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沙城位於遼東半島的南端,大概位置在後世的金州大黑山,像一顆釘子一般釘在了遼東灣。
卑沙城的守將姓高,高泉林,算起來還是高句麗國主榮留王高建武的遠房表親,只不過已經出了三服,關係有些淡了。
這一日,高泉林正在營中巡視,順便打發時間。
沒辦法,卑沙城就是一座軍城,城中除了士兵唯一能見到外人的機會就是每月接收糧草的那兩天。
這兩天裡,會有一些商賈跟著糧隊過來做生意,販賣一些生活必需品,卑沙城的守軍也只有在這兩天才能見到一些生面孔,稍微緩解一下繃的神經。
在高泉林的邊,跟著一個文士打扮的中年人,手持一把大唐最近十分流行的摺扇,走一步扇一下,在四月這個遼東乍暖還寒的日子裡,說不出的裝·。
中年人彭鑑,曾經是武德年間的一個落地的舉子,因不滿科舉的種種弊端,棄了唐人的份,輾轉經營來到卑沙城,機緣巧合得到高泉林的賞識,了他的謀士並深得信任,在卑沙城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之勢。
“彭兄。”自軍營出來,高泉林順著馳道向城池的最高走去,邊走邊對彭鑑說道:“還記得唐人來信索要被我國扣下的那些子民一事麼?”
“都督,爲何有此一問,莫非長安有消息了?”彭鑑手中的摺扇一頓。
他口中的長安,乃是高句麗國都長安城,也就是人們常說的僞長安,並非大唐國都長安城。
而所謂唐人來信,自然是李昊安排王文度等人前來要人的事。
只不過,李昊索要的並不僅僅是之前被賣到高句麗的人口,更有之前楊廣三徵高句麗時被滯留在高句麗的那些將士,以及高句麗那些年不斷寇邊所劫掠的人口。
“有消息了,不過……,並不是好消息。”高泉林嘆了口氣,語氣中帶著抱怨道:“吾王的意思是不管真假,自民間找一批人送過去也就是了。但淵蓋蘇文卻持反對意見,認爲此爲我大高句麗的國政,若是想要討人,必須由大唐皇帝出面,李德謇一個小小的水師都督,何德何能敢對我大高句麗提此要求。”
艸他大爺的!
淵蓋蘇文這個王八蛋,敢這是別人家孩子死不完怎麼著。
彭鑑‘唰’的一聲合上摺扇,臉上微微變道:“都督,此消息可曾擴散?”
高泉林瞥了彭鑑一眼:“你覺得我是如何得知這個消息的?”
好吧,彭鑑無奈的搖搖頭,卑沙城山高皇帝遠,地邊陲要塞,消息都傳到這邊了,是否擴散不問可知。
“都督,如果是這樣,那我們就要早做準備了。”
可能是彭鑑說話時的表過於嚴肅,高泉林倒是被他嚇了一跳:“彭兄何出此言?”
彭鑑沉默片刻,擰著眉說道:“都督有所不知,外間雖然傳言李德謇此人行事詭異,常常不按常理出牌,但據我所瞭解,此人乃是睚眥必報的子,如果被他知道大對盧如此輕視於他,必然不會心甘。”
不甘心又如何,高泉林手扶著城牆的垛口:“彭兄是擔心他來攻我這卑沙城?”
“都督不得不防啊!”彭鑑看出高泉林的輕蔑,上前一步:“李德謇雖然年不足二十,但卻是個狠辣的角,這一點從其剿滅耽羅國,控制整個東海,使得百濟、新羅、倭國無令片帆不得下海就可看出其霸道的子。
而今淵蓋蘇文一意孤行,輕視於他不說,還牽扯到了大唐皇帝,若是被他借題發揮,只怕卑沙城外很快就要戰雲佈了。”
高泉林搖搖頭,顯然並不贊同彭鑑的看法。
他之所以對彭鑑說起這件事,不過是不滿泉蓋蘇文的霸道,高建武的懦弱,想要找個人傾訴一下,並非是怕了什麼大唐遠洋水師。
畢竟大唐的遠洋水師再厲害,再牛·,他也只能在海上稱王稱霸,能奈位於陸地之上的卑沙城如何,總不能飛上來吧。
彭鑑見高泉林滿不在乎,有竹的樣子,知道再說什麼也是無用,索默默跟在他的後,向著山上而行。
沉默中,兩人就這樣走著,而就在兩人即將行至最高時,卻見上面風風火火跑下一個人來,氣吁吁,上氣不接下氣,離著老遠便能聽到此人在喊:“不好啦,出大事啦,都督,不好啦……。”
怎麼回事,彭鑑心裡咯噔一下,有種不好的預。
高泉林則是大步上前,厲聲呵斥:“你是誰的手下,慌慌張張何統。”
來人穿著一藤甲,一張臉慘白慘白的,汗珠子噼裡啪啦直往下掉,連禮都忘了行,吐著舌頭結結道:“都,都督,不,不好了,外,外,外面有,有,有船。”
高泉林這個氣啊,卑沙城靠海,有船不是很正常麼,至不至於如此慌張,搞得老子還以爲唐軍打過來了呢。
彭鑑則是來到那軍卒面前,手自後的親手手中拿過一壺水給他遞過去,和聲說道:“是什麼船,有多艘,喝口水,慢慢說。”
“謝,謝謝軍師。”軍卒接過水,卻不敢喝,忐忑不安的看了一眼黑著臉的高泉林,艱難的嚥了口唾沫:“都督,軍師,外面來了好多唐軍的大船,足有二十多艘,掛的是大唐遠洋水師的龍旗。”
‘遠洋水師’四個字耳,高泉林的臉就是一白“什麼?!你可知道軍中無戲言,謊報軍是要殺頭的。”
“小的不敢撒謊,外面的的確確來了許多遠洋水師的大船。”
高泉林眨眨眼睛,機械的轉頭看向彭鑑,眼中閃著莫名的緒,有尷尬,有苦,還有恐懼。
之前他上說著不怕不怕,那也就是說說,百濟的都城前年被大唐遠洋水師打了個熊(sai三聲)樣,城牆都差點被打平了。
那時候大唐的遠洋水師可只是出了四艘戰艦,而且後來還聽說,當時的遠洋水師的四艘戰艦還不是齊裝滿員的。
如今大唐遠洋水師數十艘戰艦就停在外面,這要是打起來,後果不堪設想啊。
“快,快上去看看。”想到這裡,高泉林也不淡定了,一路小跑的往山頂上跑,什麼風度,什麼威嚴,全都不要了。
彭鑑苦笑一聲,暗罵自己一聲烏,無奈跟上。
不多時上了峰頭,衆人站到瞭口向下一看,頓時一個個都是寒直豎。
但見得遠海面上,數十艘戰船排‘介’字,前面十艘戰船雁翅排破浪而來,爲首的戰艦上掛著一面碩大的紅黑相間的戰旗,中間一個大大的李字迎風而立。
是李德謇,這傢伙親自來了。
這還真是說曹,曹到,怕什麼來什麼。
李德謇大唐皇帝最寵的臣子,打過百濟,幹過新羅,滅過耽羅,還都是在沒有得到皇命的況下乾的,各國抗議的使團派了一波又一波,可結果呢?
人家屁事沒有,該吃吃,該喝喝,該打還是照打不誤。
如今,這個難纏的傢伙來了,帶著他的遠洋水師來了,耀武揚威,把船開到卑沙城下,如無人之境。
這不讓卑沙城上所有守軍心中生出一個念頭,大唐遠洋水師來了,我們自己的水師在哪裡?
而卑沙城的守軍將領則是在想遠洋水師來此的目的,這麼多人勞師衆跑到卑沙城來,總不至於是吃飽了撐的遛彎吧。
高泉林同樣轉著這樣的念頭,遲疑了一下,看向心腹彭鑑,消聲說道:“彭兄,你是唐人,對李德謇也算是瞭解……。”
彭鑑只聽了一半,心中便已經猜到了高泉林的意思,心中微微發寒,不等他把話說完,主開口說道:“都督不必擔心,在下願意下去一探唐軍靜,看看他們來此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高泉林見彭鑑如此識趣,臉上出一笑容,勸也不勸,直接說知道肯定:“如此甚好,彭兄,拜託了。”
“都督放心,在下去去便回。”彭鑑對著高泉林行了一禮,帶著兩個侍衛下山而去。
對於卑沙城來說,彭鑑終是一個外人,死活並不重要,但若是選真正的卑沙城自己人,高泉林也擔心在如此關鍵的時刻會影響士氣。
只是……,經過這次,怕是兩人之間的默契會到影響吧,多年的朋友,怕是做不了。
高泉林著彭鑑離去的背影,心中默默的想著。
……
山下,遠洋水師大軍境,旗艦之上李昊端坐艦首,遙全部由巨石所建的卑沙城,雙眼微微瞇著。
在他的邊,王文度等人或是舉著遠鏡觀察著對面山上守軍的一舉一,或是揹著手皺眉不語。
在衆人的後,一個穿著高句麗水師牙將服的高句麗人正苦著臉,注視著李昊的背影,數次張又再次閉上。
不知過了多久,王文度放下手中的遠鏡,俯在李昊耳邊說了些什麼。
李昊聽完,對著後招了招手。
很快,一衆護衛讓出一條路來,對著那高句麗人歪了歪腦袋。
金權亮心中有些膩味,卻又不敢多說什麼,心中腹誹著大唐水師與海盜無異的同時,上前幾步來到李昊後,恭恭敬敬行了一禮道:“高句麗水師牙將金權亮,見過天朝水師大都督。”
“嗯。”李昊淡淡的嗯了一聲:“你先等等吧,等卑沙城的使者到了再說,同樣的話本督不想說第二次。”
“是。”形勢比人強,金權亮儘管心中不滿,卻只能點頭應是。
沒辦法,誰讓自家水師不給力呢,眼看著大唐水師境,竟然連周圍五里都不敢接近,只能遠遠的跟著。
不多時,一葉扁舟自卑沙城而來,靠近李昊的旗艦之後,彭鑑被人接了上來,帶到李昊的面前,與之前來的金權亮站到了一起。
“唐人?”李昊有些詫異,看了彭鑑一眼。
彭鑑臉上閃過一抹尷尬:“泉州彭鑑,見過李候。”
李昊了鼻子,突然說道:“我這人最討厭兩種人,一種是欺怕的骨頭,一種是數典忘祖之輩,你……是哪一種?”
喜鑑面有些發白,半晌方道:“不敢瞞候爺,小人是第二種。”
“行好,看在你還算誠實的份上,你死了之後,我會替你報仇。”李昊點點頭,聲音冷的如同臘月裡的寒風。
李昊沒說假話,不管前世今生,他最恨的就是一是那種鬥行,外鬥外行的僞君子,對自己人辣手無,對外人卻卑躬屈膝,這種人有一個他就殺一個;另一種就是漢。
別說什麼在曹營心在漢,那都是藉口,爲漢人爲敵人出力,爲敵人賣命,那就是原罪,這種人李昊同樣提有一個殺一個。
彭鑑雖然在出城的時候心裡多有些準備,但聽到李昊如此決絕的話語之後,還是險些摔倒,張想要說些什麼,卻見在場的所有人無不用鄙視的目看向自己,眼中盡是冷漠與嘲諷。
自知求活無的彭鑑不由慘然一笑,看著李昊說道:“候爺難道連句解釋都不想聽麼?我彭鑑自苦讀,一心報效朝廷,不想科舉之時那些不如我的人都能高中,而我卻因爲不肯對士族、豪門低頭而名落孫山。我不服,我彭鑑不服,我有治世之才,爲何不錄我,這個世界充滿了不公,我就要是打破這份不公,我……。”
“我對你的委屈不興趣,在我這裡,規矩就是叛國者殺,你若是覺得委屈便去閻羅王那裡去告我好了。”李昊一擺手:“帶下去,斬。”
“諾!”一聲應諾,早有護衛上前堵住彭鑑的,將他拖到船尾,刀一閃連聲慘都沒有,人頭與一無頭便直接落海中,消失於滾滾浪花之中。
待護衛回來回令之時,李昊原本瞇著的眼睛陡然睜開,盯著幾乎被嚇傻了的金權亮沉聲說道:“卑沙城收留大唐叛逆,命其主將出來謝罪,否則炮擊卑沙城,你去傳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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