔,卻因氣力耗盡, 在出門檻時被狠狠絆了下, 眼前一黑,結結實實地往下一栽。

 “世子爺!”

 凌安大步追上去,立刻蹲下來探他的鼻息,還好, 只是暈過去了。

 這一整日真是提心吊膽,大半夜又來這一出, 凌安就生怕他又去盛國公府算賬, 意識不清醒的人,難保不會將事鬧大。

 回頭覷一眼那半張臉腫紫紅、細脖上五個醒目紅指印的柳依依,心下一嘆, 這人世子爺鐵定是不會再要了,但好歹是條人命,便吩咐躲在一旁早已嚇傻的丫鬟春芽:“去給你主子請個大夫。”

 春芽蜷在墻角,被方才那一幕嚇得都合不上, 聽到這話意識才慢慢回籠,“是……是……”

 凌安將大氅披在謝斐上, 從偏門指了個小廝去請大夫, 地進了歸燕堂, 卻沒想到院燈火通明,一人于正堂前負手而立, 幾個丫鬟仆婦巍巍地跪在地上, 廳堂死氣沉沉的平靜。

 凌安頓覺一寒意直沖天靈蓋, 只得著頭皮走上去, “王爺……”

 謝危樓轉過,眉宇間的寒意聚如山巒,且是站在那,勢焰上就已經極度迫人,他冷冷地盯著面前這一主一仆,“上哪去了?”

 謝斐還暈著,凌安不敢放下世子爺,只好垂下頭,老實回話:“世子爺聽說一外室曾找過夫人的麻煩,便想去問個清楚。”

 謝危樓盯著謝斐鮮淋漓的手,眉頭擰,聲愈冷:“問個話,能問這樣?”

 凌安心中忐忑不已,趕忙解釋道:“世子爺發了高燒,腦子不大清楚,出趟門又摔了好幾回,這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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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危樓目幽深:“是麼?”

 凌安指尖都在抖,嚨一,應了個是。

 其實也沒說錯,除了給柳依依的那掌把手心的傷口打得皮翻飛,其他幾次都是世子爺自己被地上的東西絆的。

 但凌安說得很心虛,鎮北王一雙眼暗如深淵,厲若鷹隼,似乎無論什麼謊言,在他面前全都無遁形。

 他能明顯覺到后背上的人溫越來越高,明明里只穿一件中,外頭披了件大氅,渾卻燙得嚇人。

 謝危樓盯著他許久,直看得凌安渾冒汗,這才收回目,淡淡道:“先下去,請大夫理傷口,明日開始足五日,在府上溫習功課,五日之后照例去衛所。”

 凌安心往下一墜,小心翼翼地為自己主子求:“可……世子這傷一時半會也養不好,傷的還是手,到軍營里如何與人摔跤搏斗,如何舞刀弄槍……”

 謝危樓冷笑一聲:“戰場刀劍無傷是家常便飯,難道敵人會給你三個月休養生息的時間,等你養好了傷再來攻打?”

 凌安不敢再說什麼,話到邊咽下去,趕忙背著自家主子進了屋。

 降溫、喂藥、傷口重新合,闔府上下又是一夜未眠。

 -

 武定侯府。

 晚膳時分,大爺、二爺相繼從衙署回來,借著安和年末團聚之名到漪瀾苑來瞧沈嫣。

 一大家子不速之客齊聚漪瀾苑,老太太看孫尋常,反倒笑意盈盈的朝長輩們行拜禮,便也不作趕客之舉,吩咐小廚房添幾個菜,漪瀾苑還不在乎多添幾張椅子。

 自家侄和離的消息傳遍上京,大爺、二爺早在衙署就已經聽到消息,鎮北王的家事,誰又敢胡議論,且他那廂在府上下了嚴令,不許任何人在外散播謠言,眾人能,卻抑制不住好奇的心,私下里找大爺二爺問,可大爺二爺又如何知曉,他們并不比任何人早半刻知曉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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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飯吃到一半,大爺擱下筷子嘆了口氣,向沈嫣:“七娘啊,這里頭可是有什麼誤會?重之后,世子爺可是親自來接你回府的,夫妻間小打小鬧也是難免,何以就到了和離的地步?”

 論輩分,他是沈嫣的大伯,又是爵位繼承人,有一家之主的威,對侄關心幾句也是應該的。

 原本他問倒是沒什麼,二夫人孫氏卻也跟著說:“聽鎮北王的意思,和離竟是你提的?你向來腦袋好使,怎的能做出這種糊涂決定呢!世子爺就是有什麼過錯,鎮北王回來他也自然是要收斂的,你的好日子才開始呢!離了他豈不就……豈不就是……”

 孫氏覷見老太太肅正的面生生將話到邊的“下堂婦”給咽下去。

 沈嫣倒是沒怎麼生氣,既然選擇還家,遲早都面對這一切,總不可能日日躲在漪瀾苑不出去,那樣在旁人眼中豈不了“于見人”,鎮北王已經為鋪了一條平坦大道,剩下的路便像祖母說的,昂首闊步地走。

 于是擱下手中的湯匙,迎著眾人的探究的目,緩緩一笑,比著手勢道:“多謝伯父伯母關心,和離一事,是七娘與世子緣分已盡,七娘不怨旁人,亦無甚后悔或傷懷,往者不可諫,來者猶可追。”

 孫氏看得糊里糊涂的,還未等云苓解釋,自己就先慨一通:“這三年,若是有個孩子,今日也不至于離得如此干脆,來日再想嫁——”

 “好了!”老太太手中竹筷“砰”的一聲往下一摔,孫氏當即眉心一跳,賠笑道:“母親莫生氣,我這不是為了七娘好嘛。”

 一旁的沈嬈才要開口,就被王氏一眼瞪回去,這才咬著筷子噤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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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膳前,王氏特意提醒過,倘若在飯桌上一句,不管什麼話,王氏都會立即將趕回婆家。

 老太太掃過眾人,冷哼一聲:“我同你們怎麼說的,此事不得再議,否則家法置!老大白日在衙署,不知也就罷了,至于孫氏,用過晚膳便到佛堂抄十遍佛經,不抄完不許出來!”

 話音剛落,孫氏里的飯食都咽不下去了:“ 母親,我是無意……”

 二爺暗暗推了把孫氏,孫氏這才委屈地咬咬牙低下頭,眾人面面相覷,原本想說的話也都默默吞回肚,悶頭吃飯。

 一段飯吃得食不知味,只有沈嫣胃口尚可,還給老太太夾了菜。

 用完晚膳,孫氏去佛堂抄經,眾人潦草寒暄幾句,也都相繼離開了,橫豎明日除夕團圓宴,到時噓寒問暖說親道熱也不遲。

 眾人一走,老太太進了屋,沈嫣喚摘杏過來,問了幾句關于孫氏的話。

 摘杏道:“二夫人一向口無遮攔,惹老太太不高興的事兒掰著指頭都數不過來,被罰抄經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沈嫣暗暗詫異,若是小輩被罰也就罷了,孫氏畢竟是長輩、二房的主母,卻也時常被祖母懲罰思過,同輩和小輩面前掛不住面子,會不會因此懷恨于心,暗中對祖母下毒呢?

 沈嫣進了屋,老太太招在榻上坐下。

 沈嫣深吸一口氣,給祖母倒了杯茶。

 老太太瞧了許久,“這回是認真的?”

 沈嫣著老太太,輕輕地點了點頭。

 老太太又問:“不后悔?”

 這里的不后悔包含太多即將面對的困境,絕不是老太太飯桌上一句“不得再議”就能輕描淡寫地揭過去。

 和離是外人眼里一輩子抹不去的污點,將來會面臨永無止境的指摘和嘲笑,連帶著武定侯府都要被打上一門二和離的烙印,大房、二房的姐兒們日后議親也會到影響,自己這輩子……更是前路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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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既然做了這個決定,便從無想過后悔,從未做錯什麼,即便山雨來,又有何懼?

 老太太面卻比想象中更加肅冷,一語打斷的思緒:“你可知錯?”

 沈嫣心里一驚,怔愣地抬起頭,無聲道:“祖母?”

 老太太別過頭,一拍桌案,冷聲看著前方:“你給我跪下。”

 沈嫣茫然無措地手指,旋即聽祖母的話,下了榻,在老太太面前跪下來。

 頭頂傳來一聲長長的嘆息。

 老太太閉上眼睛,冷冷說道:“你最大的錯就是擅作主張!祖母同你說過多次,萬事都有祖母在,不必你自己強自撐著,祖母年紀雖大,卻也不是個死的!即便是他謝世子面前,祖母的話也是有幾分分量的,何苦要你獨自承一切?”

 沈嫣聽得心口酸,微微紅了眼眶。

 老太太繼續道:“謝世子不愿和離吧?否則你又何苦同他虛與委蛇直到今日?這是鎮北王回京,倘若他不回,你就打算委屈自己一輩子?倘若鎮北王不是個好說話的,日后你在王府如何自?”

 沈嫣跪地垂首,眼淚悄無聲息地落下來。

 老太太亦紅了眼眶,了手中的珠串,“你爹娘去得早,你姑姑又常年不在京中,大房二房的孩子都有爹娘疼,用不著祖母心,你說……祖母這輩子,還能心誰?”

 沈嫣跪倒在老太太膝前,心里堵得難,眼淚似決堤般直往下落。

 知道祖母關勝過一切,可做不到讓祖母事事為心,那些糟心事兒,說不出口,更怕惹祖母擔憂。

 老太太的頭,哽咽道:“是祖母當年識人不清……是祖母不好,你爹娘就留下這一個心肝,祖母卻讓你委屈了三年,白白誤了一生……”

 沈嫣不住地搖頭,隨即將眼淚抹去,雙目清明且堅定地著老太太,比劃道:“短短三年,耽誤不了阿嫣的一輩子,將來的路還長著呢,是祖母教的我,‘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日日憂不如朝朝樂,豈知來日不是明亮徹?”言罷便取出帕子替老太太拭淚。

 老太太豈是當真責怪,不過是心疼孫,見自己看得開,心中郁氣也漸漸散開,的手道:“罷了,既如此,便在府上好生休息一段時日,來日尋個春暖花開的好時候出去散散心,我嫣嫣兒才十八歲,這輩子的好日子才剛剛開始呢。”

 沈嫣破涕一笑,往老太太懷里蹭了蹭。

 眸一閃,忽又想到鎮北王在府門前對說的那番話,不

 這一晚睡在東廂,腦海中飄飄忽忽,似又夢到一些從未經歷的場面。

 一邊是刀槍劍戟的戰場,另一邊是歌舞升平的勾欄院。

 “姑娘國天香,想必歌亦如黃鶯出谷,為諸位爺唱一曲,如何?”

 “唱啊!倒是給我唱啊!”

 面前圍了一群男人,看不清那些臉,鼻尖是令人作嘔的酒氣味,耳邊嘈雜不堪,全是唱曲的聲音。

 得無路可退,幾乎不過氣,跟著一長鞭劃破空氣,凌厲的風聲僅在耳邊停留半息,隨即口撕裂般的劇痛將整個人吞沒。

 那些人聽不到的聲音,劈頭蓋臉又是一頓鞭刑,直往口的襟和腰下的裳被細碎的布條,零零碎碎地往下掉落,里的小越是狼狽,男人們就越是興,越是興,便又得越狠。

 聽到自己慘厲的痛呼,一直狼狽地躲閃,上已經不剩什麼了,只能抓著地上的碎步拼命遮掩,直到疼得兩眼發黑,幾乎喊不出聲的時候,后背不知忽然撞到什麼,整個人落一個冰冷堅的懷抱。

 被一張碩大的綿氅包裹住傷痕累累的赤-,再一抬眸,眼前一片

 所有人都死了,救的那人,手里的長劍還滴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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