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對三公主的降維打擊后,二公主心滿意足的拉著胞妹領上仆從離宮而去。凌不疑遠遠的看著們離去的方向,道：“看來兩位殿下今日不會去拜見皇后和越妃了。”

商忽問：“三公主這陣子是不是不常進宮？”

凌不疑看了一眼：“不錯。你怎麼知道。”

商不甚在意道：“適才聽二公主說，三公主數月前被褫奪了三的食邑，我雖不知殿下犯的是何過錯,但適才聽言語中還有氣,想來父并未和解。如此,以的,自然不會頻繁進宮了。”

凌不疑沉默片刻,才道：“沒錯。不過,提議褫奪三公主食邑作為責罰的并不是陛下,而是越妃娘娘。這幾個月來，三公主除了例行家筵都不曾進宮了。”

商很是吃了一驚：“越妃娘娘是三公主的生母罷？”從來只聽說做親娘的給兒遮掩說好話的,這莫不是什麼反套路作吧。

“越妃娘娘教養兒甚是嚴厲，以后你就知道了。”

凌不疑說完這句，拉起商就走。他帶來的侍衛安靜肅整的跟在后面,始終相隔十余丈左右。商跌跌撞撞的被拉著快步走著,時不時回頭看看這群沉默的尾隨者，這樣大的排場很不習慣。想說些什麼,但凌不疑一言不發只是大步走路。高條件放在那里,商被拖的幾乎要小跑起來,想著，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冷戰階段。

“凌不疑大人！”

眼看前方宮殿在，商用力頓住腳步，雙手死死扯住未婚夫的胳膊,氣吁吁道，“……你有什麼話就說吧，我過會兒是要面圣的，你將我拖行的上氣不接下氣，到時回不上陛下的話……我可沒有三食邑可以罰沒，只有項上人頭一顆！”到時倒真不用親了。

凌不疑停住腳步，神郁的看著，緩緩道：“我生平難得看走眼，如今才知你是個狡獪自私的子！當你用得到我的時候，滿口甜言語，對我萬般溢夸贊；當你發覺我不是你想要的那種郎婿時，你又棄我如敝履。”

商沉默：“……你說的沒錯。”據這時代的風俗，之前的過分結的確很容易讓男人誤解，這方面很抱歉，不過你這怨婦口氣是怎麼回事。

“當初你口口聲聲我‘兄長’時我就該想到你的心意。你是既貪圖我能給你的助力，卻又嫌棄我，不想要我這個人，是以只想讓我給你當個‘不遠不近’的勞什子兄長！”

商想了想，嘆道：“這也沒錯。不過，我沒有嫌棄你。”

怎麼會嫌棄他！只不過，男神這種生，最好的時刻就是擺放在神壇上之時。只要他永遠待在神壇上，他就能為你心靈的藉前進的信念指路的明燈不拉不拉……

很愿意將凌不疑也當作這樣一尊完的神像，不但可以用于供奉，還能做靠山，實是不勝收。打算的好好的，誰知人家偏偏不按的意思，要進的生活。不遠的將來，這尊麗強勢的神祗還要睡到自己旁，這滋味簡直酸爽的不要不要。

凌不疑眼含怒，滿是不信，冷冷的瞪著。

商苦笑道：“我怎麼會嫌棄你，我是嫌棄我自己。”這是真話，知道自己有很多缺點，跟人合不來的原因往往出在自己上。

“既然知道這般不好，可你卻一點不想改過。”凌不疑盯著。

商嘆道：“若是能輕易改掉，何來江山易改本難移之說。”

凌不疑冷冷一笑：“這就是你了。智足以拒諫，言足以飾非。”

聽到悉的話，商頓時失笑：“這話家母經常說，你與想必合得來。”

凌不疑一字一句道：“然則，我是不會退親的。”

“既然你知道我有些，有些不堪…你又為何非娶我不可呢。”商無語。

凌不疑看了一會兒，忽說了一句文不對題的話：“我前日墜馬傷了，你還沒過問我的傷勢。”

商抬頭看去，只見他修長的脖頸和秀的側臉上的斑斑痕，映著他的，猶如白壁染朱。莫名心了，出左手輕輕他纏著繃帶的頸項，低聲道：“你痛不痛？”

凌不疑眼中的冷峭之意緩和下來，氣憤了兩日兩夜，似乎等的就是這麼一句簡單的問候，這樣輕輕的。他握住孩在自己頸項上的小手，聲道：“待會兒到陛下跟前你不用害怕。陛下為人十分仁慈，你想說什麼就說吧，說錯了也不要，有我呢。”

商看著眼前俊高大的青年，一顆心仿佛瞬間飛躍千山萬水，跋涉過深巨嶺，忽然覺得心累：“……其實吧，你的也沒比我好到哪里去。這樣忽冷忽熱的，晴不定的，尋常人哪里得住。”

凌不疑聽了這番吐槽，猶如深琥珀般的眸子彩洋溢，直如星辰璀璨。他商稚的額發，溫道：“你對我好一點，我就不會這樣了。”

商一陣無語：“這話難道不是應該我來對你說的嗎。”

“你對我不好，我才會酒后去騎馬的。”凌不疑卻很認真，“然而我沒告訴任何人，是你的緣故我才會墜馬的。”

商瞪著圓圓的大眼睛，幾乎要留下眼淚。老娘本不想嫁給你，現在勉為其難把你收下了，你還挑三揀四要我對你好一點！難怪你之前整天擔心我會不喜歡，看來你對自己還是蠻了解的——“你這是要挾我嗎？”

凌不疑笑笑，沒有答話，只是拉起孩繼續走，只不過這次他放慢了腳步。

商跟在他后憤憤的碎碎念：“你自己學藝不騎不好，居然賴到我頭上來了，我可是不認的，你要挾也沒用……”里嘟囔著，人卻只能由他拉著往前走去。

來到宮門前，值守的小黃門上前躬問安，凌不疑笑著回禮，姿端正優雅，并無半分對下位者的輕慢之意。那小黃門眼中笑意更盛，連聲延請，凌不疑就拉著商上階而去，將侍衛留在殿外。

兩人往里走去時，商還聽見后傳來幾位宦者竊竊私語——

“凌大人好人吶，待我等都這樣謙和溫厚。”

“十一郎和旁的王孫公子都不一樣，毫無驕狂苛嚴之氣！”

“尚書臺的幾位大人也常夸他敦謹守禮，勇武仁善，有古君子之風呢！”

“那位就是程氏小娘子罷，生的倒是貌，不知是否溫恭善，十一郎這些年孤一人不容易，只盼這位程小娘子待他好些！”

……

議論聲漸漸沒，商憋了一肚子氣，凌不疑忽停住腳步，指著眼前幽深的長廊，道：“走到長廊盡頭一轉就是陛下日常議事后歇息之了，你還有什麼話要跟我說。”

商低聲音忿忿道：“……你真會做人，現在人人都讓我對你好，為什麼沒人說應該對我也好些，這些年我也很不容易呀！”

凌不疑忍笑：“就這些？馬上要面圣了。”

“還有！”商板著臉，深吸氣道，“都是因為你的緣故我才有這許多事的！待會兒，陛下若是嫌我數落我，那都是你的錯；陛下若是責罰訓斥我，那也是你的錯；陛下若是考教我，我答不上來，那還是你的錯！你可記住了！”

凌不疑終于忍耐不住，側過去，一手扶著暗赤漆木的雕花廊壁，輕輕笑了起來。

商大怒，用力揮下袖子甩開他的手，孩子氣的跺著腳，自行往前走去。

凌不疑額頭抵著自己的手背輕笑了好一陣，滿心寵溺的自言自語：“厲荏！”

再抬頭時，只見孩已消失在長廊盡頭，他大步追趕，走到盡頭一轉，忽見約十余步未婚妻背而立，面對著一位長玉立的青年男子說話。他略略頓足，然后緩緩走了過去。

“后面有猛追著你麼，每次定親都跟逃命似的……”

“除了皇甫夫子每月給我叔母寄一函蕭譜詩歌我叔父每月寫信回家訴苦一番之外，我與善見公子并無旁的干系，袁公子你還是管好自己罷。”

“……那我就賀喜商君又得了一門好親事。”

“能不能把這個‘又’字去了！”

袁慎不及回，凌不疑已走了過來，微笑道：“原來是善見，不知與吾婦在議論何事。”

“……”袁慎略略皺眉，“你與商君尚未婚，此時就稱‘吾婦’似是不大妥當。”

商眼前一亮，其實剛才就想說了，‘吾什麼婦老娘還沒嫁呢’。拍手笑道：“善見公子很有見解呀。”

凌不疑斜乜了一眼，低聲道：“我看你也很有見解，不如待會兒去陛下跟前分說分說。”

商立刻了，閉口不言。

袁慎見此形，心中莫名生起一氣，正要開口，凌不疑十分禮貌的朝他拱手，微笑道：“善見這是要離宮了罷，如今日氣正熾，不如讓人預備一頂斗笠遮。”

袁慎幾次張言，最后還是忍下了，躬還禮道：“大人客氣了，下這就告辭了。”說完，他忍不住再看了商一眼，然后拂袖離去。

凌不疑定定著袁慎離去的長廊，許久沒有挪步。商忍不住問道：“你在看什麼？袁慎有什麼不妥嗎。”凌不疑答道：“從你我前后分別走到這里，還不到一百步。”

商不明其意，也估算了一下：“對呀，也就一百來步，所以呢？”

凌不疑看一臉懵懂，微微嘆息：“無事。我們去見陛下吧。”

宦者高亮的聲音通傳過后，兩人躬進殿，只見皇帝著常服高高坐在上首，旁是素髻簡裝的皇后，下首還坐著的笑呵呵的太子和斯文順的太子妃。

凌不疑拉著商雙雙行過禮，起跽坐后，笑道：“怎麼娘娘也來了。不是說在長秋宮等我們過去的麼。”

皇后端莊的笑了笑：“就當我等不及要看你的新婦好了。”又轉頭道，“陛下，人都到了，您要訓示什麼就說罷。”

皇帝看著下面跪坐老實的小小孩，緩緩點頭：“嗯，今日總算行對了禮。”

商臉上泛起紅。真是無知者無畏，后來才知道自己一直用著錯誤的宮廷禮儀。

凌不疑看見一旁笑的太子夫婦，忍不住道：“陛下，程家原本也沒想宮。禮儀上自然有些疏于教管了。”

皇帝不理養子，繼續問：“程氏，你可知，怎樣才能為子晟的妻子？”

商滿頭霧水，這話怎麼聽起來像招聘會的開幕詞，看著幾位大佬，小心翼翼的斟酌言辭：“這個……要為凌大人的妻子，得先婚……”

話沒說完，太子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見皇帝不悅的目過來，他連忙低頭忍住；誰知皇后和太子妃也側臉掩袖輕笑。

商忙告罪道：“回稟陛下，妾愚鈍，不知陛下之意，適才妄言，萬請陛下恕罪！”笑屁笑啊，說的有什麼不對嗎！

皇帝不語，臉上看不出喜怒。

凌不疑嘆道：“陛下，您有話就直說吧，商年，又未教，聽不懂的。”

皇帝眼中出幾抹無奈，擺出微笑，又道：“好，程氏，朕來問你，你禮儀疏，才學不顯，可子晟卻是國之棟梁，朕亦視如親兒，你覺得自己與子晟般配嗎？”

聽到這個問題，商簡直心寬面條淚——蒼天啊大地啊，終于有人問這個問題了，真的真的有很多很多話想說呀！

凌不疑又要開口，皇帝忽抬起手制止養子說下去，半真半假的下令道：“你，不要說話，讓商說。”

“不般配，自然是不般配！”商提起一口真氣，決心一氣說完連逗號都能省則省，于是滿臉熱忱的大聲說起來——

“陛下明鑒，家父家母在小子三歲時就遠離都城外出征戰，家中只剩老邁弱的祖母和并不賢良的已經被二叔父休了的二叔母。十年來小子是字未識滿十個書沒讀全一卷啊，還是最近父母回來了，看小子實在鄙不堪不統慌急慌忙的教導了些許書文，可這丁點才學滿打滿算也湊不足一簸箕啊！當時家母就說了，將來要給我尋一位門第略低些的郎婿萬一被嫌棄了娘家還能幫忙撐腰……上有天下有地小子這話字字屬實絕無一點虛言！程家上下從祖母到手足沒人想到我會與凌大人這樣世所罕見的英才定親呀！真的陛下這都是真的，我若知道日后會凌大人青眼我一定頭懸梁刺錐日夜苦讀冬夏不輟可是眼下也來不及了呀！想到要嫁給凌大人這樣才貌懸殊的郎婿小子不止一次夜不能寐食不下咽惴惴不安，陛下您不如勸勸凌大人小子真配不上他呀！”

商一番話說完險些斷了氣。

皇后與太子又驚又笑，側抹淚，太子妃愕然，也不知是嚇傻了還是沒聽明白。皇帝的笑容凝固住了，他等的當然不是這個答案，他本意是想敲打這小娘一番，讓莫要恃寵生，欺侮養子寬厚，結果，結果怎麼了這樣……

凌不疑似乎對未婚妻這番‘高論’毫不驚訝，還笑笑道：“陛下，您看商年紀雖小，但是多麼謙遜自知，天然無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