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初停下腳步,瀲灩的桃花眼閃了閃,“顧念之,你中午有午餐會議,你忘了?”
顧念之愕然抬頭,“我有午餐會議,我怎麽不知道?沒人通知我啊?”
“你現在知道了,我當場通知你,不行嗎?”何之初的聲音比他的態度更冷漠,“有時間多琢磨自己的專業工作,別盡想著給人買早餐,你是他什麽人?他國的妻子知道了,你的名聲很好聽嗎?——又不是跑小妹。”
顧念之抿了抿,當然不是專門給人跑的,但是何之初說起黃師兄的妻子,顧念之就不得不慎重了。
放開何之初的袖,心裏有些慌,“……何教授,我沒有別的意思啊。黃師兄的妻子不會誤會吧?隻是買個早餐而已……”
何之初垂下眼眸,黑長的睫蓋住了瀲灩的桃花眼,“如果你隻給小黃一個人買早餐?你說別人會不會誤會?”
“啊?”顧念之長長地歎了一聲,不想到當初還在C大的時候,梅夏文天天給買早餐,而且隻給一個人買,大家就都默認梅夏文在追了。
看來,這樣做確實很讓人誤會。
但是要拉近跟黃師兄的距離,買早餐是手段之一啊。
“那怎麽辦?我不想他妻子誤會……”顧念之頭疼地往前走,將何之初扔在走廊上。
何之初兩手在黑西裝的兜裏,簡直不敢相信顧念之就一個人這樣走了。
他轉頭看了看議長辦公室的方向,又回過頭看了看前麵耷拉著肩膀像是被打擊了的纖長影,然後抬頭看了看走廊的天花板,最後認命地大步往前,追上顧念之的腳步,生地提議:“你不想小黃的妻子誤會,可以給別人也買早餐。如果你給別人也買了,他妻子就算知道,也不會誤會。”
顧念之停下腳步,墨黑的眸子裏有欣喜在跳躍,“對對對!何教授真是有經驗,就這麽辦。我馬上給別人買早餐。”說著,就往賣早餐的小食府走去。
何之初跟在後,不得不咳嗽一聲,輕描淡寫地說:“我沒經驗,我說的是人之常。對了,你運氣好,我給你個機會,我今天正好也沒有吃早餐,你給我也買一份。”
顧念之回過頭,奇怪地看著何之初:“何教授,您不是從來不吃早餐嗎?隻喝紅酒……我聽同學說起過。”
何之初的目瞬間冷凝,牙都在發,他冷笑:“你這個時候又機靈了?不是你說不吃早餐會胃疼?剛才還勸小黃,現在呢?看來你的確對小黃的心思不一般?”
顧念之簡直要以頭搶地,有種有理說不清的覺,猛地一回頭,衝進小食府,“再來五份英式早餐!”
戴著高高白帽的廚師給打包了五份早餐紙盒,收銀臺那邊啪啪打出一張收據:“七十五塊。”
顧念之拿出錢包,悲催地發現自己隻有五十多塊現金在裏麵。
還沒有國的信用卡,霍紹恒給辦的華夏帝國的信用卡一張都不能帶來,平時花錢都是從趙良澤那裏取。
每天五十元的零用錢本來是夠用的,但是遇到這種突發狀況,就不夠用了。
顧念之小臉漲得通紅,結結地說:“我我我……能不能隻要三份?”
“不行。這些都是現做的,你不要,給誰去?”收銀臺的黑妞一臉傲慢,拒絕給“退貨”。
“那我……”顧念之轉,眼看著何之初,“何教授,能不能借我點錢?”
何之初已經被顧念之氣得沒脾氣了。
好不容易想吃一次顧念之給準備的早餐,最後還得自己掏錢……
他繃著臉,掏出自己的黑卡遞了過去。
那黑妞瞬間變臉,對著何之初笑得花枝,“謝謝何先生。”
刷完卡,顧念之拎著五大早餐紙盒跟何之初走出去,將一個早餐紙盒遞到何之初麵前,“何教授,您的早餐。”
何之初抿了抿,從手裏接過紙盒,語音依然淩厲:“這一次不算,因為是我請大家吃早餐。你要洗清你的嫌疑,還得再買一次。”說完轉就走了。
顧念之撇了撇,拎著另外四個早餐紙盒回到自己待的撥款委員會辦公室,放到前臺Mary桌前,朝眨眨眼:“Mary,我請大家吃早餐。”
Mary笑得見牙不見眼,高高興興跟今天來上班的幾個人分吃。
顧念之一個人靜靜地在自己的小辦公室裏坐了一會兒,然後打開電腦,登陸自己的賬號,看看今天有沒有什麽事要做。
撥款委員會的係統裏,沒有等待批準和上傳的撥款項目。
想了想,打開曆史文件,查看以前上傳的撥款項目。
想起趙良澤昨天給說的幾個日期,試探著調出了前三個月的撥款紀錄。
因為已經有了趙良澤的提點打底,顧念之一下子就發現兩個月前,國會果然給海軍撥過一次款。
從數量上看,真是數額巨大。
真是有意思。
顧念之突然明白了何之初的意思。
這裏果然是國國會最有意思的一個地方。
如果把那一筆筆撥款的來源和流向結合起來看,很多疑問都能迎刃而解。
國會每年批準那麽多項目,連國會議員自己有時候都不知道到底有多。
但不是每一個項目最後都實施了。
隻有在這個撥款委員會裏,才能看清國會每年批準的那麽多項目中,哪些是真的,哪些隻是渾水魚。
一句話,汗牛充棟的文件和滴水不的言辭都能騙人,隻有現金的流向不會騙人。
顧念之宛如發現新大陸一般,整個上午都耗在自己的辦公室,專心致誌地看以前的撥款記錄。
何之初的電話打來的時候,把嚇了一跳。
接過來劃開手機,顧念之的眼睛還是沒有離開電腦顯示屏,“何教授,什麽事?”
“午餐會議,你是不是忘了?”何之初冷冷的聲音從手機裏傳來。
顧念之“哦”了一聲,連忙退出係統,關了電腦,拿起自己的小背包,走出撥款委員會辦公室。
“我在國會山前麵的臺階下等你。”何之初說完掛了電話。
顧念之一出來,就看見一輛黑得發亮的勞斯萊斯停在國會山臺階前的空地上。
是這輛嗎?
顧念之左顧右盼,隻看見這一輛車停在這裏。
這裏一般是不許停車的。
何之初從後車座裏探出頭,“過來,還在等什麽?”
顧念之忙走過去,拉開車門,坐到後車座。
“開車。”何之初對前麵的司機吩咐了一聲。
顧念之想起一個笑話,說開勞斯萊斯的人一定要用司機,因為自己開的話,別人會認為你是司機……
低頭淺笑,一副忍俊不的樣子。
何之初見笑了,積鬱的心頓時雲開霧散,也微微地笑了。
車開到DC的一家法國菜餐館停下來,何之初帶走了進去。
兩人居然在這家以貴著稱的餐館裏進了一個包間!
國餐館不管是高檔還是低檔,有包間的那是麟角。
顧念之很是欣喜地坐下來,等到侍應生都上菜了,還沒有看見有人來。
“何教授,不是說開午餐會議嗎?人呢?”看著包間的門,疑問道。
“人不是在這裏嗎?”何之初拿起刀叉,將一塊medium的牛排細細切了,淋上醬。
顧念之這下明白了,“就我們倆?這怎麽午餐會議……”嘟嘟囔囔地切開自己的crab-cake,慢慢吃起來。
“兩個人就不能開會了?”何之初頭也不抬,拿起酒杯遞到顧念之麵前,“給我紅酒。”
顧念之忙拿了桌上放著的一瓶紅酒,給何之初斟了淺淺的杯底。
“今天的午餐會議,就是說你最近的工作。聽說你在撥款委員會經常各個辦公室晃悠?”何之初將顧念之這幾天做的事一件件數落出來。
顧念之聽得滿頭大汗,暗道原來自己邊也是有眼線的……
“知道了,以後我會努力工作。”沒有跟何之初頂,十分乖巧地承認了錯誤,然後想起今天從撥款委員會部係統裏窺見的冰山一角,笑嘻嘻地說:“我有點明白何教授的意思了。”
“什麽意思?”
“您說撥款委員會是國會最有用的部門啊?”顧念之又給何之初斟了淺淺一杯紅酒,“我發現,確實如此。正在印證我的想法。”
“哦?說來聽聽。”何之初沒料到顧念之這麽快就有了線索,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紅酒,從酒杯沿上抬眸看著顧念之。
顧念之卻搖搖頭,“還不到時候,等我完全弄清楚了,再說給何教授聽。”
“也好。”何之初拿著餐巾布慢條斯理地了,“不過記得不能太晚,不然生日禮也是沒有的。”
“啊?——哦……”顧念之點點頭,差一點把這件事忘了,“那何教授就拭目以待吧!”
……
何之初和顧念之吃午飯的時候,趙良澤正在跟霍紹恒視頻通話。
他匯報完工作之後,猶豫了一下,還是咬牙對霍紹恒說:“霍,我把那些數據給念之看了。”
霍紹恒的表一點都沒有變化,但是趙良澤卻陡然覺得全一冷,好像突然被嗜殺的猛盯住了一樣。
“霍……”趙良澤緩緩出聲,語氣抖哆嗦:“我……我……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麽?”
“小澤,你知道的,念之這人過目不忘,你把這組數據給看了,能指我說你對?”霍紹恒心裏有些說不出的煩躁,他扔了鼠標,出一支煙,在電腦前點燃了,長長地吸了一口,將自己的麵容藏在嫋嫋升起的白煙之後。
趙良澤低下頭,不敢再看霍紹恒的眼睛,嘟噥著說:“我我我……我隻是想盡快查明真相。”
“那也不該給看。”霍紹恒換了一隻手夾著煙,右手握著鼠標,點開另外一個文件。
那裏也存著一組數據,一組磁場變化的數據。
這個文件建立的時間,是六年前。
這組六年前的數據,跟霍紹恒他們剛剛發現的數據,幾乎是重合的。
而六年前這個文件存儲的經緯度坐標,正是華夏帝國C城的一個街區。
那一天,這個地區突然發生了一起嚴重的車禍,奉命過來保護科學家采集現場數據的霍紹恒,從那輛燃著大火的汽車裏救出了一個十二歲的小孩。
就是顧念之。
“六年前鬧市區的磁場變化數據,和六年後亞丁灣海底的磁場變化數據幾乎一模一樣。這樣的東西,你給念之看?”霍紹恒的手握著鼠標,恨不得將鼠標一把碎了。
“如果我沒猜錯,這種數據的重合絕對不是巧合。這件事應該跟念之有關。我們既然打不開局麵,不如讓自己去尋找。”趙良澤鼓足勇氣,抬頭正視視頻另一端的霍紹恒,“再說霍同意念之來國,何嚐不是為了打破僵局?讓更多的人能夠出現?”
說句直白的話,顧念之現在就是他們的魚餌。
不把魚餌撒得到都是,怎麽能攪一池春水?
霍紹恒深邃的眸子黑得深不見底,他靜默了半晌,最終默許了趙良澤的做法:“記得隨時匯報。”說完就關了視頻,一個人夾著煙,走到臺上,看著外麵的群山出神。
半夜的C城特別行司駐地一片漆黑,隻有他手指間煙火閃閃爍爍地明滅,一如他起伏不定的心思。
……
顧念之開完“午餐會議”,被何之初送回國會山大廈。
他坐在車裏沒有下來,對側了側頭,遞給一張信用卡,“拿著,這幾天我有事要出去,不在這裏,你記得每天寫報告,發到我的郵箱,我會每天檢查。”
“知道了,何教授。”顧念之的聲音幾乎是沮喪的,一邊推辭何之初的信用卡,“何教授,這卡我不能要。”
但是何之初冷冷地說:“我的研究生都有,這是學校的基金。”
顧念之隻好接過何之初的信用卡,胡塞回小背包裏。
垂著頭,腳步沉重地回到國會山大廈,先去找了黃師兄。
黃師兄見進來,著急地道:“你去哪兒了?還吃不吃午飯了?”
“當然吃,我都快死了。”顧念之想到何之初剛剛離開了,和他“午餐會議”的事,應該沒有人知道。
黃師兄帶著去了國會山的小食府吃午飯。
現在是午餐時分,那裏的人特別多。
顧念之隻要了一份蔬菜,握在手裏跟黃師兄找了一個角落的地方坐下來。
黃師兄瞠目結舌看著的蔬菜:“……這就是你的午飯?!不會吧!不用給師兄省錢!午飯都用卡買的,不用我們付錢!”
顧念之一怔:“黃師兄你有信用卡啊?我怎麽不知道?”
剛剛何之初才給了一張,而黃師兄的信用卡,明顯早就有了。
“呃,溫助教說你的手續有些問題,還在跟銀行涉。”黃師兄急忙解釋,“用我的也一樣。要不要去買點別的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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