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語般道:“哦,是蔗糖啊。”
喬毓弄虛作假被抓了個現行,有點不好意思了:“我想著這樣的話,還比較占理……”
皇太子將食指送口中,慢慢將那蔗糖舐掉,好像那是什麽人間味似的,久久沒有言語。
他不說話,喬毓就心慌了,小心翼翼的解釋道:“這個事吧,我事先也沒想到,誰能猜到他們這麽變態……”
皇太子一指牆角,輕輕道:“去那兒站好。”
喬毓一愣:“啊?”
“去站好!”
皇太子麵如寒霜:“你明知道事不對頭,還主往裏邊兒撞,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把控不住,該怎麽辦?!你有沒有想過,若真是出了事,別人怎麽辦?!你知道我進門前有多擔心嗎?!”
“匹夫之勇,敵一人者也!”
他指向牆角,厲喝道:“過去站好!”
“對不起。”喬毓被他說的愧疚,小聲道了句歉,老老實實的到牆角去站定了。
秦王從外邊兒進來,這席話聽到了大半兒,勸兄長道:“天下間焉有人能未卜先知?小姨母事先也不知他們會有這等險惡的用心。”
“再則,”他溫聲道:“事發突然,怕也嚇壞了……”
皇太子扭頭去看,喬毓忙出一個弱小可憐又無助的神來。
“怎麽回事?”皇太子歎口氣,麵如霜,語氣卻了幾分:“太上皇上的傷,是你打的?”
喬毓道:“他對我心懷不軌,多虧我發現及時,先將他打個半死。”
太上皇:“……”
皇太子:“……”
秦王:“……”
太上皇今日著實不幸,先是遭遇了一通來自大錘的毒打,又被孫兒一腳踢開,這會兒還要聽著這幾人胡扯,好不心累。
他咳了一聲,又吐出些許沫兒來,麵頰傷之後太過腫脹,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手掌在地上了,想試探著站起來。
這狀著實狼狽,皇太子與秦王卻沒想過去攙扶,見他在地上了半天,都沒起來,方才向喬毓道:“你把他弄瞎了?”
“沒有沒有,”喬毓連忙否定,探頭去看了看,不好意思道:“他大概是在找牙吧……”
皇太子盯著看了會兒,無可奈何的歎了口氣,道:“沒傷吧?”
“我沒事兒,”喬毓看他這樣,便知道是氣消了,慢吞吞的蠕回去,道:“對不起,這次的事兒我也沒想到,以後不會了,真的……”
皇太子見如此,反倒歉疚起來,又歎口氣,道:“對不起。我方才太兇了。”
“沒有沒有,”喬毓趕忙搖頭,不好意思道:“是我不好。”
皇太子微微笑了一下,手去了的頭,目在殿中一轉,奇怪道:“唐貴太妃呢?”
他看向喬毓:“小姨母,你把殺了?”
“怎麽把我想的這麽兇?”喬毓悶悶道:“明明我才是害人。”
皇太子目在滿地找牙的太上皇上一停,不忍心再看,轉過頭去,道:“因為別人看起來弱小可憐又無助,而小姨母你,一看就是那種會人弱小可憐又無助的人。”
第53章製誥
喬大錘被人點明了本質,登時訕訕起來,腦袋耷拉下去,弱弱道:“我真的隻是一個無辜的路人,可不知道為什麽,禍事它總是圍繞著我……”
秦王聽得失笑,皇太子也是忍俊不,自懷中取出帕子,幫將那張花貓似的臉幹淨,又道:“唐貴太妃呢?你把弄哪兒去了?”
喬毓見他如此作態,便知道事完全能夠控製得住,心下大安,領著大外甥到窗前去,將那帷幔掀開,出了裏邊兒形容狼狽、正昏睡著的唐貴太妃,還附帶一個已經咽氣兒了的趙嬤嬤。
皇太子目在唐貴太妃明顯紅腫的麵頰上一掃,幾不可見的點點頭,又吩咐人將趙嬤嬤運出去埋了。
他們說話的時候,秦王便令心腹,將現場收拾幹淨,眼見沒什麽紮眼的了,方才吩咐人去將太上皇攙扶起來,小心拭去他麵上跡,整理儀容。
喬大錘的毒打,哪裏是這麽容易招架的。
太上皇雖強健,但畢竟也是年過六旬的老人了,被人攙扶起之後,頭腦中仍覺得有些混沌,更不必說口中牙齒落的劇痛,與腹部遭重擊後的難捱了。
他白著臉,任由侍擺弄了會兒,目卻有些空,仿佛是丟了魂兒。
立夏領著人清掃殿,在地毯上發現了五顆沾著的牙齒,擱在托盤上,去問秦王:“這個怎麽置?”
“留給太上皇吧,”秦王雲淡風輕道:“這麽大的喜事,總要留個念想。”
立夏笑著應了聲:“是。”又吩咐人將那幾顆牙齒收起來,待會兒送到太上皇的寢殿裏去。
宮人們將殿的跡拭幹淨,髒了的地毯換新的,又在書案上重新擺了花瓶,另有人沏了茶,殷勤的送到幾位主子麵前。
喬毓折騰了這麽久,真有點兒了,奈何那茶水略有些燙,隻得將其擺在桌子上,掀開蓋兒慢慢吹,等著它涼下來。
同樣是有些灼燙的茶水,皇太子端的穩當,連一唞都沒有。
他掀開茶盞的蓋子,嗅了嗅茶香氣,眉梢微挑,抬手向前,將其傾到了唐貴太妃那張明顯紅腫起來的臉上。
喬毓方才那一記手刀力氣用的不小,但也不至於將人砍的頸部以下全然癱瘓,疼痛在灼燙的作用下進一步放大,伴著一聲尖,唐貴太妃猝然睜開了眼睛。
頭一個瞧見的是皇太子,第二個瞧見的便是喬毓,這倆人可沒一個好惹的。
唐貴太妃心下驚懼,又覺臉上痛楚難當,想要手去,又怕進一步加重傷勢,當真痛苦難當。
“你們休得放肆!”
在唐貴太妃眼裏,皇太子遠不同於喬毓,雖然素日裏冷厲了些,但好歹還是能講道理,分輕重的。
勉強鼓起幾分勇氣,聲道:“本宮是太上皇的貴妃,是你們的長輩,若他知道……”
“……那個,”喬毓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道:“太上皇傷的比你還重,你要是沒事兒,就去照顧照顧他?”
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這麽想著,喬毓便側過去,唐貴太妃親眼瞧了瞧鼻青臉腫的太上皇。
唐貴太妃:“……”
臉皮[dòng]幾下,終於將心裏按捺許久的那句話說出來了:“喬四娘,你是魔鬼嗎?”
喬毓認真的回答:“不是。”
唐貴太妃眉頭一跳,想要反駁一句,可張開之後,反倒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
事到如今,知道自己在劫難逃了。
不是所有人,都能坦然麵對生死的。
唐貴太妃唞幾下,忽然合上了眼睛,喬毓原以為是想放幾句狠話,都做好懟回去的準備了,卻見那雙妙目中眼淚簌簌,很快沾了臉龐。
喬毓吃了一驚。
“我自己沒什麽好說的了,隻是不放心韓王……”
唐貴太妃睜開眼,或許是因為此刻和的語氣,又或者是因為蜿蜒不絕的眼淚,現在的,頗有些近乎淒豔的。
向皇太子叩首,目憂傷,央求道:“隻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求聖上與太子殿下顧念他也是李家脈,予以保全……”
皇太子靜靜看著,許久之後,方才出一個笑來。
“我不答應。”他神靜穆,但語氣很冷:“人總要為自己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尤其是,當他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對的時候。”┆思┆兔┆在┆線┆閱┆讀┆
“貴太妃,有些事你或許不記得了,但我記得很清楚。”
“你曾經令人將染時疫的宮人用過的件送去給阿巍和淑質,也曾經想誣陷我與太上皇的宮嬪有染,更不必說幾次三番幫著荒王與我們為難,你捫心自問,憑什麽求我們放韓王一馬?”
皇太子居高臨下的看著,淡漠道:“憑你一文不值的眼淚,和假惺惺的懺悔嗎?”
唐貴太妃麵容上已然全部失了,瑟道:“我雖有錯在先,但畢竟沒有真的傷害到你們……”
皇太子笑了一下,道:“你沒能得逞,是因為你沒本事,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就要諒你的愚蠢。”
唐貴太妃聲道:“韓王畢竟姓李,他是你的叔父……”
“又不是我兒子,他的死活與我何幹。”
皇太子漠然看了一眼,道:“凡事有果必有因,你該在自己上找找原因。”
唐貴太妃還待說句什麽,皇太子卻不耐煩再聽,吩咐人堵住的,卻見侍匆忙回稟:“太子殿下,聖上到了。”
幾人對視一眼,齊齊迎了出去。
……
皇帝來時,對於今日之事,知道的不甚真切,隻聽傳信的宮人說喬毓在太極殿外遇見了韓王,說的頗為相投,後來還一道往太極殿去了。
他與相伴多年,極為了解秉,隻聽著幾句描述,便知道是打算作妖。
皇帝原本想著,事若是鬧大,自己總要幫收尾,便起駕往太極宮去,不想走了一半兒,便遇上秦王派去的人了。
來人三言兩語將事說個清楚,又恭謹道:“太上皇了點傷,不過並無命之憂,唐貴太妃與韓王已經被太子殿下扣住了,至於如何置,卻要等聖上親裁……”
皇帝年時剛烈,人到中年,兒繞膝之後,反倒愈見和。
這並不意味著他骨子裏的剛強已經被歲月化,相反的,是他本中鋒芒畢的部分,被時間蒙上了盔甲,寒斂,威不可當。
回話的侍叩頭到地,卻也能察覺到周遭氣氛的凝滯,侍從們垂手而立,噤若寒蟬,寬闊無邊的長廊,像是被什麽看不見的東西阻絕開,沒有任何聲音,寂靜的令人心慌。
如此過了半晌,那侍方才聽皇帝有些低沉的聲音響起:“秦國夫人無恙?”
“是,”侍斟酌著言辭,小心翼翼道:“秦國夫人隻是了些驚嚇,並無大礙。”
皇帝點點頭,沒有再問別的,緘默著前行幾步,忽然側目向太極殿方向。
那目很冷,帶著凜冽的殺機,就像三年前那個午後一樣。
……
無需別人說,喬毓也知道這次的事兒大發了,畢竟自己不僅把太上皇打這樣,還附贈了一個唐貴太妃。
皇帝跟大外甥可不一樣,後者是脈相連,總是關的好孩子,前者……
喬毓不太敢往下想了,低著頭站在皇太子和秦王後邊兒,神懺悔,臉上寫滿了“我有罪”三個字。
皇帝的眼底似乎凝著一片冰,麵沉沉,瞧見後,道:“你過來。”
喬毓左右看看,發現是在自己,忙小步到了近前,小聲道:“聖上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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