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浪亭位於蘇州城南,原爲五代時吳越中吳軍節度使孫承祐的池館。宋初蘇舜欽以四萬貫錢買下,移花接木,圍山造水,佔地十六畝,使其更形壯觀,更名爲滄浪亭。南宋時又爲韓世忠居所,此時已六百多年了。
滄浪亭以水環園,未園林先見風景,在蘇州園林裡可謂獨一無二。此時已是早春時節,正是江南二月,一園林,春花,春風拂拂,春水漫漫,留連於亭臺樓閣之間,雲樹煙蘆,牆黛瓦,實是隨意顧盼風景。
這樣盛地,就是皇帝和公主們也不曾見過,皇家園林講究一個大氣,而江南園林,方寸之地也別有天,可見緻,一草一木、一亭一閣、一石一水無不心雕飾,令人心臨神怡。
三位公主一到此,立即上了這勝地,看那模樣,若非還要重返北方,定要把它買下來據爲己有才甘心。一進園子,三位公主就興沖沖地攜手四遊覽,楊凌和谷大用也陪著皇上四遊。
最後到了滄浪亭最南,谷大用指著修竹掩映下猶如仙境瓊樓似的三層小樓畢恭畢敬地道:“皇上,此名爲看山樓,這裡就是您的住”。
到了如此雅地,就連正德皇帝好象也沾染了幾分儒雅之氣,他含笑點頭道:“好,妃,你看此如何?”
唐一仙也讚歎道:“此園景緻,絕倫,隨意住在哪裡,都如天堂仙境,蘇杭人間天堂之稱,真是名不虛傳”。
楊凌一笑,轉首向谷大用問道:“谷公公,三位公主的住也安排妥了麼?”
谷大用陪笑道:“是,三位公主住在藕花水榭。待安置了皇上住,老奴馬上就去”。
正德興致地道:“朕無需安排,這園中盛景朕還沒有看夠,仙兒,咱們四走走。大用,你去安排下三位公主住。喔,對了,楊卿也住在滄浪亭,你一併安置一下”。
“是,皇上”,谷大用欠恭送,正德皇帝興致地牽著唐一仙的手,兩人並肩向花木扶疏、修竹高樹的林木深走去。
這座園林三面環水,但水在園外,園中以山景著稱,都是各種珍稀樹木,哪怕路徑旁隨意一塊石頭都是挑細選,擺放得宜,人而忘俗。
眼見皇帝和皇妃遠去,谷大用直起腰來,把大指一挑讚道:“還是國公爺瞭解皇上的心思,皇上對這園子滿意著呢,皇上開心了,咱家就開心了”。
楊凌呵呵笑道:“是啊,不知公公花了多銀子,回頭把數目報給我,我好如數付帳”。
原來,楊凌並不只是臨時徵用這園林,而是出銀將它買了下來。谷大用一聽雙手連搖,說道:“國公客氣了,小小一座園子。何足掛齒?呃……不瞞國公,此園林已經變僧舍了,所以購下極易,本就沒費幾文,咱家和國公還分彼此麼?”
谷大用說著,自袖中掏出一份房地契來,笑地往楊凌手裡一塞,一座千古名園,就此了楊家產業。
楊凌推讓兩句,便含笑接了地契揣進自己袖中,他知道谷大用在江南主管海事,無論外商商、鉅富豪門全得和他打道,就是不想貪,收的銀子也堆積如山了,刮他的油水,楊凌可沒有不安。
眼見楊凌收下了房契,谷大用滿臉的褶子都笑開了,收禮的收得開心,送禮的何嘗不是送得開心?這個世界,有時是不能用常理揣測的。
谷大用這時才小心翼翼地問道:“國公爺,皇上這次到蘇杭,是隨逛逛,欣賞一下江南水鄉風景呢,還是別有用意,您看咱家需要注意些甚麼?”
楊凌微微一笑,與谷大用循廊而行,遊走于山水花草之間,沿著竹林小道到了一雅軒“翠玲瓏”,此軒門口掛著一副對聯:“秋林紅黯淡,月穿行翠玲瓏”。
走進室,只見窗明幾淨,簡潔名了,紅木傢俱均以竹節紋飾,室又掛對聯一副:“風篁類長笛,流水當鳴琴”。
二人走到房中,在兩張帽椅上坐了,楊凌這才說道:“皇上此次南幸,是爲了剿滅寧王叛,如今寧王之已經平息,皇上當然要到這人間天堂一遊”。
谷大用聽說皇上只是來蘇杭遊覽,神頓時放鬆下來,卻聽楊凌又道:“不過,公公想必也知道,皇上如此日漸年,勵圖治、志向遠大,皇上在朝中施行新政,舉國氣象一新。所以你莫看他攜皇妃與公主同來,皇上對於江南,尤其是蘇杭的發展可是最爲關注的”。
谷大用馬上又張起來,如今他可是蘇州鎮守太監、海事衙門總督,要是皇上對他的政務不滿意,這個差可就要拱手讓人了。谷大用連忙張地道:“那麼,不知皇上關注哪些況呢?還國公多多提點”。
楊凌笑道:“自然是織造、瓷、綢,茶桑、海運,這種種事關國計民生的頭等大事。現在各個方面經營如何?產量如何?每年贏利如何?尚還存在什麼問題,諸如此類。自然,那些織造作坊什麼的你也要安排一下,皇上是一定會去看看的”。
谷大用著起慌來,急忙站起,手足無措地道:“咱家不知道皇上除了寧王會來蘇杭視察這些東西,什麼都未來提及準備,這可如何是好?”
楊凌見他急得團團轉,笑道:“谷公公何需著急?這樣吧,明日我就陪皇上在城中四走走,欣賞一下蘇州的風俗民,我替你拖上三兩天,你趁這功夫速速準備,各種資料一定要備全記,皇上問起時要對答如流,皇上見你用心辦差,必然更加賞識”。
“是是是。好好好,”谷大用忙不迭地說著,轉就想奔出門去,忽又想到三位公主還未安排,真把他急得焦頭爛額。
楊凌見他張皇失措的樣子,便笑地站起道:“公公,你在蘇杭辦差,這裡可是咱大明面向海外的第一站,你可不能只向皇上提供蘇杭一帶的經濟形,要多瞭解一些,甚至其他地方的產、經營,多向皇上提些獨眼的建議,相信大明的這海事衙門,除你谷公公在此鎮守,再無第二人可以撼”。
谷大用一拍腦門,說道:“對呀,我可不能只顧著自己這一畝三分地,皇上的眼可是在整個天下呢,多謝國公爺提醒,我……我……”。
他攸地從袖中又出一大卷銀票,往楊凌手裡一塞,說道:“咱家馬上就召集人手進行各項準備,勞煩國公費心,陪皇上在城裡多逛幾天。這點銀兩,請國公拿去,在城中見了什麼可意的東西,就隨手買點兒,咱家得忙這件事,不能隨跟著,一切都麻煩國公了”。
“不必客氣,我們還分什麼彼此呀”,楊凌笑瞇瞇地道:“公公儘管去忙吧,這園子裡的事就給我好了,一會兒我安排了江彬等人在滄浪亭四周佈置好警戒,就去安置三位公主住,放心吧,有我在,招呼皇上、皇妃、公主的事,斷不會有人說你慢待”。
谷大用激涕零道:“國公待我真是……,大恩不言謝!”
他雙手抱拳,向楊凌叩了兩叩,一袍襟,便風風火火地衝了出去。
楊凌笑地目注他離開,然後擡出了“翠玲瓏”,沿著復廊向前行去,修竹搖曳,新枝吐綠,鮮花綻放,不勝收。走在水復廊上,迂迴曲折,輕巧幽深,旁邊廊壁上有衆多窗,各式花紋窗格,無一雷同,實是巧奪天工。
楊凌走到藕花水榭,只見榭前小庭院花木扶疏,櫸樹鬱郁,窗北一株樸樹,足有一人合抱有餘。榭北溪流中植有荷花,碧荷清水,潺潺漣漣,楊凌負手而良久,忽然舉手一拍,立即不知從何閃出兩個人來,向他抱拳施禮。
楊凌問道:“三位公主現在何?”
其中一人恭謹答道:“三位殿下現在觀魚”。
楊凌微微一笑道:“引我前去”。
東南而行,過“聞妙香室”,又經“閒亭”,來到“觀魚”,只見一亭突兀臨水,亭邊有垂柳點水,泛漣漪微微。樓臺臨波,影明湖,恰有三個纖如風擺楊柳般的妖嬈佳人臨水觀魚。
小亭古樸,四檐飛翹似翦水飛燕起,溪水清明澄澈,似一潭玉鑑瓊田,魚戲清漣,垂波倒影,楊凌行至近,眼見人景兩相宜,竟不忍走近了去。
三人之中永福段兒最是高挑,楊凌見穿著鵝黃的衫,銀紅比甲,蔥白曳地水波,束一石青攢心梅花絛,纖腰細細,憑水自照,秀髮黑,倩影搖曳生姿。楊凌正自得出神,臨水觀魚的永福公主忽然若有所覺,一扭頭,便與楊凌的眼神對個正著。
瞧見楊凌站在不遠,正癡癡向來,永福公主不含低頭嫣然一笑,瞬時間頰酡如桃。咬了咬脣,擡眸向楊凌,靨似笑非笑,玉指輕捻口秀髮,那一子態,端莊中著嫵,真是說不出的人。
楊凌見了心旌搖,心中只想:“秀寧公主待我深意重,這一番無論如何不能再負了人家,管他什麼皇家規矩,今次一定要巧做安排,這條人魚兒,我要定了!”
蘇州市政天下第一,城區外不但河水錯綜,可供運輸洗濯之用,而且渠達數百條之多,水流順暢,道路上又以小石子鋪砌,即在下雨天,亦可不致溼腳,故有“雨天可穿紅繡鞋”的說法。
“黃鸝巷口鶯語,烏鵲河頭冰消。綠浪東西南北水,紅欄三百九十橋。”小巷雅緻、怡然,充滿清幽之氣,踏著音韻幽幽的清石板路,看著那緻的磚雕門樓,那帶著深深繩槽的石井,那彩斑駁的花窗,玲瓏秀麗的庭院和臨水而築的風,實在是難得一賞的景。
然而正德皇帝和楊凌卻頗有苦不堪言之,花萼裡、蒹葭巷、蓮子巷、迎曉裡、桃花塢、大柳枝巷……,誰知道這些看起來怯怯的小姑娘逛起街來。一雙玉足竟有這樣大的力氣和長勁?
朱公子和楊公子一人手裡握著一把描金小扇,現在他們卻恨不得那扇子變一把柺杖,走得腳都快斷了,可是唐一仙和三位公主似乎還興致,既沒有回去的意思,也沒有上轎而行的覺悟。
兩個人互相投以一個無奈的眼神,年輕輕的,總不能讓扮家丁護院的大侍衛攙著他們走吧?
正德走近了楊凌,愁眉苦臉地道:“楊卿啊,你妹子可真能蹓達啊。下一次,朕是說什麼也不陪們逛街了”。
楊凌苦笑道:“皇上,您的三位妹這腳力也不弱呀。臣的都快走折了”。
前邊四位邊走邊聊,正自興致。忽地發現兩位負責掏錢的大爺不見了蹤影,唐一仙回頭一看,不嗔道:“喂,你們兩個,怎麼越走越慢吶”。
正德哀嘆一聲,正想擡追去,楊凌忽地一把扯住他袖子,往旁邊一努道:“皇上您瞧,有家畫館,咱們進去讓畫師給皇妃和三位公主畫畫像吧。嘿嘿,四副像畫下來,咱們一定歇得過來”。
正德眼睛一亮,讚道:“好!還是楊卿詭計多端。快,快把們追回來,朕是無力再行了”。
四位人兒聽說不想再走了,初還有些不悅,待聽說要請畫師爲們畫像,可就欣然同意了。
小樓外旗幡飄搖,裡邊卻冷冷清清,看來今日生意並不好。其時姑蘇畫家以畫爲生早習俗,並且行被炒的很高,由此產生了吳門畫派。蘇杭風俗,憑本事賺錢,可不計較詩詞文章乃是高雅之,沾不得錢財俗氣,明文標價,那是理直氣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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