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四娘十六歲那年,可能遭遇了一場巨大變故,這或許就是春秋發生作用之後,正巧在這一年重新開始的緣故。”
他捋了捋胡須,笑問道“那一年發生什麽了?”
室中死一般的寂靜,沒有人說話。
喬老夫人與常山王妃沉默著,喬家兩個兒媳更不會主開口。
皇帝靜坐在上首,麵沉穆如一尊雕塑,秦王更是斂眉不語。
如此近乎凝滯的空氣裏,皇太子淡淡道“那一年阿娘出嫁,做了李家婦。”
第32章退讓
室中的空氣原就凝滯,待這句話落地,卻是連人呼吸,都覺得有些困難了。
喬老夫人手中握了一串佛珠,原本正信手轉,聞言卻是停住,神微頓,目中也約出幾分傷來。
常山王妃同兩個弟媳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歎了口氣。
皇帝坐在上首,眼睫低垂,靜穆無言,仿佛是廟宇中的佛像,失去了人所應有的七六。
顧老太爺在這陣難言的寂靜之中察覺到了什麽,卻沒有追問,隻靜靜坐在原,一言不發。
不知過去多久,皇太子清朗的聲音方才重新響起,相較於其餘人的沉默與怔楞,他很快恢複了平靜。
“阿娘起死回生,想來是‘春秋’發揮了作用,隻是不知,這蠱蟲是否還有什麽難以發現的負麵影響?”
顧老太爺明白他的擔憂,略微思量,為難道“這蠱蟲神異非常,族中留下的記載也,更沒有功過的案例,後果如何,我實在無法斷言……”
皇太子眉頭微微一蹙,又道“方才老太爺為診脈,可曾察覺到什麽異樣?”
“並沒有,”顧老太爺眉宇間的憂淡去幾分,安道“四娘脈象有力,強健,並無任何不妥之。太子殿下盡管放心。”
皇太子勉強欣了些,輕輕頷首,又道“老太爺方才說,不確定阿娘是否會記起舊事,既然如此,我們是否可以告知實?”
明德皇後此事翌日,便消失無蹤,皇帝尋了法慧大德進宮去問詢,後者卻不肯明言,隻留了兩句話給他。
第一句是等。
第二句便是順其自然。
皇帝等了一月,卻在往大慈恩寺時遇見了重返年的妻子,再回想第二句話,便更不敢大意了。
皇太子在母親邊長大,對於母親的在意遠比父親深厚,為防萬一,到了此刻,自然要問個清楚明白。
春秋蠱隻有一隻,現下已經在喬毓上發揮了作用,說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一點兒也不過分。
顧老太爺無先例可循,蹙眉沉思片刻,搖頭道“不可以。”
皇太子目微凝“請老太爺細講。”
“春秋在現實與夢境中造就出一種奇異的平衡四娘曾經是喬妍,但現在是喬毓;在十六歲之前,們的人生軌跡是極其相似的,家庭環境也大致相同——這種認知並不同腦海中殘存的記憶相衝突。”
顧老太爺神中流出幾分肅然,正道“就如同一個瀕臨崩潰的人進一場夢,再也不願醒來,若是強行將喚醒,結果可能會是好的,但更大的可能,是徹底崩壞。”
他環視一周,目在皇帝上略微一停,旋即又離開“如果你們不想拿四娘的將來賭一把的話,最好不要這麽做。”
又是久久的寂靜。
喬老夫人麵沉靜,仿佛是打定了什麽主意一般,常山王妃握住母親的手,同對視時,母相視一笑。
皇帝自始至終都保持著沉默,此刻仍舊沒有開口,秦王與喬家兩個妯娌,也都低頭不語。
最後,還是皇太子站起,含笑道“老人家舟車勞頓,著實辛苦,我送您去歇息。”
葛老太爺心知這一家人有事要商量,自然不會久留,出了喬老夫人的院子,便擺擺手,笑著推拒道“太子殿下留步,老朽可擔不起。”
皇太子心緒也正繁,並不同他過多客套,頷首致禮,吩咐人將他好生送到客苑去,自己則重新返回室。
他人剛走到門口,便見皇帝麵沉寂,已然出了門,後是隨同相送的秦王與喬家人。
皇太子心下微,卻不過問,同弟弟換一個眼神,又躬相送,直到目視父親遠去,臉上方才見的顯出幾分悵惘與傷。
他無聲的歎了口氣,轉回到室,屈膝在喬老夫人前跪下,秦王也是如此。
喬家兩個妯娌跟在他們後邊,見狀忙退避出去,又掩上門,隻留喬老夫人、常山王妃與那兄弟二人在說話。
“外祖母,”皇太子堅毅,有這般不知所措的時候,了,半晌,才道“您能告訴我,當年都發生了些什麽嗎?”
喬老夫人手兩個外孫的頭頂,慈笑道“以你的本事,真想要知曉一件事,必然是能夠知道的。”
皇太子聽得一怔,默然一會兒,卻垂下眼去,低聲道“我小的時候,總聽人提及,說父皇與母後的婚事是皇祖父定的,說皇祖父聽聞喬氏甚賢,方才聘為長子婦,還說皇祖父其實很喜歡父親,否則,怎麽會為庶長子娶這樣得力的妻室,他有這樣強盛的助益?”
“……我那時候不懂事,卻也約察覺到,真相不是這樣的。”
皇太子語調很輕,那聲音落在空氣中,仿佛很快便要化掉一般“父皇是皇祖父的長子,我是皇祖父的長孫,可他從來沒有抱過我,最開始的時候,我以為他不喜歡親近孩子,後來二叔娶妻,也有了兒息,我才知道,皇祖父隻是不喜歡我罷了。”
“不,也不應該這麽說,”他眼睫微,修正了前不久的說辭“皇祖父不僅是不喜歡我,他也不喜歡父皇和母後,所以我想,那些所謂的慕名求娶,父子和睦,應該都是假的……”
都是多年前的舊事了,再提起時,仿佛連嚨裏都彌漫著一歲月的灰塵。
喬老夫人歎了口氣,苦笑道“你外祖父年輕時便與太上皇相莫逆,那時公公還在,便提點他說太上皇此人隻可共患難,不可共富貴,要他凡事多留個心眼兒,仔細被人坑騙,你外祖父應了,卻沒記在心裏。”
“後來前朝暴政,天下苦之,各地紛紛舉事,太原李氏便是最為強盛的一支。喬氏起於荊州,幾世經營,樹恩深厚,很快打下了江陵,太上皇便遣人前來送信,明言共謀天下,以圖富貴,你外祖父與他有,加之李家實力雄厚,便沒有推拒。”
“後來的事,你們應當都知道了,”喬老夫人神中出幾分嘲諷,繼續道“李家在太原經營多年,兵糧足,麾下猛將如雲,又有聖上這樣世所罕見的帥才,很快就奪得了大半天下,也是在那時候,太上皇開始剪除其餘勢力……”
皇太子麵沉沉,沒有言語,秦王顯然也曾經聽聞過這樁舊事,皺眉道“當年,舅父……”
“不,比那還要早。”
喬老夫人搖頭苦笑,追憶道“他最早下手的,是一個小勢力,不需要費多心力,先那些人去征討敵軍,後腳刻意製援軍前往,真是殺人不見。”
“你們外祖父從中發覺異常,前去尋他對質,太上皇堅決不認,指天發誓說是意外,他畢竟是主君,夫君沒有證據,不好強求,又見他說的信誓旦旦,便沒有多想,哪知下一個遭遇厄運的,便是喬家。”
事過多年,喬老夫人說及此事時,仍舊老淚縱橫“那是舊曆十一月二十一,下了很大的雪,小叔的死訊傳來,夫君當場便吐了……”░思░兔░在░線░閱░讀░
皇太子與秦王隻知喬家與太上皇惡是因昔年渭水舊事,卻不知榮國公之死,竟也同太上皇有所牽扯,麵上齊齊出幾分驚詫。
常山王妃似乎早就知曉此事,麵哀,溫的了母親的背,安此刻的哀慟。
“夫君能征善戰,小叔也是世間有的英才,那時喬家何等鼎盛,驟然遭逢這等大禍,天也塌了一半兒。”
“夫君察覺到太上皇已經對喬家了殺心,卻苦於沒有證據,再想起公公在時叮囑的話,更是悔不當初,小叔英年早逝,弟妹鬱鬱而終,隻留下一個,他為此抱憾終,臨死前都在念叨……”
喬老夫人難自,哽咽道“你們以為當年渭水之變,他為什麽能這樣快便察覺到?不過是有前車之鑒,嚇怕了而已。”
“那狗輩還假惺惺的追贈小叔為榮國公,博個重的好名聲,可人都死了,再說這些虛的,又有什麽用?!”
喬老夫人咬牙切齒道“更不必說小叔無子,爵除,隻有一個兒,卻不肯給誥封,還是等到聖上登基,方才封了韓國夫人。”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喬家與太上皇從夥伴到陌路,再到生死大敵,也不是一兩日便能轉換的。
皇太子隻知道太上皇曾經籌劃除去衛國公,卻不知在那之前,便曾經有過功的經驗,心下既覺詫異,又有些惡心。
“不要想這些了,”他握住外祖母因為憤怒而輕輕唞的手,安道“都過去了。”
“是啊,都過去了,”喬老夫人深吸口氣,徐徐道“的仇恨隻能用來洗清,有些結果雖然到的晚了,但終究也等到了。”
皇太子見緒略微平靜下來,方才繼續道“當年在渭水,父皇與母後……”
“你說那一回啊。”喬老夫人臉上浮現出幾分回憶,約有些慨“那時候,小叔才過世沒多久,你外祖父心中恨極,太上皇卻在此刻發難,喬家忍無可忍,便陳軍渭水,隨時準備背水一戰。”
“那時,太上皇已經同你父皇鬧翻了——他這個人,最容不得權柄外落,非得控製所有才行,無論是對外人,還是對自己人。可他也不想想,這天下難道真是他一個人打下來的?無非是祖輩餘蔭,又有個好兒子罷了。”
喬老夫人神中閃過一抹輕蔑“可惜喬家地荊州,先天不足,難以北進,你外祖父若有太上皇那樣的基與家底,早就坐天下了。”
太上皇能夠登頂帝位,自然有他的過人之,然而拋卻家世與其餘人的輔助,剩下的功績卻是微乎其微。
皇太子明白喬老夫人此刻的蔑視因何而來,莞爾道“後來呢?”
“喬家發難,隨時準備渡過渭水,進攻長安,所有人都慌了神兒——太上皇刻薄寡恩,針對的不僅僅是喬家,其餘武家也不例外,蘇家、盧家、吳家,哪一個討到好了?真打起來,喬家未必會輸。”
“太上皇自己也慌了,拉下臉,到兒子跟前去裝孫子,也不知是怎麽說的,又將聖上請了出來,放還他幕僚屬臣,又許諾諸多,他親自上陣,迎擊喬家。”
秦王已經知道後續了“父皇沒有去,反倒孤一人,渡過渭水,進了喬家的軍營。”
“你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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