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會有所助益。”

“再則，”想起舊事，他神中有淡淡的傷，注視著，道：“我說過，不會再留你一個人了。”

喬妍聽得微怔，旋即明白他是想起當年李昱出生時候的事了，微微一笑，應了聲：“好。”

……

五月初九，在李開濟難掩複雜的目中，秦王李泓出軍獲嘉。

劉黑闥避其鋒芒，退往洺州，李泓先克定州，行軍百裏，在洺水南岸，與劉黑闥遙遙相。

與此同時，幽州將軍羅藝率軍南下，與秦王李泓左右夾擊，使得劉黑闥左右不能相顧。

柿子要撿的，較之同樣戰無不勝的秦王李泓，還是手下敗將羅藝更，劉黑闥心腹留守洺州，自己親自出軍，決定先擊敗羅藝部，穩定軍心之後，再迎戰李泓。

然而李泓既然到此，哪裏能容他逃竄，派遣幾百人攜帶戰鼓，乘船渡江，借著霧氣遮掩，在江麵上擂響。

留守原地的心腹嚇破了膽，一日之間連派了七波人去求援，劉黑闥唯恐老窩被抄，匆忙趕回，卻遭到李泓迎頭痛擊，幽州將軍羅藝隨後出軍，劉黑闥首尾不能相顧，倉皇而逃。

李泓親自率軍追擊，喬妍卻留在了原先營地。

在荊州度過了年，又跟隨父兄，在軍營中度過了大半個時，對於這地方不僅不覺得陌生，反倒覺得親切。

夜漸漸升起，軍帳左右點起了篝火，遠遠去，像一團團明黃的雲，有種發的熱切之。

喬妍穿了石青圓領袍，袖口一收，便是個頗為俊俏的郎君，立夏與穀雨也是如此，三人繞著營寨隨意轉了幾圈，便打算回去歇息。

初夏的夜晚是無邊無際的黑暗，遠閃過極幽微的幾點芒，很快又消失不見。

喬妍心頭一跳，不知怎麽，忽然生出幾分不安來。

對著那個方向注目的時間有點久，久的立夏與穀雨心生忐忑。

“王妃，您怎麽了？”

喬妍眉頭蹙，腦子裏也糟糟的，就像是親眼見到了流星劃過，卻捉不住它的尾。

不對勁兒。

哪裏出問題了？

營寨駐地被清理出來，席地而坐，隨手撿了塊石子，在地上勾畫這附近地圖，盯著看了良久，忽然反應過來。

突厥人！

出了洺州，再向北行進一日，便到了突厥境，劉黑闥早就跟頡利可汗眉來眼去，眼見戰局逐漸向對自己不利的那一側，想要逃走，也不奇怪。

沒人會做無本的買賣，突厥人又不傻，憑什麽無條件扶貧？

喬妍心頭一，卻坐不住了，起返回營帳，喚了李泓親兵來：“秦王何在？”

親兵微微一怔，卻答道：“秦王追擊劉黑闥而去，現下距離營寨已遠，今日是決計回不來了。”

洺州以北，便是定州，劉黑闥為邀買人心，不至於屠戮百姓，可若是換突厥人，那便要打個問號了。

若是李泓在這兒，或許還可調軍士前往防範，然而他率軍追擊劉黑闥，鬼知道什麽時候才能回來。

喬妍在帳中踱步片刻，終於定下心來，匆匆留書一封，又率領喬家府軍離去，連夜趕往定州。

洺河上仍有未燃盡的戰船在燒，火映亮了夜空，船隻被火苗一寸寸吞噬，發出一陣劈啪脆響，隔著很遠，仍舊能夠聽聞。

木材燃燒之後的飛灰隨風飄，也灑落在喬妍石青的襟上，悄無聲息的歎了口氣，飛馬奔赴定州。

定州將軍聶良弼是結義的兄弟，也是李泓的直係擁壘，喬妍趕到時，已經是深夜，聶良弼早已睡下，聽聞秦王妃到了，心知是出了大事，匆忙起去迎。

喬妍顧不上同他寒暄，開門見山道：“定州可有異常？”

聶良弼知道並非無的放矢之人，吩咐傳令兵前去各縣探看，又引著往州府去落座：“出什麽事了？”

“劉黑闥可能要跑，最近的道路便是定州，”喬妍道：“突厥人早先還有異，這幾日卻莫名的沒了聲響，有些古怪。”

聶良弼聽得皺眉：“確實。”

廳中點著燭火，喬妍站起來，對著牆上那副戰略圖細看，越看眉頭便蹙的越，又過了會兒，忽然道：“良弼，如果你是劉黑闥，事先為自己尋一條出逃路徑，你會怎麽選？”

聶良弼道：“越過定州，直奔東突厥，省時省力。”

“但也容易被人猜到。”

喬妍點了點曹縣，再去示意安源，在這兩者之間連一條歪歪扭扭的線：“如果是我，便悄悄準備一艘小船，渡過溧水之後，再去安源。”

聶良弼愣住了：“為什麽？”

“因為水路不易察覺，而安源富足，”喬妍一掌拍在戰略圖上，麵籠寒霜：“突厥人無寶不落！”

聶良弼心頭驚，還未說話，便聽外邊兒有人回稟：“將軍，前往各縣探查的傳令兵都回來了，隻是……”

喬妍接了下去：“去安源的沒回來，是不是？”

來人驚疑不定道：“是。”

“定州早先曾被劉黑闥攻破，經營半年之久，想將其全盤打散，重新布置，短短時日之，怕是很難看見效。”

聶良弼接手定州不過半月，很難將其完全掌控，喬妍心中有數，並不埋怨他，大步出去，道：“召集軍隊，即刻前往安源！”

天仍舊是黑，手不見五指，火把點燃之後，霎時間亮堂起來。

聶良弼催馬於喬妍共行，道：“大錘哥，若真如你所料，隻怕會驚擾到突厥人。”

“我要的便是驚擾他們，”喬妍眉宇間縈繞著深重憂：“劉黑闥選擇安源作為後路，突厥人來此接應，這絕非一日之功，安源縣令不可能毫無察覺，我懷疑……”

頓了頓，沒有再說下去。

聶良弼心中霎時間浮現出一個猜測來：“難道……”

喬妍搖搖頭，歎道：“還是先過去吧。”

定州有駐軍七千，喬妍他們將隊伍拉長，增加火把數量，營造來人眾多的假象，快步急行，趕往安源。

他們到的還算早，但從某種程度上而言，已經是晚了。

安源的城門前有三三兩兩的，觀其著，有先前派遣來的傳令兵，也有戍守城門的軍士。

喬妍心頭猛，人在城門前，似乎還能聽到城中的哭喊聲。

遠閃現出幾抹火，在這深沉夜之中，愈發的刺眼。

“即刻接管安源，關閉城門，撲滅大火，”喬妍合了合眼，重又睜開，沉聲道：“每十人為一隊，隊長攜帶哨子，沿街道搜尋生者，如若遇上突厥人，就地斬殺！不能敵，便吹響哨子，哨聲一響，左右前往支援！”

眾人齊齊應了聲：“是。”便秩序井然的散開。

喬妍與聶良弼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歎了口氣。

連年征戰，已經底下州郡的吏了牆頭草，誰來便倒向誰，割據的幾個政權都沒有能力將角到縣城以下，也隻能借用這些中低層的鄉紳管理地方。

劉黑闥是這樣，李唐也是這樣。

這也就使得長安對於定州之下縣城的控製極為薄弱，劉黑闥治下的安源縣令，或許同李唐治下的安源縣令是一個人。

但誰事先又能想到，這縣令會投向突厥人呢。

自己人跟自己人打是一回事，但再將異族攀扯進來，這便是另一回事了。

喬妍殺過人，且還不止一個，但不會對手無寸鐵的百姓手，這不是什麽德，而是一個人的良知底線。

但即便是這種最基本的道德素養，也沒有辦法在突厥人上尋求共識，畢竟早些時候，他們還是會在父母老去之後將其趕走，任由生死的種。

喬妍心頭冒起火來，對此卻又無計可施。

突厥人沿水草而居，缺食了，便南下侵，打完就跑，也不糾纏，一時之間，還真沒什麽法子能對付他們。==

隻是苦了百姓。

喬妍聽得遠哀聲不覺，心頭也墜墜的難過起來：

出高門，誠然有不如意之，但終究有選擇終究命運的機會，可這些於最底層的百姓，卻隻能如同浮萍一般逐水漂流。

寧為太平犬，不做世人。

頭一次對這句話有了深刻的會。

“大錘哥，”聶良弼見久久不語，道：“在想什麽？”

“我在想，這天下什麽時候能夠一統，出一位盛世明君呢？”

喬妍有而發，喟歎道：“天下苦戰久矣，也該與民生息了。”

聶良弼聽到此，也是長歎一聲。

不遠有急促的馬蹄聲傳來，伴隨著刀兵相擊的脆響聲，喬妍眉宇間閃過一抹厲，催馬前去，果然見幾個突厥人邊退邊戰，似乎想往城門逃竄。

冷冷一哂，勒馬停住，取下背後弓弩，拈弓搭箭，破空聲中，那箭矢勢如雷霆，直取來人命。

僅剩的幾個突厥人似乎吃了一驚，唯恐被後追兵纏上，匆忙往另一側街道去躲，喬妍連三箭，俱無虛發。

幾個突厥人栽下馬來，邊溢出一抹，失卻了主人的駿馬茫然的停滯在遠，緩緩的打個噴鼻。

夜愈加濃重，城中的哀哀哭聲卻未停歇，軍士們將留在城中，未及撤離的突厥人搜羅出來，又前去將起火的地方撲滅。

喬妍卻瞇起眼來，與聶良弼一道，悄悄往溧水邊去了。

“安源城變，劉黑闥還會來嗎？”聶良弼道。

“會的，”喬妍道：“因為他沒有別的路可走，而李泓也不會追著他不放。”

李泓想要的結果的打垮劉黑闥集團，而不是殺掉劉黑闥本人，當漢東軍潰敗之後，他想要的是一鼓作氣，盡複失地，而不是追在劉黑闥屁後邊兒，將他趕盡殺絕。

再則，他這會兒人都沒到，如何知道安源出事了？

方才那把火起的不大，又很快被熄滅，除去在這兒的人，其餘人察覺異樣的可能很小。

喬妍率領五百軍士，徑直往溧水邊去，令人熄了火把，靜靜等著那隻主送上門來的兔子。

一直到過了午夜，溧水邊都沒什麽靜，初夏的夜晚並不冷，除了蚊子多點，便沒有別的壞了。

喬妍靜靜坐在岸邊，麵沉靜，雙目卻亮的嚇人。

在黑夜中坐的久了，也能到些許事，遠遠瞧見一艘小船過江，在心裏微微笑了起來。

“到了。”悄無聲息的退回到河岸邊的蘆葦中去。

劉黑闥經曆一日激戰，上早就掛了彩，隻是此刻仍不安全，便強忍下來，打算等離開定州境，到了突厥掌控範圍，再行置。

“接應的人應該已經到了。”他了，回味著失敗的苦，學著布穀鳥的聲音，接連了兩聲。

回應他的，是一支利箭。

劉黑闥黑夜，原就心懷警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