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三哥陸云禮忽而改了口吻,陸挽瀾便更加認真道:
“有關漕糧征繳的賬冊,我除了找到這幾不妥名目之外,確實沒有別的發現。可這一次漕軍押運漕糧的路線和時間節點,是真的有問題。”
正說完,執筆在運河輿圖上,由南向北畫著:
“這兩地分別是淮安和臨清碼頭,這里是京城運河口,三地之間的兩段里程相差無幾,各需要行舟十五日左右。而按慣例,漕糧需于每年九月十五前押運京,加之漕船會在淮安和臨清各休整七日。那麼從淮安到京城,差不多需花費四十五日。”
陸云禮沒有聽出門道,可還是饒有興趣地點了點頭。
卻不知陸挽瀾接下來所說的一個時間,讓他極為震驚。
“這麼算下來,漕軍必須要在八月初八之前啟程。而這部分漕糧,則必須要趕在八月初一之前,抵達淮安。”
八月初一......
是小妹陸挽瀾與燕王蕭晏之大婚的前一天。
回想那幾日,陸家上下除了為陸挽瀾準備大婚事宜之外,確實還發生了一樁與運河有關的事。
“正巧,由陸家漕船從江南鹽場押運的軍鹽,原本也應在八月初一抵達淮安碼頭。”
陸挽瀾說著,又在輿圖上圈出位于兩淮的江南鹽場:
“可就在出發的前兩日,陸家負責漕運的掌柜得到碼頭來信,讓陸家的漕船在八月初二前不可進淮安碼頭,只可在淮安碼頭以南的河段停靠等待。說是漕軍臨時改了時間,需在八月初二從淮安啟程去臨清。這麼一來,為了避免有些河道發生擁,早已安排好的漕運路線便要重新調度。”
陸云禮看著輿圖上的墨跡,眉尖微蹙:“可是七月最后一天,你四哥就收到來信,停靠在淮安以南河段的幾船軍鹽,都沉進運河了。”
“這事雖不能全怪漕軍,可也與他們不了干系!”
陸挽瀾又將陸家軍鹽出事的方位,與風家在江南設防的海岸線相連:
“還有!風家一萬步兵明明就在這里,卻還是任由賊寇劫掠陸家的漕船。而且我從王爺那里看到風家在江南設置的布防圖,沿海一帶是軍士要沖地區,幾乎沒有天然屏障,他們卻將為數不多的兵力都放在城。”
說到此,陸挽瀾難掩緒,憤慨的話更是口而出:
“風家如此薄弱的布防本就不可思議,再加上漕軍這般行事。我看明明就是他們兩方狼狽為、借刀殺人!想要從陸家上咬去一口!”
“小妹!不可妄言!”陸云禮嚴厲制止。
陸挽瀾這才意識到自己口不擇言,急忙闔上櫻,不再說一個字。
見這般模樣,陸云禮沒有再責怪下去。只輕輕從陸挽瀾手中拿下筆,又默默地將賬冊和輿圖收好,淡淡道:
“我看你也累了,今日就先到這吧。”
“三哥?”陸挽瀾嘟著小起,生怕陸云禮因此生自己的氣。
陸家軍鹽一事過去月余,到現在都沒有找到幕后主使。
以前與其他幾位哥哥曾認定就是風家所為,卻沒有更多的證據證明。
今日從漕糧賬冊中找出答案,確實也是意外收獲,激之余難免興。
可是......
為什麼三哥聽到自己的分析,眉頭卻是卻蹙越?
陸挽瀾百思不得其解:“三哥,我說的不對嗎?”
陸云禮卻是不吝夸贊:“你說的很對。”
“真的?”聽到這聲肯定,陸挽瀾眸瞬間亮了起來,可看到陸云禮一臉寧肅,還是小心翼翼問道,“那三哥怎麼不高興?”
“為兄高興什麼?”
陸云禮抬手再陸挽瀾額頭彈了一下,嗔怪道:
“明明是讓你學算賬管鋪面的。結果倒好,你不但揪出漕軍撈油水的幌子,還把軍大事拿在明面上侃侃而談。現如今陸家軍鹽一案沒有定論,百姓又被盤剝至此。堂堂一個刑部尚書不但玩忽職守、又不能濟民強國, 現在連案分析都要小妹幫忙,你說我怎麼高興得起來?”
“呃......”陸挽瀾撓了撓頭,聽三哥這語氣,難不是在夸自己?
正想問他既然認可自己,為什麼不有所行。
卻見陸云禮已轉了個,徑自披上狐裘大氅笑道:“我送你回臥房,明日你不是要去看你四哥?”
“嗯。”
陸挽瀾點頭,由著小喜為穿上雪白的狐絨短襖,跟著陸云禮踏出書房。
蕭瑟冷風“呼”地一聲刮過。
兩個小姑娘不由得了領,異口同聲道:“好冷啊!~”
接著便嘻嘻哈哈小跑著向臥房方向跑去。
只留一素白的陸云禮跟在后邊緩緩而行,他看著天邊一圓月,心中不免訝異:
眼瞧著農歷九月才將將過了一半,這天兒竟是比去年的十月還冷。城南和各地的災民,日子不好過了!
幾人很快便走到臥房門口。
早已將被褥鋪好的梨影,見陸挽瀾跟三爺在門外說了好一會子話才進來,生怕自家姑娘凍著,急忙捧著紫銅手爐迎了上來:
“姑娘,外頭冷,凍壞了吧?”
說話間,又倒了杯熱茶端到陸挽瀾面前。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app閱最新章節。
“遲錚怎麼樣了?”陸挽瀾一邊喝著熱茶,一邊被兩個小丫頭侍奉著更換寢,“每次傷從來不說,這次要不是三哥教我算賬,我說太多人伺候不好,定是不肯休息。”
“姑娘放心。”梨影見陸挽瀾鉆進錦被,便又將床榻的帷幔放下,“我倆一起吃了晚飯,遲錚便說回房上藥,這會兒估著已經睡下了。”
“好。”陸挽瀾點頭,“有三哥和影衛在這兒,想來咱們都能睡個好覺,你們倆也回屋去吧。”
兩個小丫頭旋即退出臥房,室一片安靜。
回想方才在門外,三哥陸云禮對自己說的話,陸挽瀾輾轉反側。
“南下......”
而且是一個月后,在蕭晏之出使丹七部的時候。讓自己以巡臨水十二城之名,沿運河到山東布政司,從登州乘戰船到遼東都司去找大哥。
算算時日,那個時候,剛好是蕭晏之舊傷發作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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