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陌生的腳步聲越來越小。
而祝溫書還愣著, 在令琛手臂和膛形的狹小空間里,一點點找回支撐的力氣。
直到男人的影徹底消失在長廊盡頭,令琛松了口氣。
“我以為是拍。”
他松開手, 在空中凝滯片刻, 又拍了拍祝溫書的頭。
“走了。”
哦,原來是這樣。
知道了原因,祝溫書卻依然沒能從剛剛的親接中迅速離,站了幾秒,才轉頭跟著令琛進包廂。
落座后,兩人都沒說話。
祝溫書垂著眼,鼻尖似乎還縈繞著令琛上的味道。
若有若無,有點好聞,但又不是香水的味道。
“您好,這是菜單。”
服務員出聲, 打斷了祝溫書的思緒。
-
足足五分鐘過去了。
服務員站在桌邊, 幾度想要開口說話, 都被這包廂里詭異的氣氛堵了回去。
男的不說話, 還戴著個口罩,帽子得賊低, 偶爾翻翻菜單,也不說要點什麼,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對面的生也好不到哪兒去,認認真真地翻完了菜單,卻也沒點菜,搞得像上級匿名來視察工作似的。
只是服務員不知道, 這兩人的沉默各不相同。
一個是還沒從剛剛的曲中回過神,另一個則是看著菜單價格握了拳頭。
“請問, ”服務員終于忍不住開口,“需要介紹菜嗎?”
令琛看了一眼,隨后索合上菜單,問對面的人:“祝老師,需要嗎?”
“啊?不用了。”
祝溫書定睛一看,連忙又翻了兩頁,凝神細看了會兒,指著一份套餐說,“要不就這個雙人套餐?”
令琛:“行。”
服務員上前收菜單,同時說道:“這個套餐的主菜西班牙山火Jamón Serrano經一年多的自然風干,只用鹽調味,簡單天然,稍后會由廚師現切……”
“啊?”
祝溫書就只聽見一個重點,“什麼?”
服務員:“西班牙山火。”
“噢。”祝溫書點頭,“那就這個吧。”
“好的。”
服務員拿著菜單退出包廂后,令琛才開始摘帽子和口罩。
祝溫書看著他慢條斯理的作,短短瞬息間,已經預料到他做完這一切后兩人又將陷沉默。
也不是第一次見面了,之前也有過單獨吃飯的時候。
只是因為剛剛進門前的小曲,打破了預設的平靜與坦然。
“西班牙山火是生的吧?”
過了會兒,祝溫書決定沒話找話,“我很吃生的東西。”
“嗯。”
令琛仔細地疊著口罩,沒抬頭看,“那你剛剛怎麼不點?”
“……什麼要五百五。”
祝溫書嘀咕,“我們學校食堂的才五塊五。”
“不是三塊五?”
令琛順接道。
“我說的是實驗小學的教師食堂,不是我們一中食堂。”
祝溫書笑了笑,“沒想到你居然還記得這種小事。”
令琛依然沒抬頭,只是低低地“嗯”了聲。
好幾年前,價還沒飛漲,他們高中食堂的鹵只需要三塊五一個。
高三學習任務繁重,又加了晚自習,每天午飯和晚飯都在學校食堂解決,每周三中午食堂的鹵幾乎是祝溫書枯燥的學習生活中所剩不多的樂趣。
有一次早晨,祝溫書起晚了,早餐沒吃幾口就匆匆去了學校。
幾節課下來得腸轆轆,在走廊外吃著鐘婭給的救濟小面包,里含糊不清地說著今天中午要買兩個才能彌補今天挨的。
誰知最后一節數學課,老師拖堂講試卷。
其他班的學生熱熱鬧鬧地下了課,經過他們班的時候還沒有素質地嬉笑打鬧,惹得人心。
過了會兒,后排幾個藝生開始從后面溜出教室,老師也沒管,依然不不慢地講著題。
“所以這是什麼集合?”
祝溫書沒想到班里沒人回答,就一個人著肚子有氣無力地拉長音調說:“空——集——”
底下哄笑一片。
“子集!”
老師聽到回答的人是祝溫書,聲音里終于有了點緒,“一個個蔫頭耷腦的,連高一的容都忘了,你們這樣怎麼參加高考?”
幾句不痛不的教訓起不了什麼作用。
祝溫書從門窗倒映的玻璃里眼睜睜看著一個又一個同學溜走,心里很不是滋味,磨皮地在座位上摳手指,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滿腦子都是。
果然。
等老師講完課放學,和鐘婭趕去食堂的時候鹵果然已經賣完。
將就著幾樣剩菜吃了個半飽,祝溫書滿腹牢走回教室。
的座位在第一排,剛進門就看見桌上放了個明塑料袋,里面裝著心心念念的鹵。
“誰的?”
祝溫書問。
教室里的同學要麼在午睡要麼在刷題,沒人應。
“沒人認領的話我就吃了啊。”
后桌的男生終于開口。
“不是你買的?我回來就看見有了。”
-
“我到現在都不知道是哪位英雄施舍的。”
餐桌上,祝溫書絮絮叨叨說完這件事,總結道。
“英雄?”
令琛端起水杯,“至于麼。”
“至于,我當時開心了一天。”祝溫書說道,“要讓我知道是哪個男生放的,我現在一定請他吃十頓。”
“……你怎麼知道是男生。”
祝溫書拂了拂頭發,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當時鐘婭說可能是哪個暗我的人給我買的。”
杯子輕輕晃了一下,令琛抿了半口茶水,低聲應和。
“或許是吧。”
“不過現在想想應該也不是。”
祝溫書搖搖頭,“哪個男生會給暗的生送大啊,當時都是送費列羅什麼的。”
說話間,服務員推開門進來上菜。
令琛練地轉了個背對人,拿起手機劃了下。
等人出去了,祝溫書見他又轉了回來,心想自己努力找的話題終于熬過了等菜的尷尬期,于是拿起刀叉準備開吃。
“那你吃了嗎?”
令琛冷不丁又問。
“啊?”
祝溫書的刀叉停在半空,“當然吃了啊。”
令琛盯著問:“不知道是誰放在那兒的東西你也敢吃?”
他說的有道理,換現在的祝溫書肯定會謹慎。
但那時候才十幾歲,還沒踏出過單純的校園,哪兒想那麼多。
“當時是有點擔心來著,不過我想著反正教室有監控,要是吃出問題了就去調監控找那人賠錢。”
“看來是沒吃出問題。”
令琛很敷衍地笑了下,然后潦草地總結一句,便把面前的生切火推到祝溫書面前,“這個火不是匿名的,放心吃吧,祝老師。”
行吧。
看來令大明星對講的這些蒜皮的小事提不起興趣,那還是閉吃飯吧。
但這頓飯其實吃得祝溫書有點煎熬。
很認真地細嚼慢咽,品了又品,想不明白這火憑什麼要一個月工資。
難道豬比值錢?
最后,看向那盤據服務員說是來自澳大利亞的什麼橙子。
吃了兩口后,祝溫書了,盯著它們無語凝噎。
“不好吃?”
令琛見祝溫書表怪異,問道,“太酸了?”
“不是。”
祝溫書吸了口氣,拿起包準備出去買單。
邁前,說:“只是剛剛它們跟我老實代了,它們本就沒去過澳大利亞。”
令琛:“……”
他看著祝溫書視死如歸地背影,許久才收回視線。
盯著眼前致的餐盤,腦海里卻浮現出高中食堂那油膩膩的。
“英雄。”
他輕笑,自言自語出聲。
幾分鐘后,包廂門被推開,一顆腦袋探了進來。
“你買過單啦?”
“不是我。”
祝溫書:“啊?”
令琛回頭看。
“可能是哪位不愿意姓名的英雄買的。”
知道他在開玩笑,祝溫書無語了幾秒,又問:“……多錢啊?”
也不知道沒有加什麼餐位費服務費。
“怎麼?”
令琛一邊戴口罩一邊說,“想跟我AA?”
祝溫書心想我倒也沒有這個意思,里說出來的是:“也不是不行。”
令琛好像笑了一聲,沒再說什麼,只是戴好口罩和帽子后起朝走來。
肩而過時,他順手拍拍祝溫書的頭,“行了,走了。”
自從年后,很有人對祝溫書做出這種親昵的作。
站在原地沒,看著令琛的手指不經意勾起一縷發,落后,被一風吹到鼻尖。
又來了。
那若有若無的香味。
-
令琛發現原本在飯桌上還有話聊的祝溫書上了車就又沉默了。
一個人安安靜靜地坐在副駕駛,既不看手機,也沒看他。
于是令琛也沒急著啟車。
他坐了會兒,見祝溫書還是不開口,便問:“你——”
剛說了一個字,手機不合時宜地響起鈴聲。
令琛看了眼來電顯示,隨即接起。
原本在神游的祝溫書逐漸被他說話的聲音拉回注意力。
聽了半天,才后知后覺意識到他是在說工作的事,什麼燈特效之類的。
等他掛了電話,見他毫不拖拉地發汽車,于是便問:“你要去忙?”
“嗯。”
令琛應了聲,轉頭問,“怎麼了?”
“沒怎麼。”
只是覺得他既然這麼忙,怎麼還陪悠哉悠哉地吃了頓晚飯。
突然,祝溫書的手機也響了,不過只是微信消息。
【施雪兒】:祝老師,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你怎麼不回我消息呀[可憐]
祝溫書連忙往上翻了翻,發現前天的消息確實沒回。
【祝溫書】:不是不是,那天太多人給我發消息,我就忘了。
【施雪兒】:哦哦,那你現在有空聊會兒嗎?
【祝溫書】:有空的,什麼事?
【施雪兒】:也沒什麼大事,就是跟你八卦一下。
【施雪兒】:那天令琛不是來你們年級的運會了嗎?森森說他差點把令琛當壞人趕出去,你呢?你看見令琛了嗎?他真人是不是跟電視上一樣啊?
祝溫書撇頭看了眼旁的男人。
嗯,一樣。
甚至比電視上還要好看一點。
【祝溫書】:他當時戴著口罩和墨鏡,我也沒太注意。
【施雪兒】:噢噢,那他侄子呢?乖不乖呀?跟他像不像呀?
【祝溫書】:乖的,不是很像。
【施雪兒】:我好羨慕你啊,都是老師我怎麼就沒這個運氣教到他侄子,說不定以后你還能在學校見到他呢。
【施雪兒】:嗚嗚嗚到時候你一定要幫我多看他兩眼。
祝溫書又撇頭看了眼令琛。
心想我不僅能在學校見到他,我現在還坐在他車上。
大概是想得太出神,冷不丁對上令琛看過來的目,莫名慌了神,就那麼定住。
“干嘛一直看我?”
令琛問。
祝溫書眨眨眼,自認為很幽默地說:“有個你的拜托我幫多看你幾眼。”
令琛沒什麼別的表,漫不經心地說:“幫別人看,我是要收費的。”
意思是我看就不用收費?
祝溫書被自己這個想法撥了一下心里的弦。
施雪兒的信息還在源源不斷地進來,祝溫書卻沒什麼心思再回。
-
夜早已籠罩了這座城市。
下車時,祝溫書有些心不在焉。
這麼說也不準確,比如現在剛剛走了幾步,沒聽到后汽車開走的聲音,就有預,令琛一定會住。
果然,下一秒。
“祝溫書。”
晚風穿過樹梢,裹挾著令琛的聲音,吹得祝溫書發飄揚。
好一會兒,才轉過。
“怎麼了?”
隔著車窗,令琛了下頜。
“你手機忘拿了。”
“……噢。”
祝溫書默不作聲地走過去,沒開門,直接手穿過車窗拿起自己的手機。
快要出手機時,抬眼,和令琛四目相對。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月,在昏黃的車廂燈里對視了好幾秒。
又覺得,令琛有話要說。
但他偏偏不開口。最后,祝溫書忍不住問:“還有什麼事嗎?”
“沒事。”
令琛沒什麼語氣地說。
祝溫書:“哦……”
道了個別,朝小區大門走去。
不過剛轉,就拿出手機,看了眼施雪兒的消息。
大概是做夢都沒想到自己和偶像之間的距離居然只有一個小孩和一個老師,特別激,即便祝溫書沒回,也自言自語地發了好幾條消息。
【施雪兒】:他居然去參加侄子的親子運會,這是什麼絕世好叔叔啊嗚嗚嗚。
【施雪兒】:哎,你不知道令琛平時連綜藝都不參加的,非必要不面,都知道他是個特別淡漠的人。
【施雪兒】:好羨慕他侄子,被令琛寵著到底是什麼覺,嗚嗚嗚。
【祝溫書】:那你覺得
【祝溫書】:令琛這樣的人會喜歡什麼樣的生?
【施雪兒】:啊?
【祝溫書】:閑聊嘛,我也好奇。
【施雪兒】:首先確定一點,他會喜歡凡人嗎?
【祝溫書】:?
【施雪兒】:肯定是電視里那些跟仙一樣漂亮的明星才能他眼啊嗚嗚嗚嗚嗚
【施雪兒】:等會兒,祝老師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施雪兒】:那天他是不是還帶了哪個明星?
【施雪兒】:誰啊誰啊我好好奇!
祝溫書:“……”
是啊。
覺得施雪兒說的很有道理。
像令琛這樣的生活環境,平時接的都是艷不可方傾國傾城的尤。
怎麼可能,把目,放到一個小學教師上。
思及此,祝溫書忽然笑了。
覺得自己大概是在這個小圈子里到的追求比較多,就總容易浮想聯翩。
那是令琛!
不是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小男生!
你不能因為人家關心侄子多來了學校幾趟又介于禮貌請你吃了頓飯就想那麼多!
說不定一轉頭人家回了家就跟哪個明星卿卿我我去了呢。
誰記得你祝溫書是誰?
正想著,手機突然又震了一下。
以為是施雪兒追問,祝溫書沒急著點開看,還在回憶著自己今天有沒有什麼孔雀開屏行為。
直到進了電梯,祝溫書確定自己肯定沒有把自作多表現得太明顯,才打開手機。
目跳出一條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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