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曲轅犁,實際與之前用的直轅犁差別並不太大,不過就是將原來的直轅改帶有弧度的曲轅,再將轅頭上安裝一個可以自由旋轉的犁盤。
但這樣小巧的更改卻極大的減輕了耕地的勞量。
首先自由旋轉的犁盤十分便於調頭和轉彎,使得耕作的時候不必每次調頭都要把犁擡起來;其次,短而彎曲的犁架使得轅頭被的很低,牽引力與土壤的阻力幾乎趨於一條直線,本理學的定理,這樣的設計更容易達到二力平衡。
而以前的直轅犁因爲犁頭過高,使得牽引力變的分散水平和垂直兩個力,耕作時既浪費了畜力,又要浪費人力來努力將犁箭土中,事倍功半。
不過,這些純理論的知識李昊並不準備進行太多的解釋,倒不是他不想說,而是解釋起來太麻煩。
力的三要素再加上力分析、三角函數,沒有三五天時間本講不完,與其費盡口舌,不如直接把曲轅犁進地裡兜上一圈來的直接。
道旁的田地裡,正有一家子農戶在辛勤勞作,一位五十來歲的老漢在前面牽著牛,後兩個年輕後生吃力的控制著已經用了不知多時間的直轅犁,再後面是一位佝僂著腰的婦人,帶著一個年歲不大的小娃娃一邊將種子種下,一邊培土。
這一家子早就已經注意到了道上的李昊一行人,見他們走下道,便也停下了手頭的工作,拘謹的到一起,目低垂。只有那個年歲不大的小娃娃,無知而無畏的仰著小腦袋,張的老大,與鐵柱直愣愣的對視著。
李昊手在小屁孩頭上了,轉頭對老漢說道:“老人家,忙著呢?”
“哎,忙,忙呢。”老漢機械的點著頭,有些不知所措。
面前這些年輕人,個個衫華麗氣度不凡,平時鄉里那些牛氣沖天的膏粱子弟跟這些人一比,簡直連牛糞都不如。
那個拎著一副怪模怪樣耕犁的大個子,自家兩個平時還算健碩的兒子在他面前就跟小豆芽差不多,也不知道是吃什麼長大的,估計他家要是耕地,連牛都能省下來。
正瞎琢磨著,卻聽李昊說道:“老人家,我想麻煩你幫我一個忙,不知道方不方便。”
“方便,方便!公子有事只管說,老朽全力以赴。”作爲一家之主,老者沒有徵詢兩個兒子的意見,死死將兩個面臉通紅掙扎著的兒子在後。
不懂事的玩意兒,半點眉眼高低都看不出來。
這些年輕人雖然看著年齡都不大,可那一貴氣,是隨便能拒絕的麼。
自己家不過就是普普通通的屁民,人家讓幹啥就幹啥好了,哪那麼多事。
佝僂的腰的婦人也在拉扯兩個隨時準備撲出去了兒子,生怕他們衝撞了這些他們惹不起的大人。
一輩子生活在社會最低層,已經認命了。
被欺負就被欺負吧,世道就是這樣,忍一忍,過去就好了。
被爹孃攔住的兩個後生急的臉都紅了,張了又張,指著李昊是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李昊倒是沒什麼太過意外的表現,好歹鐵柱就在邊站著呢,兩小年輕真要衝上來都不夠他一條胳膊掄的,沒事。
淡淡一笑,指了指鐵柱手中的曲轅犁,又指了指老漢的直轅犁:“老人家,我用這個,換你的那個,你看不。”
“這……”老漢有些猶豫,眼中閃過一不捨。
自家這犁雖然有些舊,可好歹也用了些年頭,貿然去換一個新的回來,誰知道好用不好用?萬一不好用的話,豈不是要耽誤了春耕。
可要是不答應,這些人會不會……。
還沒等老漢想明白,一直被他按在後的兩個後生終於算是緩過氣來了,扯著嗓子道:“換,我們換,候爺,我們換了!”
”換個屁,老子還沒死呢,哪得到你們來當家!“‘換’耳,老漢只覺得心像是被刀子剜了一下,回在兩個兒子臉上一人就是一掌。
打完之後又覺得事有些不對,愣了愣:“你,你們剛剛喊的誰?”
兩後生儘管被的臉生疼,不過這會兒卻也顧不得了,拼了命的往老漢後指:“爹,候爺,是候爺啊,李候爺啊。”
“什麼候爺,馬爺的,你們兩個失心瘋了不。”老漢纔剛數落了兒子一句,臉陡然變的彩起來,一點點轉回子,試探著了聲:“李候爺?!”
“是我。”李昊含笑點頭。
邊長孫衝等人跟著起鬨:“可不就是他麼,幷州的萬家生佛,聽說不人還要給他立生祠呢。”
確定了李昊的份之後,原本還平靜的老漢立刻跟打了似的,在兩個後生上分別踹了一腳,滿是老繭的手拉過傻夫夫的小屁孩,掐著後脖頸子就往地上按。
“候爺在上,小老兒一家給您磕頭了!”
李昊何曾想過自己只是想要試一試曲轅犁竟然會生出這許多波折,連忙手忙腳的上前將老漢扶住:“使不得,使不得啊老丈,你這是折我壽數呢。”
邊上長孫衝等人也顧不上玩笑了,一同上前幫著把小屁孩和婦人扶起來。
老漢被李昊扶著,激的渾都在發抖,瞪了一眼扭著不知道該不該跪的兩個兒子,擡腳又要去踹:“你們兩個不爭氣的東西,候爺是咱家的救命恩人,讓你們倆磕幾個頭怎麼了,還不快點跪下!”
李昊一頭霧水啊,從頭到尾他就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救過這一家人。
眼瞅著兩個後生就要下跪,很不適應這種況的李昊連忙人將他們扶住,又含糊的對老漢說道:“別,老人家,真的不用,這都是我應該做的。在長安的時候陛下經常教育我,要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所以要謝啊,你就謝咱們有一個好陛下。”
“哎,哎,好,好!”老漢哪聽得懂李昊說的是什麼,只知道不停點頭,忽然間似乎又想到了什麼,慌慌張張又跑去將系在牛上的直轅犁解了下來:“候爺,這是您要的犁,老漢我白送,不用換。”
李昊咂咂,哭笑不得。
我要一破犁幹啥,回去給劉封翻院子啊?!
“老人家,這犁你還是自己留著,我並不需要。”
“啊?!爲,爲什麼?候爺,老漢之前不知道是您,言語間多有衝撞,您可千萬不要見怪。”
李昊苦笑:“老人家,我沒見怪,我也不是真不需要這犁……,我是……,哎呀!我這麼說吧,我手裡有一副特殊的犁杖,老人家你能不能幫我試試,看看這犁好不好使?”
“試犁?沒,沒問題,能替爺候試犁是小老兒一家的福分。”老漢一邊說,一邊看了看被鐵柱拎在手裡的犁,眼神有些怪異。
試犁的話你早說啊,爲什麼要說換呢,這把我給嚇的,還以爲是要搶我的犁呢。
長話短說,有了老漢一家的幫忙,三下五除二,很快便將曲轅犁安裝好了。
只是因爲設計的關係,曲轅犁上本沒有第二個人的作空間,所以老漢一家幾口有些束手無策,兩個後生更是急的團團轉。
李昊見狀只好對他們說道:“先這樣用著吧,咱們只上一個人,如果拉不再研究上第二個人如何作。”
有了李昊的這一聲待,老漢一家輕鬆了不,低語一番之後,依舊由老漢牽牛,兩個後生中長相比較老的一個負責扶犁。
打開架式之後,只聽得老漢一聲吆喝,後面扶犁的後生一聲怪:“俺的娘咧,這犁也太輕了吧!”
輕?老漢沒明白什麼意思,牽著牛繼續往前走的同時,回過頭看了一眼。
這一看可不打,自認爲種田是一把好手的老漢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只見自家大兒子,兩手搭在犁稍上,輕鬆的就像是在散步,而那造型十分怪異的犁卻毫沒有以前那種向前撅的趨勢,就那麼老老實實的順著牛前進的方向緩緩推進。
這是在開玩笑麼?扶犁什麼時候這麼輕鬆了?
以前明明自己兩個兒子一起上才能住犁的好吧。
老漢越看越覺著奇怪,最後乾脆牛也不牽了,直接來到後面對大兒子說道:“你去前面牽牛,我來扶。”
大兒子一臉的不願:“爹,沒事,我扶的住,還是您牽牛吧。”
老漢一瞪眼,拿出封建家長的作派:“廢話,老子讓你去你就去。”
後生攝於老頭子的銀威,耷拉著腦袋,咕噥了一句什麼,心不甘不願的跑去牽牛了。
當犁杖再次起來的時候,老漢終於明白爲什麼大兒子不喜歡去牽牛了。
因爲這犁真的很輕,走在後面只要輕輕扶好方向就行了,本不用多使力。
而相對來說,走在前面牽牛就要麻煩許多,不僅要控制牛的方向,還要使力牽著牛往前走,怪不得這小子不想去牽牛,原來子在這裡。
行行復行行,很快屬於老漢的地便到頭了,前面牽牛的老大轉回打算幫著老頭子把犁拔出來,重新再一次。
結果老漢卻擺了擺手,一臉認真:“不著忙,你先牽著牛往回轉,我看這犁頭似乎還有些花頭,應該不耽誤轉彎。”
事實證明,老漢果然猜對了,新犁在轉彎的時候果然不用再向以前那樣需要把整個犁拔出來,省力不說,還省下了不時間。
神,這就是神啊!
原來候爺使的東西真的跟普通百姓使的不一樣,怪不得候爺看上去細皮的,敢人家在家耕地一點都不費力氣。
老漢心中對李昊充滿了羨慕,但卻毫沒有想把這犁佔爲己有的想法,一路胡琢磨一路往回走,等走到之前與李昊等人想遇的位置,卻發現田埂上除了自家婆娘以及二兒子和三兒子這外,再也沒有了其它人。
老漢一下子就慌了,張的吼道:“娃他娘,候,候爺人呢?”
“走了!”背已經有些駝了的婦人笑逐開,一邊逗著小屁孩,一邊說道。
“走了?”老漢瞅瞅手裡的犁,腦子直髮懵:“怎,怎麼走了呢,這,這犁還在咱們這兒。”
“爹,候爺說送咱們了。”
“送咱們了……,這麼好的犁……送咱們了?你沒騙俺?”老漢的聲音不自覺的高了八度。
“那還有假,人家候爺親口說的。”婦人喜滋滋的說著。
剛剛可是親眼看著自家男人和兒子兩個人配合著只用了以前一半的時間拉了一趟犁,心中對這犁的好壞早已有了瞭解。
老漢經過三再的確定,終於相信這副好用的犁的的確確被李昊送給了自己,當下喜出外,索犁也不扶了,和婆娘兩個就坐在田埂上逗小屁孩兒玩,耕地的大業全權給了兩個‘不爭氣’的兒子。
一天、兩天,老漢得了神犁的消息迅速傳開,周邊鄉里鄉親的很多人都慕名而來,打算見識一下神犁。
僅僅五天之後,曲轅犁的仿製品開始出現,並且迅速佔領市場,並在短短半個月之普及到了近乎每家都有一副的程度。
而隨著曲轅犁的流行,又一批家無恆產者離了鄉紳的控制,籤契約,租農,開荒地,了太原城一道新的風景線。
慣於鬧事的鄉紳們這次是真的傻眼了,以前他們還覺得府不敢把他們怎麼樣,鬧一鬧就會有人出來給他們說話,賠禮道歉,甚至有些時候還會給點補償。
可現在,家裡佃戶全都跑了,地完全就沒有人種了。
想去找府吧,又因爲前些日子鬧的太兇,現在實在拉不下面子。
可不找吧,這日子是真的過不下去了,老大的田地就那麼荒在那裡,眼看著一天天被雜草填滿,說不心疼那是假的。
更可怕的是,府在這個時間段又開始頒佈新的政令,爲了杜絕稅的問題,整個太原府開始田畝普查,普查過後按照實際擁有田地數量上繳糧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