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臉上乍青乍紫的, 十分好看。
那抱刀的侍衛歪了歪腦袋,看也沒看公子一眼。不過老爺子隨手招來的小子,僥幸長得跟早夭的小公子有七八分想象, 還真拿自己當貴公子了?
憶起昨日驚鴻一瞥, 他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也不知那青年是什麼人,總覺得長得十分悉……”
他小聲的嘀咕旁人沒聽見,黑臉仆從看著公子臉漸漸冰冷起來。倒是他搞錯了, 這不男不的小子除了會做些嗆死人的菜, 沒見他做出過什麼能口的。
笑意一收, 他這一張棱角分明的黑臉瞧著氣勢駭人。絡腮胡子之上一雙鷹凖般犀利的眼睛。靜靜盯著人看時仿佛一言不合就能掏出一把刀將膽敢人宰了。也不知這一幫子人到底是做什麼的, 隨便一個下人上都帶著殺氣。此時他居高臨下地審視, 公子額頭的冷汗就止不住冒出來。
等黑臉仆從一走, 他心里不服氣里啐了一口:哼!不過是個奴才!
……
待到仆從找到掌柜的詢問,掌柜的有些茫然。今早的朝食里雖然有粥,但店家一般提供的都是白粥:“粥?什麼粥?”
“今兒一早, 或者昨日夜里, 可有人用后廚煮過粥?”
這件事兒掌柜的一點印象沒有。昨日他招待好那小兩口便下去歇息了。
不過粥他不清楚, 提到小夫妻他卻很有點印象。畢竟那郎君長相是在是人難以忘懷, 窮鄉僻壤見的俊俏。那小娘子也好認的很, 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臉頰又紅又腫。
黑臉仆從的眉頭皺起來:“那這對小夫妻人呢?”
“走了。”掌柜的也看出來這貴人是看上那小夫妻的手藝了。想著這些日子為了給樓上那老爺子做吃食, 里里外外換了幾個廚子。立即就一拍大, 懊惱道:“那小夫妻來縣城辦事, 天還沒亮就退房走了。這會兒估計人都已經坐上車回鄉了。貴人若是想打聽, 不如我小二過來問問?”
問自然是要問的,為了老爺子多吃點東西,他們這群人可都是要愁白了頭。
……
事實上, 安琳瑯和周攻玉兩人還未回鄉,此時正在北街的瓦市里。
周攻玉昨日凍了那一遭,夜里喝了點滾粥又好生睡了一覺,如今看起來已經好多了。正月里還沒到忙的時候,街道上,瓦市里人都很多。熙熙攘攘的,兩人在人群中穿行,還真有些矚目。安琳瑯從路邊攤上買了個圍巾,在周攻玉不明所以的眼神之下遞給了他。
“……作甚?”許是子有些沉,他神思不如往日清明。
“包上。”連著被人追著打量,有點發,“太扎眼了。”
周攻玉眨了眨眼睛,還真聽話地包上了下半張臉。
擋了一半的臉,不足以藏住企氣度,但總算清凈了不。
縣城的瓦市要比武原鎮的大得多。從口到出口至得有武原鎮三個大小。一進來就是買賣人畜的。跟武原鎮的瓦市有點像,里面魚龍混雜什麼都有。只是場地更大,買賣的東西種類也更多。原本兩人該租車回去,但安琳瑯記掛著在客棧里聞到了辣椒的味道,想著來瓦市運氣。
還別說,雖然沒找到辣椒這等東西,卻讓發現有瓦市里那西域的商人挑著筐來賣土豆。不過估計這東西灰不溜秋的還沾著土,模樣不好看。兩大筐的土豆擺在角落里,無人問津。
如果沒記錯的話,土豆這東西好像是明朝才傳中原的。
這個大齊朝價水平跟唐朝類似,種卻好似更富。如今的朝代并非正統歷史上記載的王朝,但土豆居然這麼早地出現在大齊邊疆的小縣城里也有點令人吃驚了!
安琳瑯一把拽住周攻玉,急急忙忙就湊過去。
賣土豆的攤主不只是賣土豆,擺在最前頭的是許許多多的西域香料。各種東西雜在一起,聞著味道頗有些沖。攤主坐了一早上,攤子前面沒什麼人。
難得遇到兩個來問的,立即就站起。那商人還以為他們問的香料。黑不溜秋的大手從面前整整齊齊的香料袋子里頭抓了一把遞到安琳瑯跟前。熱切地推薦道:“客人!這是我們那兒最好的香料!你瞧瞧,這是最好的西域香料,家老爺都用哩!”
他立即站起來,“磨碎了上能香一天不散味兒!”
周攻玉詫異地看向拉著他匆匆來這個攤位前的安琳瑯,以為這丫頭終于曉得丑了。結果安琳瑯抬手就是一推,將那攤主的手推到一邊去,指著攤主后頭那一大筐的土果子一副小臉樂開花的模樣問道:“店家,你后頭那兩筐東西怎麼賣?可由育秧苗?”
攤主一愣:“客人要這個?”
“對,”安琳瑯點了頭,“可以拿過來給我瞧瞧嗎?”
這兩筐土豆拿過來快半個月了,只有頭兩天有人買一斤兩斤的回去嘗鮮兒。但估計是吃著覺得味道還不如板栗,就再沒有人來問。等了這麼久,他都以為這東西要砸手里了:“秧苗沒有。就這兩筐。”
安琳瑯掃了一圈,確實沒有。
不過土豆這東西是塊發芽的,育秧苗也不難。年時候跟著祖父在川渝地區呆過,小時候吃得最多的就是土豆。家里有地,也曾跟著爺爺一起親手種過,自然知道。土豆對土壤的要求不算高,耐寒又高產。在西北這等地方種土豆,可比種粟米和稻米強多了。
關于土豆的食對安琳瑯來說是刻在骨子里的,習以為常的東西。旁人或許只是將土豆視作一樣蔬菜,但安琳瑯來說,這是等同于稻米的存在。
“可以拿過來給我瞧瞧嗎?”土豆這等東西在沒有破損的況下,最多能存放個一個月。若是有破損,幾天就壞了。
“可以可以,這就拖過來。”
不過來一趟鎮上就能發現土豆,這就跟小說里頭主角撿一樣,上了都是賺。
蹲在地上,一顆一顆地檢查,看有沒有發芽,“多錢一斤?”
別看這東西不起眼,從北邊弄過來卻著實不容易。原本定價二十文錢一斤,但二十文錢賣了一個月就賣出去三斤不到,也不敢要價太高。攤主這會兒生怕大客戶跑了,一咬牙就說:“你要是全拿了,給你十五文錢一斤。這東西是北邊兒來的新鮮吃食,搬過來花了不力氣……”
他邊說別頭瞥安琳瑯臉,就怕反悔:“也不多收里銀子,十五文錢就賺一個辛苦錢。”
武原鎮上一斗新米才三百文左右,也就是十二三文一斤。這土豆要價比江南的新米還貴。見安琳瑯沒有價的意思,周攻玉眉頭不由微微揚起來。
“行,我就一起拿了。”雖然要價比新米貴,但意義是不一樣的。
兩筐土豆差不多二百七十幾斤。店家看安琳瑯給錢干脆,將零頭給抹了。兩筐土豆一兩半銀子買下來。裝土豆的筐店家也一并給送給安琳瑯。安琳瑯心里高興,站在攤鋪門口就讓周攻玉去雇車。等會兒將這兩筐東西放上去,兩人順道跟車一道回鎮子。
瓦市里做馬車生意多了去,大多來這里采買的人都是大批大批地買。那些東西靠人搬不回去,自然就得租車送。這送的多,供需有了,瓦市的租車產業就發展起來。
周攻玉嫌牛車太慢,租的是馬車,還是帶頂棚和車廂的那種。
安琳瑯這會兒不想逛,瓦市里賣的東西就那麼些。耳邊人牙子鞭笞奴隸的鞭子聲十分滲人,弄得有點心理影。看天,眼看著時辰就晚了。安琳瑯也著急回去便沒計較租車這點銀兩。貴是貴了些,但衙門辦事兒正好省了一筆。就打這銀兩花了!
東西搬上車,車夫一甩馬鞭,車子便嘚嘚地走起來。
他們這邊剛走,客棧那頭貴人的仆從問了一圈,終于是問到了。只不過他們追到瓦市,瓦市這邊已經找不著人了。那黑臉的仆從還不死心,親自去瓦市里頭轉了一圈。確實沒瞧見什麼俊俏得仿佛神仙下凡一眼就能認出來的男子,只能敗興而歸。
馬車走得快,但走到半路病秧子呼吸一沉,人就暈暈乎乎地倒在了安琳瑯的懷里。
他突然倒進來,安琳瑯差點沒嚇得魂飛魄散。要不是到懷里人燙得跟火爐子里揀出來的一般,都要以為這人半途猝死。抬手了他額頭,不出意外滾燙。人雙目閉地趴在一邊肩膀,灼熱的呼吸把安琳瑯的皮都燙出一層皮疙瘩。
拍拍他的臉頰,安琳瑯心里著急:“玉哥兒,玉哥兒?醒醒!”
周攻玉意識已經昏沉了。那雙羽似的眼睫覆蓋在眼瞼上,眼皮抖了許久就是睜不開。呼吸也急促,像不過來氣似的,一聲比一聲難熬。
安琳瑯總算知曉方家老夫妻倆為何那般供著他了,這模樣真的好像隨時就過去了。
這麼燒著不行,子骨再強的人也燒不起。安琳瑯想著自己包袱里頭還放了一小瓶烈酒,是昨兒給林主簿做菜留下的。原本安琳瑯放錯了,這會兒正好拿出來用。趕解開周攻玉的領,從他里撕了一小片下來。沾著烈酒就給他拭。
腋窩,頸項,手心……安琳瑯一路上不停拭,直到他的高熱終于降下來。馬車也差不多到了方家村。
方老漢夫妻倆早早就在村口看了,雖然知曉至三日。但家里陡然了兩個人實在是冷清。老兩口上沒說,卻得了空就來村口。
這會兒天都已經黑了,他們才遠遠看到一輛馬車吱呀吱呀地駛過來。
兩人下意識地就迎上去,方婆子聽到里頭安琳瑯的聲音。等馬車走進,上前去掀了車門簾。昏暗之中冷不丁看到馬車里頭兩人的形,刷地一下將簾子給蓋上。
方老漢嚇一跳,趕忙問怎麼了。
方婆子拍了他一掌,扭頭跟車夫客氣道:“就是村尾那家,送到門口吧。”
車夫本來就是要送到門口的。這會兒點點頭,跟著老兩口將人送去方木匠家。馬車吱呀吱呀這一路走,經過的人家都頭出來瞧。這年頭馬車是稀罕東西,只有家老爺才坐得起。這村子里來了一輛馬車,自然是引來萬眾矚目。
方家大房的院子就在村頭這一條路上,第一個就經過他們家。
方大柱自從年前被安琳瑯拆穿了讀書就是棒槌一個,如今在家里家外的地位大不如從前。先不說兄弟怪氣,就是自己的婆娘都敢嫌他無用。這會兒人正在院子里劈柴,斧子揮了半天,地上沒見幾柴。扭頭見二叔二嬸兩人跟馬車里頭的人說說笑笑的,手里的斧子嘭地一聲就丟到一邊去。
剛扔就被幺弟抓到,那小子扯著嗓子往屋里一喊。
方伍氏那大嗓門罵聲就從后廚傳出來。方伍氏這一張破,罵人當真是要多難聽有多難聽。親兒子惹得不高興了也罵。尤其是寄予厚結果是一場空的大兒子,整宿整宿地懊悔這麼多年好吃好喝供著的銀子打了水漂:“再不好好干,就讓你爹把你跟你媳婦兒這一房分出去!書,書你不會讀。活兒,活兒你不能干。我這是造了什麼孽,養了你這麼一個祖宗要伺候你們一家子……”
方大柱從來沒覺得方伍氏罵人難聽。等親自以后才曉得他親娘有多臭。但被罵他也只能憋著,誰讓他干不了活吃白飯。于是憋屈地將那斧子撿起來,苦著臉繼續劈柴。
馬車走得快,很快就到了村尾的院子。
安琳瑯給車夫結了錢,就讓老兩口搭把手。一起把周攻玉給扶下去。還別說,這人看著瘦,實則沉得厲害。兩個人扶他,扶出一汗才把人放到床榻上。方婆子也是這時候才看明白不是小兩口胡來,是周攻玉半路上生了病:“快去請大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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