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道：“怎麼了，睡不著嗎。”

商不聲的將自己的肩頭掙他的手掌，將銅剪緩緩放下：“你為何不問我送口信給袁慎，所為何事。”

凌不疑紋不，只有那雙深褐的眸子迅速了一下，但臉上已不復笑意了。

商看在眼里，終于在這最后一刻確定了。

“……今日你們做的一場好戲，要將虞后與汝王湊齊，又恰好能在老王妃對皇后發難之時趕到，天下哪有那麼巧的事。老王妃并不經常進宮，更別說從進宮到你們趕至，頂天了也才半個時辰。若說虞侯是恰好在尚書臺與陛下議事，那城外三才觀的老王爺呢，他已有數年都只在正旦那日進宮了吧。”

“這位設局之人，定是昨日看見淳于夫人滿臉憤怒的從我家出來，隨后又尾隨，得知去汝王府找老王妃哭訴，這才料定老王妃今日會進宮來尋我麻煩。我本來以為這是陛下所為——這倒不奇怪，做君主的想探查臣子行蹤也沒人說什麼。可適才陛下卻說我‘昨日癡睡一整日’，若陛下真在探查我家行蹤，怎麼知道下午來訪的淳于夫人，卻不知道我上午在萬府足足玩耍了兩個時辰呢。”

“凌大人，是你吧，你設了這個局。陛下應該只是風聞程家有事時才著人探查一二，而你，你才是一直窺探，事無巨細吧！”商膛劇烈起伏，強忍著沒去那把銅剪——雖然了應該也沒什麼用。

凌不疑淡淡道：“……陛下的確有意讓老王妃安度晚年。”

“那也是你搭的戲臺子！”商握著拳頭，低低喊了出來，“這也無妨，就像文修君說的，你就是皇帝的鷹犬！可是……”

“不要拿那個愚蠢的人說的話來刺我。”凌不疑神冷漠，“皇后說的沒錯，你的是該管管了。”

商被這威嚴凜冽的語氣震的了一下。

“這世上有的是人想為陛下鞍前馬后，就是你父兄，你的萬伯父，難道不是心心念念為陛下效力嗎。我是鷹犬，滿朝文武誰不是，誰又不想。真清高的，何不學那位嚴神仙，辭歸，自去逍遙？南宮論政殿，北宮尚書臺，講經堂的儒生，演武場上的將士，誰不想為陛下心腹之人！”

商被他氣勢所迫，竟一時說不出話來，用力好幾息才順出氣來：“好，你有理。那你為何監視我？這和陛下，和朝政，總沒有關系了吧！”

“若非我時時看著你，能在三公主手下護住你，能恰時給你送錢花？”凌不疑對這指控不屑一顧。

“在宮里你監視我，我從無異議啊，畢竟宮闈變化莫測，我還很激你呢！”商著急道，“可昨日是在我自己家里啊！在家里我能有什麼不測，你還盯著我做什麼！你你你…你連我全家都一齊監視了…”

“我不是盯你全家，我是盯著你。”凌不疑忽道，“程校尉雖才不俗，但還不值得我費那麼大力氣。”

商連連冷笑：“好好，我懂了，既然如此，你也知道我何為送口信給袁慎了吧。”

“這也不難猜。”凌不疑分花拂枝，緩緩走到孩跟前，繞著走了半圈，高大的影蓋頂般下，商被罩的鋪天蓋地，全靠一腔倔強撐著背脊，不肯示弱。

“你在街上看見了樓垚，見他垂頭喪氣，形容不好，便生了憐惜之心。可蕭夫人行事謹慎，斷不會允許你再聯絡他。那麼你該如何得知他的近況呢，你不敢找父兄，不敢自行打聽，于是自作聰明之下就想到了袁慎。他是樓垚兄長的同窗好友，還與你有些‘’……”

“不是不是！”商幾乎瞬間就知道他意指什麼，慌忙道，“我與他絕沒有什麼不清不楚的事，那不是辱你嗎，我不會這樣的！是之前他找我給皇甫夫子向我叔母傳話時，他說欠我一回，我想索就讓他幫這個忙，也算了結了！”

“你有我，為何還要找旁人幫忙。”凌不疑似乎略緩了些語氣，“天底下有什麼事，是我做不到而袁慎能做到的？！你不是想知道樓垚的近況嗎，我來告訴你。”

“樓垚與何昭君隔閡甚深，雖然兩人都有意好好做夫妻，可一旦有變故，就會立刻撕破之前的和睦。樓二公子回都城后，為胞弟謀得一外放。樓垚自是欣悅，可何昭君卻顧念弟弟年，不愿離開都城，也不肯讓樓垚去。好了，現在你知道樓垚為何郁郁不快了，你意何為，莫非還想去一二？”說到最后一句，凌不疑幾乎冷笑起來。

商語噎氣堵。

為何人們會覺得凌不疑有古君子之風呢？這人如果想活活氣死你，就絕不會只把你氣的半死，所以古君子都是些氣死人不償命的家伙嗎。

商覺得自己應該改變戰，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便深吸一口氣，道：“樓垚之事暫且放一邊……”

“哦，現在暫且放一邊了，之前不是牽腸掛肚嗎。”凌不疑目郁，語氣怪異。

商默念十遍‘小不忍大謀’，忍氣道：“我們好好說話。樓垚反正也不是第一天何昭君的氣了，想來一時半刻也死不了……”

凌不疑神稍霽。

“可你一天到晚監視我是怎麼回事啊！你又不是看管我的獄卒！”商幾乎要抑不住喊出來，“若是我喋喋不休追問你每日見了誰做了什麼，難道你會高興麼！”

“男有別，這如何能一樣。”有時皇帝的旨意的確不能讓人知道，凌不疑對孩的激烈反應十分不解，“我不過想知道你的形，你究竟為何不快。”

商幾乎仰天長嘯，然后鄭重道：“我不喜你找人盯著我，你趕讓他們撤了。”

“不行。”凌不疑斷然道，隨即又疑道，“你有何事不能我知道。”

“你……！好，你若不撤了盯著我的人，我以后絕不理睬你！”商忍不住跺腳，惱怒的低喊。

“請便。”

凌不疑已不愿聽說下去了，利落的背過，拂袖而去。

秋日溶溶，隔著茂的花葉落下斑駁的影，商站在枝葉夾雜的影中，拳僵立，幾乎氣炸了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