岐州的各項工程進行的十分順利,數個工地忙的熱火朝天。
而關中平原的其它周州也沒閒著,五大家族合力之下,很快便依樣畫葫蘆將岐州的模式搬了過來。
收集糧食供應百姓,然後再大肆招工,每人每天二斤糧,開礦的開礦,修路的修路,運力充足的況下,倒還真員起了不百姓加其中。
眼瞅著治下的道路被拓寬夯實,各州府刺使興的無以復加。
這年頭兒誰都不是傻子,京畿一帶就是因爲重修了道,以致於地方財政收翻了數倍不止,甚至聽說長安、萬年兩縣爲此還設立了什麼路政署,專門負責收費事項。
像什麼過路費,養路費,路橋費,賺的是鉢滿盆滿,就連帶著當初參與投資,佔兩的崔家都跟著一起發了大財,否則那幾大世家怎麼可能一聽說修路,連面都不顧了,爭先恐後的跑來要求一起開發。
不過話說回來,貴爲一州刺使的他們其實並不在乎那‘一點點’收,反正錢收上來也落不到他們口袋裡。
真正讓他們心的其實還是政績,多收上來許多銀錢既可以上繳國庫,也可以放在地方發展民生,比如興辦個義學,獎勵個孝廉,這可都是實打實的政績,年底考評的時候拿出來,不得混個上上或者上中之評。
正因如此,他們欣然接了五大世家投來的橄欖枝,主配合不說,甚至還聯名上書,彈劾某位在岐州府‘不幹人事’的開國縣候。
除開這些,各州刺使也對世家開放了許多礦山的開採權限。
嗯……,這個其實也不怎麼好說,其實就算他們不放開,那地也早就在世家手裡,差的只是個名義而已。
一時間,關中大地熱鬧非常,百姓喜笑開。
河東道、河南道、山南東道……,通往關中大地的道之上盡是運糧的車隊,徹夜不斷。
消息彙總到長安,五家家主樂的眉開眼笑,骨頭都輕了幾斤,在某些聚會的時候,盧氏家主語氣輕佻:“諸位,你們猜猜昨天老夫在街上遇到誰了,放開膽子猜,保證你們猜不著。”
“不會是李家那小子回來了吧?”隴西李氏家主打著哈哈道:“若是那小子回來了,老夫可是半點都不意外。”
清河崔氏家主搖頭笑道:“李兄說什麼呢,李家那小子可是無旨不得京。再說,長安眼下可是不怎麼太平,太極宮那位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把自己的心頭回來。”
“盧兄,你還是別賣關子了,到底看到了誰,快快講來。”
盧家主的押了一口酒,又夾了一片魚膾放口中慢慢咀嚼,好半晌纔不不慢的說道:“鄭家老頭的大小子,鄭家在宋州丟了二十萬石糧食,這會兒已經快要急瘋了,看誰都像是劫糧賊,鄭老頭家的大小子竟然攔住老夫的馬車,質問老夫是不是我盧家做的,你們說,這不是瘋了是什麼。”
“哦,竟有此事?哈哈哈……,鄭家的糧食竟然丟了,還真是……喜聞樂見吶,哈哈哈……。”
天下沒有不風的牆,鄭氏與李昊聯手一事儘管開始保措施作的不錯,但卻無法瞞住所有人,尤其是在五姓七的關係本就盤錯節,更是沒有辦法守住。
更何況鄭家老大的老婆本就是盧家之人,胳膊肘拐一拐,不小心把消息泄出去也在理之中,至於什麼嫁出去的兒潑出去的水,那也分遇到什麼事不是。
在有人捧哏的況下,盧家主愈發得意起來,大手一擺揮斥方遒:“鄭氏,虧他們還有臉自稱五姓七,自家人無端被殺,不思報仇,反而與仇人聯手,丟人!老夫恥與跟他們同在一個階層。”
裡說著鄭家,但用的卻是‘們’字,指的是誰不言而喻。
五姓七,原本是七家,可這次聚會卻只有五家到場,除去早已經‘投敵’的鄭氏,王家也被他們排斥到了外面。
究其原因,主要還是因爲王家家主主去了岐州,行與鄭氏家主如出一轍,如果其它幾家這個時候還反應不過來發生了什麼,幾家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嘭’,酒杯重重落下,博陵崔氏家主長嘆一聲:“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們說,王兄怎麼就……,怎麼就去了岐州呢,卻不是把我們幾家閃的好苦。”
“人各有志,別說了。”清河崔氏與博陵崔氏有著同姓之宜,拍著他的肩膀安道:“其實這樣也好,他走他的獨木橋,我們走我們的關道,只希以後他們不要再求到我們頭上便好。”
“求?他們有什麼臉來求,要不是因爲他們,我們何至於把目標轉向其它州府。”
“轉向其它州府也沒什麼不好,塞翁失馬嘛,老夫倒是覺得我們這步棋下對了。要知道整個關中可比岐州大的多,我們這一翻作下來,收攏的民心數不勝數。將來整個關中的人都會知道,大旱之年朝庭棄他們於不顧,只有我們五家在關心他們的死活。”
“正是如此,而且這次我們可是把關中周邊的糧食收的差不多了,鄭家那邊又丟了糧食,再想運糧怕是想收都收不到,我們只要等到岐州糧食耗盡,百姓無著之時把糧食運進去,之前他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
酒桌之上,一羣人議論紛紛,興致的討論著如何針對岐州,針對李昊。
至於百姓的死活,本就沒有被他們放在心上。
趙郡李氏家主李和麪晴不定,倒不是說他良心發現,而是李靖一家說到底也是他們這一支的族人,被如此算計終是讓他心中有些不大舒服。
還有就是明明事已經到了如此要關頭,李靖一家卻沒有半點向主家求援的意思,也不知是沒把主家放在眼裡,還是覺得求援也沒有用。
隴西李氏的李清安注意到他的表,笑著舉杯道:“子安,這是在爲族人憂心麼?”
李和李子安拱了拱手,苦笑道:“唉,家門不幸,讓清安兄見笑了。”
二李之間雖然不是同宗,但好歹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便如清河崔氏與博陵崔氏一般,大家都是同姓之人,天然帶著一份親切。
李清安道:“我能理解你的心,不過事既然已經發生了,那就只能順其自然,德謇那孩子畢竟還年輕,吃一點苦,點挫折對他只有好。”
李和點點頭,事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他能說什麼,最開始的時候最多也就是利益之爭,可不知怎麼搞的,弄來弄去便了意氣和面之爭。到了這個地步,不管是五家還是李靖、鄭、王兩家也罷,誰都沒了退路,只能像李清安說的那樣,順其自然。
一頓飯吃完,五家家主各自散去,開弓沒有回頭箭,就算心裡再不願也只能著頭皮走下去,更何況從眼下的局勢來自五家的贏面很大,假以時日定能著李靖那一家子低頭。
到時候,把李家那小子扁圓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信心滿滿的五家自認勝券在握,誰都沒有想過,整件事中其實並不只有他們與李靖那一家子,太極宮中那位幕後黑手纔是真正的漁翁。
“太子,可是你那個不靠譜的侍讀來信了?”李二看著許久不見蹤影的兒子,放下手中棋譜,漫聲問道。
“是的父皇。”
李承乾鬱悶的低下頭,不靠譜的侍讀,說的還真不錯,那傢伙好像從來就沒盡過一個太子侍讀的義務,虧自己還總是惦記著他,這個混蛋,難道就不能讓自己省點心。
李二擺擺手,示意邊伺候的宮人退下,待沒有礙眼之人才繼續道:“說說吧,那小子想要幹什麼。”
“回父皇,李德謇的意識是想讓兒臣出面替他在泉州那邊購買一批糧食,數量不需太多,五十萬石足以。”
“什麼?在泉州購糧?”李二坐直了。
爲一國之君,只要在大唐發生的事很能瞞過他,李昊在岐州幹了什麼,宋州又發生了什麼,五大世家全力收購關中周邊糧食,一樁樁一件件全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只是他怎麼也想不通李昊要在泉州收糧的意義在哪裡,泉州已經是屬於嶺南的地界了,距離關中不下數千裡,在那邊收糧……。
是,那邊糧食的確不貴,可距離遠啊,數千裡地你拿什麼運,走陸路只怕還沒等到地方那點糧食就被吃了,救災,扯蛋還差不多。
李承乾這時候也出疑的表,萬分不解的說道:“是的,而且……。”
“而且什麼,別吞吞吐吐的。”
李承乾了脖子,齜牙裂,哼哼唧唧道:“父皇,您相信有人能提前半個月預知什麼時候下雨麼?”
李二沒想到等了半天等來這麼一句,當下大怒:“胡說八道,你說的那是神仙,這種莫名其妙的問題以後問,還不快說,而且什麼。”
好吧,既然老頭子也不相信,那就說明不是我的問題。
李承乾微乾的脣,強撐著道:“父皇,德謇在信裡說了,半月之後將有一場大雨,很大的雨,弄不好會有洪災。”
“……”
李二角了,你要是早這麼說,那我不就信了麼,眼下誰不知道袁天罡這會兒就在岐州,守著那老神,弄不好那臭小子還真能提前知道點什麼。
“逆子,你怎麼不早說。”剎那間的領悟讓李二有些上頭,對著門外道:“來人,速招長孫無忌、杜如晦、房玄齡……”話說了一半陡然停住,對著推門而的林喜擺擺手道:“算了,你出去吧,沒事了。”
“諾!”林喜掃了一眼屋,見裡面爺倆並沒有上演全武行,欣的退了出去。
李承乾對於李二的反應有些好奇,納悶問道:“父皇,您怎麼了?”
李二雙眉鎖,並沒有給李承乾解釋什麼,胡一揮手道:“沒什麼,這件事我知道了,會安排人去理,你先回吧。”
莫名其妙!
李承乾滿頭霧水的退了出去,左思右想怎麼也不通老頭子到底要幹什麼,索帶人直接出了皇宮,去找長孫無忌請教。
崇仁坊,長孫無忌府邸。
老長孫正在坐在樹蔭底下乘涼,李承乾的到來讓他吃了一驚,還以爲宮裡出了什麼大事。
後來仔細一打聽才知道,自家妹夫又打算藉機坑人。
不過,面對求知慾極強的外甥,老長孫怎麼也沒辦法把自己的推測說出來,只能支支吾吾掩飾道:“高明啊,你好歹也是儲君,再怎麼也不能人云亦云啊。提前半月預言將有大雨,若真有這樣的人,那豈不是了神仙。”
李承乾有些著急:“舅舅,可是我覺得父皇明明就是已經相信了。”
“不可能,陛下最是討厭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
“可父皇當時準備召見您和杜相、房相,這您又怎麼解釋?”
李承乾當然知道自家老子討厭什麼,可仔細回憶就會發現,老頭子當時的表現著實有些反常,召見長孫無忌等人的行爲分明代表著他已經信了這個預測。
長孫無忌能說什麼,難道他能告訴自家外甥有一位大唐最有名的神正在岐州,半月後有雨的推斷很有可能出自袁天罡之口,由李德謇轉述。
又或者他要親口告訴李承乾,你爹不是不相信這個預測,而是打算藉機坑人,五大世家不是在關中鬧的正歡麼,一場大雨下來,洪水氾濫,看他們起高樓,看他們樓塌了?
還是告訴李承乾,你爹本不在乎百姓死活,只想殺儆猴,拿世家出氣。
不好意思,就算他想說也沒這個膽子。
更何況這種沒譜的事準不準還不知道,萬一不準怎麼辦,一場大旱本就人心惶惶,再提前弄出個洪災,老百姓還不炸廟了?!
所以,不能說,打死也不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