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炭存儲區,原礦存儲區,原礦碎區……。
一座擁有兩百口水泥窯的水泥工坊,需要的原料簡直不可以道理計。
如果沒有合理的規劃,只怕用不了多時間就會變得一團糟。
馬周跟在李昊的邊,逐一介紹著每一空曠地帶的作用,順帶還要推廣一下自己總結出來的合理化建議,生怕他誤會自己在瞎耽誤功夫。
“總之,老師,這些事其實就是磨刀不誤砍柴工,把場地都歸劃好了,一來運輸方便,二來也能更好的進行本控制。”
“行啊,你小子現在一套一套的。”李昊負手而立,著雖然已經夜卻依舊喧囂的工地:“不過這些東西你就不要跟我解釋了,一切按照你的意思辦就行。”
徵得李昊的同意,馬周大大鬆了一口氣,興的直點頭。
在長安建倉儲中心的時候家裡‘婆婆’多,每天總有人來指手劃腳,弄的好不盡興。
如今在陳倉沒了那許多的掣肘,馬周把以前學到的東西全都應用到了實際工作當中,這要是再被罵個狗淋頭,丟人可就丟大發了。
不過對於李昊來說,這種簡單的企業管理並不算什麼,放在後世,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學生都有可能想得到。
再說就大唐這生產力,套用比較現代的話說,完全就是放型管理,本控制之類的概念或許有,但在執行上肯定會有瑕疵。
造這種局面的因素有很多,文化普及度是一個方面,管理方式也是一個方面,管理者的重視程度,管理工的使用同樣是一個方面。
遠的不說,就說這溫度控制吧,燒製水泥的過程完全就是憑經驗在燒。
基本的過程就是,原料推進去,封上窯口,留出觀察孔觀察火焰的,暗、紅、黃、白、藍,沒有測溫設備只能靠來分辨爐溫,瞅瞅差不多了,行了,開窯,燒了。
結果,每個批次的水泥標號都不一樣。
李昊倒是知道,這幾種火焰所對應的溫度是多,可是有意義麼?負責觀察的匠人很可能連大字都不識一個,名字能不能寫全都不知道,你跟他講溫度不是開玩笑麼。
表面人家恭恭敬敬聽著,可心裡說不定還在鄙視你吹求疵,等你走了,他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舊。
這種況你別說是在唐朝,就算在二十世紀初,那也是一個德。
舉個例子,就說這螺栓固吧,正常來說需要用力矩扳手,按要求固到一定的力矩。
可實際到了工作中哪有那麼多講究,一尺半的扳手抄起來‘咔咔’玩命,直到不爲止,最後一搖晃,看看,多結實。
卻不知,過猶不及,這樣固的螺栓,要麼最後鏽蝕到鬆都鬆不開,要麼就是螺栓禿嚕了直接報廢。
啥原因,一是管理不到位,二是就不在乎。
再說火藥,火藥最早是華夏人發明的吧?唐朝末期就已經在軍事方面發揮其作用了。
可真正把黑火藥使得好的是誰?十八世紀的英國人。
這是爲啥!還不就是放型管理的病。
一硝二磺三木炭,個人都知道。
想配火藥,簡單啊,原料拿來打眼一瞅,嗯!差不多就這三堆吧,往一塊摻和摻和,翻兩下,行了,拿去使吧。
結果一點火,炮彈飛出百來步,落地了。
然後得出結論,黑火藥威力不行。
但實際上黑火藥真的不行麼?只怕未必,之所以不行是因爲配比不對。
什麼75%:15%:10%,那特麼就是扯蛋,以訛傳訛罷了。
是,照這個配方配出來的黑火藥的確能炸,但誰說能炸就一定是正確的?
酒對水還能喝呢,可那是酒麼?!
就因爲這事兒,李昊在最開始的燒製水泥的時候都不知道糾正匠人多次了,可是沒用啊,說的皮子都禿嚕了,最後搞的還是經驗主義那一套。
最後,李昊索也就放棄了,反正水泥燒出來不是修路就是修城牆,蓋房子基本也都是三層以下的,咋咋地吧,就算標號差點,反正也死不了人。
再說死了誰兒子啊,對不對!
這年頭兒能用水泥蓋房子的不是地主就是資本家,死一個一個禍害,好!
大山裡面沒有什麼好吃的,左右不過就是一些鹹菜配上白米飯,條件擺在那裡,不是捨不得,也不是怕老百姓看著眼熱,實在是真的什麼也沒有。
所以誰也沒辦法強求什麼,李昊不是吃不得苦的人,以前當兵那會兒荒郊野外連老鼠、蟲子都知,現在好歹還有白米飯就鹹菜,已經不錯了。
草草吃了一頓飯,在路上奔波的兩天的李昊直接找地方睡了,睡前約間到鐵柱在跟席君買抱怨沒吃飽,想想這貨一頓能吃掉半烤羊的飯量,剛剛那頓飯好像還真不夠他吃的。
不知不覺間,天大亮,外面的工地再次恢復了喧囂。
李昊在席君買的伺候下從牀上爬起來,草草抹了一把臉:“什麼時辰了?”
席君買道:“卯時末了。”
剛開始的穿越那會兒李昊偶爾還會換算一下時間,但現在好像已經習慣了,隨意點點頭:“吃了沒有?”
“已經吃過了。”
“那好吧,走,咱們出去。”
“將軍……。”
“怎麼了?”看著言又止的席君買,李昊有些納悶。
席君買想了想,實話實說道:“那個衛老頭兒和姓戴的來了,正在外面工地上轉悠呢,馬在陪著,看上去似乎況有些不大對。”
李昊收住邁出去的腳步,出手指了。
席君買立刻從懷裡掏出茶煙遞上去,然後又掏出火摺子給李昊點上。
煙霧繚繞中,席君買收起火摺子說道:“將軍,林大勇就在外面,他說還有一條路可以出去,您要實在不想見那兩個人,他可以帶咱們從另一邊繞路出去。”
“廢話,將軍我是那樣的人麼。”李昊狠狠了一口煙,又重重往地上啐了一口:“走,出去看看他們到底要鬧哪樣。”
李昊敢保證,自己絕對不是在啐衛鴻達和戴胄,主要是因爲這年頭兒沒有過濾那東西,一口茶煙進去,滿嗓子燒樹葉的味道不說,還弄的滿茶葉末子。
一菸完,李昊把菸頭掐掉,施施然走出門去,迎面便上了黑著老臉的衛鴻達和滿面尷尬之的戴胄。
不等老頭兒先開口,李昊主迎了上去:“哎呦,衛叔,您這是咋了,誰惹您老生氣了,我替您老出氣去。”
衛鴻達沒給李昊好臉,哼了一聲:“李德謇,李候爺,你可真行啊,帶著老夫來了陳倉,結果一轉人沒了,把我們兩個往縣裡一扔不管了是吧?”
李昊被捲了面子也不生氣,笑的:“看看,您老誤會了不是,我這不是擔心您老人家旅途勞頓想讓您多休息幾天麼,結果沒想到,您還怪上我了。”
“廢話說,別以爲老夫不知道你怎麼想的。”衛鴻達倔哄哄的扭過頭,指著不遠的工地道:“這都是你的產業吧,這些百姓也都是你找來替你家扛活的吧?”
李昊目掃過衛老頭兒後的一羣人,有陳倉縣令、縣丞、主薄……,也有陳倉的一些鄉紳,還有滿頭大汗的馬周和林大勇。
擺擺手示意他們該幹嘛幹嘛去,然後從席君買手裡接過煙盒,從裡面出一遞給衛鴻達。
這老頭兒跟著李昊坐了兩天馬車,別的沒學會,倒是把茶煙的病有染上了。
把煙點著吸了一口,李昊著遠的工地說道:“您老說的沒錯,這的確是我的產業,而且不僅僅是這裡,再往山裡走三十里,還有一石炭礦,那個也是我的。”
衛鴻達盯著李昊沒有說話,像是在等他繼續說下去。
“我知道,長安有人說我發國難財,也有人說我假公濟私,還有人說我禍國殃民。
可要我說啊,這些人就是在羨慕嫉妒恨,說我禍國殃民,說我不負責任!衛叔,咱說話要憑良心,我特麼就是一個十幾歲的小屁孩,遇到這麼大的旱災我能怎麼辦,指著我拿錢出來救災,我的錢難道是大風颳來的?
再者說,憑什麼救災要靠我一個人,五姓七家大業大,哪家不比我有錢,憑什麼他們不出錢反而要我出,我好欺負?”
衛鴻達依舊不說話,就那麼盯著李昊。
他當然知道李昊委屈,其實真說起來,全大唐的人都知道李昊委屈。
爲了維護國家的穩定,必然要有一部分人吃虧,這個無所謂對與錯,只是立場不同罷了。
“李家小子,老夫知道你心裡不舒服,覺得了委屈……。”
“停,後面別說了,我知道您老想說什麼,顧全大局是吧?”李昊擺手打斷衛鴻達:“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從小就沒有大局觀,也不知道什麼大局觀。
他們想要錢,想要權力這我不管,也不想管,跟我沒有一文錢的關係。
大唐這麼大,幹什麼賺不著錢,輕紡工業、重工業、遠洋貿易……,這些都可以賺錢,我又沒攔著他們對不對。
所以,您老別總把目盯在我的上,要放眼全局,要放眼未來,總盯著我沒用,就算我低頭了,又能怎麼樣。就算今天我把這邊的產業都讓給五姓七,滿足他們的私慾又能怎麼樣。
人心不足蛇吞象的故事您老總聽過吧,我讓了一次就得讓第二次,讓了第二次還有第三次,第四次,泥人還有三分土呢,您總不能讓我一忍再忍吧?”
不管什麼時候,李昊面對這些混朝堂的員都有一種先知先覺的優越,總覺得這幫傢伙腦子不是被驢踢過就是被門夾過。
就比如面前這個老衛頭兒吧,你說你一個紀委的,沒事兒摻和什麼政治,你能搞得明白麼,大局爲重,他倒是想以大局爲重,可大局爲重不等於任人宰割吧。
這特麼別人都欺負到頭上來了,難道自己還不能反擊一下,這特麼到底是什麼道理。
越想越生氣,索李昊直接放開了,不就是一個老頭子麼,老子豁出去了,就不信憑著口中三寸不爛之舌,說服不了他。
重新點上一菸,指了指遠的工地,換上心平氣和的語氣:“衛叔,拋開其它所有的問題不談,咱們單看眼前,你能看出什麼?“
衛鴻達瞇著眼睛,咂咂道:“朝氣。”
“對,就是朝氣。”李昊點點頭:“可爲什麼呢?明明是大旱之年,爲什麼百姓會有朝氣?早前兩個月前,這裡的百姓還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
說完,不等老衛頭兒回答,李昊便自顧自的說道:“因爲他們看到了希,這水泥工坊是我的不假,可也是他們的。
他們在這裡務工的確很累,但我可以保證,他們的付出一定能得到厚的回報。
只要這水泥工坊存在一天,他們就能憑著雙手養活自己。
可能我接下來說的話您老會覺得矯,不過我還是要說,其實我弄這些東西並不是爲了我自己,甚至可以說並不是爲了錢。
錢算個麼,說白了,其實錢就是個混蛋。
我之所以要在這裡弄水泥工坊,目的其實就是爲了這些百姓。
老戴,你別撇,你一個大理寺審案子的沒這個資格。”
“是麼,還請李候明示。”戴胄被懟了一句,臉有些不好看,心說你一小屁孩吹牛·,自己咋回事兒心裡沒點數麼,還爲了百姓,這牛吹的有些過了。
李昊咧一笑,深吸一口氣道:“行啊,我今天就給你說道說道。”
“在下洗耳恭聽。”戴胄做了個請的手勢,打算聽聽李昊的說法。
衛鴻達也是一臉的嚴肅,琢磨著李昊到底是什麼意思,他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如此冠冕堂皇的說自己做生意是爲了百姓,如果真是這樣,那還何必做生意,直接把家裡的錢拿出來發給老百姓不是更好,何必如此折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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