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主笑而不答。大駙馬怕節外生枝，趕給大公主斟了一卮酒，低聲妻子莫多事。

商又湊過去輕聲道：“大駙馬倒是個講實惠的。”既然二駙馬志不在朝堂，就跟大駙馬不會產生利益沖突，何必管人家怎麼拍馬屁。

凌不疑出白皙修長的手指，低頭攥著孩的角：“你就做你自己就好，不用學別人的樣子。”頓一頓，“你莫一直看別人，著相了。”

商呆了呆，趕收回目：“哦，你說的是。”

眼看席間一派和睦，五公主閃了閃眼睛，咬半晌，忽道：“太子妃，你之前延請商妹妹，那究竟是為何不肯去東宮啊。”

商大怒，你個小碧池，有完沒完！話題都已經岔到八百里外去了，二三四皇子都閉驚艷低頭喝酒了，你丫還不依不饒的！你屬王八的啊咬住就不松口了！回頭我給你找一個親親好姊妹燉一道霸王別姬！

正想犀利的回擊，凌不疑已緩緩道：“適才太子妃不是說了麼，商矜持怯，不到走。五公主沒聽見麼，莫非是有耳疾了，不如請宮里的醫工看看。”

一旁的四公主聞言，噗嗤就笑了出來。

五公主正憤然回敬，殿外的小黃門忽疾步奔進來，在帝后跟前小聲稟報，仿佛是某某請求覲見，皇帝略愣一刻，才道：“……宣。”

過不多時，宦者高聲傳報——“汝王妃至，裕昌郡主至。”

眾人抬頭看去，只見一名妙齡婦攙扶著一位花白頭發的老婦緩緩走殿。皇帝略略起拱了拱手，皇后低頭欠了欠，余下眾人均依照禮數各自行禮。

汝王妃輕蔑的看了徐人一眼，徐人十分機靈，立刻讓出自己側對著皇后的席位，到一旁不敢說話，五皇子見了暗暗握拳，眼神沉。

老王妃緩緩坐下，又拉孫同席而坐，方道：“皇帝，老不請自來，您不會責怪吧。”

“叔母言重了。”皇帝緩緩收起適才的嬉笑怒罵，神淡然，“不知叔母此來何事。”

汝王妃擺著一副找茬的臉，道：“老知道今日陛下設家宴，想來看看兒孫輩，哦，莫非老來不得？”

皇帝只笑笑，并不答話。

“自然了……”老王妃繼續道，“老還想見見十一郎的新婦。”說著，一雙皺紋圍布的老眼往下掃去。

下首席間諸人心里都心道：拉倒吧，您不就是專為看程商來的嘛！

商正要起行禮，卻發現一只纖長的大手搭在小小的腰肢上，牢牢將按在座位上，夏衫單薄，微涼的掌心猶如在上一般，指尖仿佛還輕輕了一下腰。

商臉上一紅，扭著低頭去掰他的手掌。

這番作旁人沒看見，鄰桌的二公主夫婦卻看的清楚，二駙馬微微一笑，溫的去拉妻子的手，二公主笑嗔著反握回去，同時側瞥了凌不疑一眼，心中莫名有一憂慮。

二駙馬與妻子心意相通，在耳邊問道：“怎麼了？”

二公主輕嘆：“十一郎太喜歡了。”

“這有何不好？”二駙馬奇道。

二公主張言，最后還是笑著搖搖頭——可是他的心太沉了，這樣很不好。

冬日的堅冰為何非要喜歡夏蟲呢，凌不疑為何要喜歡程商呢，找一個像駱濟通那樣心思細溫的孩不好嗎。

“程氏……”汝王妃盯著凌不疑旁的孩，心知已找到目標，“看你形容年，不知德行才學如何？”

商微微側，正要回答，凌不疑卻淡淡道：“不論德行才學如何，我與商都已定親了，是陛下親自下旨，雙親同意的。王妃此時說這話，又有何意思。”

汝王妃繼續道：“雙親同意？哼哼，程氏，你可去拜見過凌侯夫人。”

“哪一位凌侯夫人？”

凌不疑再度搶話，給自己舀起一杓溫酒，緩緩傾面前的酒卮，“哦，我忘了，家母已與家父絕婚了。那麼，老王妃說的是家父的后妻了……商尚未見過淳于氏。”

汝王妃雙眉一皺：“你們定親都這些天了，程氏你為何還不去拜見未來君姑……”

啪！

凌不疑重重的將酒杓摔在酒甑中，濺起的酒水將地板點出幾點漆黑。宮室氣息莫名冷了下來，不復適才熱烈家宴的氛圍。諸皇子公主看皇帝神肅然，俱是不敢發言。

“未來君姑？老王妃當吾母死了麼？！”凌不疑淡淡的看過去，“這麼急吼吼的給吾婦尋了個新君姑？”

裕昌郡主心里著急，趕去扯祖母的袖袍。

汝老王妃自知失言，緩了一下語氣，再次道：“是老說錯話了。可就算不是第一位的長輩，長輩終究是長輩。程氏，你為何還不去拜見？！”

商這次連都沒張，直接去看未婚夫。

凌不疑果然緩緩道：“其一，商這十日都在皇后邊學習禮儀，不曾得空。其二……”他譏諷一笑，“吾婦尚未拜見過吾母，如何去拜見淳于氏。”

老王妃急了：“那程氏何時去拜見你母親？”

“家母今日有恙，不宜見人。”

“那汝母何時能痊愈！”

“這我怎知？”凌不疑抬起長睫，輕飄道，“阿母的病是十幾年前就種下了，病深遠，時好時壞，吾亦不知何時能好，何時又會病發。”

“凌不疑你——？！”汝王妃然大怒。

商若有所悟，定定看向青年，輕聲道：“我第一次在涂高山面圣，你也是像今日這樣句句搶答，不讓陛下有為難我的機會，不讓我有說錯話的機會……后來，你就隨我在前說話了。因為，你知道陛下已經接納我了。你一直在小心的照看我，對麼？”

凌不疑含笑，深褐的眸子明亮剔，仿佛星辰點點，他低聲呢喃：“是又如何？你預備怎麼謝我。”

宮室燭縈繞，也不知是燭火照的，還是熱氣暈染的，孩的臉頰緋紅如云彩，大眼睛撲閃撲閃，咬言——凌不疑就這麼耐心的等著。

老王妃正在絮叨：“……皇帝也太輕率了，不說程氏門第并不匹配，老看著小娘也不像能擔十一郎新婦的樣子。照我看，還是當再行思量，另聘一門……”

就在此時，值守殿門的小黃門高聲道：“越妃娘娘至——”

商立刻轉頭脖子去看，滿心激的捂著口，輕聲道：“真的是越妃娘娘麼，我總算能見著了…哎喲，你干嘛…”輕嘆即刻轉為輕呼，為怕引人注意，都不敢大聲喊。

凌不疑面罩寒霜，提著孩的手腕，在嘟嘟的小手上重重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