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還有點, 劉娟做了四道菜,娘倆都沒吃完。
“你什麼時候回去?”
“四五點吧。”
劉娟點點頭,說:“回去之後別老想著家裡的事, 咱們家雖然說不如以前穩定, 但賺的錢真的比以前多,你現在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習, 就是最大的孝心了。”
樓下余家今天吃的也很盛,陳平從外頭買了幾個小菜回來, 還有魚。余歡一見就皺起了眉頭, 說:“你忘了, 我不吃魚。”
嫌魚腥。
“給和平買的,吃魚聰明。”陳平說著便討好似的把魚放在了余和平跟前。余和平也不說話,他也不吃魚, 但陳平既然說吃魚聰明,他就吃。
他現在除了想變聰明,沒有別的想法了。
陳平很高興,有時候還會用筷子幫他挑刺。余歡看不慣他寵余和平的樣子:“他都多大了, 自己不會吃麼?”
陳平笑了笑,這才去吃自己的。
大概是坐了牢,出來之後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就特別有, 余和平格他不喜歡,但也是他的兒子,他都四十多了,也就這麼一個兒子。他倒是想跟余歡再生一個, 余歡不肯。
余歡不喜歡孩子,養一個余和平,已經吃了太多苦,過太多罪,提起孩子便只有痛苦,沒有什麼快樂的回憶。
“我跟你媽商量了,趁著你高考之前去把你的名字改回來,跟我姓。”陳平說。
余和平抬頭看了余歡一眼,余歡在吃菜,也不看他。他就看向陳平,陳平看他似乎有些不願意,臉上就有些不高興:“你是我兒子,跟我姓是天經地義。”
余和平對這件事其實很麻木,什麼他都無所謂。陳平見他答應了,很高興,吃了飯就去辦了。
改名字也不容易,得找支書開證明,多得花倆錢。
余歡在臥室裡,把家裡的錢都攤在床上。有些是這幾年攢下來的,但大部分都是陳平帶過來的,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多錢,一萬多塊。
把整的都疊好放起來,零錢裝進了一個小盒子裡,正要收起來,忽然看見余和平站在門口看著。
嚇了一跳,罵道:“不聲不響的,想嚇死我?”
說著便把錢鎖了起來,將鑰匙裝進兜裡,問:“有事?”
“學校讓高考的錢。”
“高考還什麼錢,考試也錢?”余歡把裝零錢的盒子又拿出來,說,“一張就沒好事。”
以前有段時間特別艱難,家裡吃飯的錢都是問題,每次看到余和平眼地站在房門前的時候心裡都會害怕,就怕余和平張說學校要這錢那錢了。那實在不是一段愉快的回憶。
好在如今也不是一個人了,把錢給了余和平,余和平要接的時候忽然又收了一下手:“你知道要錢,怎麼不知道爸爸?這錢可是你爸爸的錢。”
余和平忽然說:“你都給我,我就。”
余歡眉頭一皺,手就要打余和平,手都揚起來又忍住了,冷笑說:“你怎麼變這樣子了。”
覺得余和平變了,變得有了刺,總是扎的心。
但是余和平如今的樣子很是可憐,他的眼睛裡都是紅,大概是高考的力太大了,角還起了泡,都是紅腫的,整個人神狀態特別不好。想,都是同樣要高考,怎麼樓上的陶然就一副燦爛的模樣。說到底還是余和平績差,臨時抱佛腳,所以才著急上火。
陳平出去給余和平改名字卻出師不利,如今抓的嚴了,改名還要出生證明。余和平哪來的出生證明,原來都是非婚生子,沒有,後來余歡幫他上戶口還費了不功夫。
“不改就不改吧,不姓陳也是你兒子。”余歡安說。
但是陳平心裡卻不大高興,余和平的是一定要跟他姓的,他決定過兩天再打聽打聽。
吃完午飯陶然也沒閑著,跟著劉娟去了一趟他姥姥家。他姥姥最近不好,他去看了,氣還行。他兩個舅媽破天荒地都給了他十塊錢,讓他買點零食吃。
陶家比劉家條件好,窮人多煩惱,兩個舅媽平時也摳的很,前段時間因為陶然他姥姥生病花錢的事還拌過。陶然不肯收,倆舅媽就往他兜裡塞,陶然隻好收了,扭頭去看劉娟,劉娟垂著頭,也沒什麼反應。
他姥姥一直說劉娟黑了,瘦了,劉娟怕陶然聽了多心,笑著說:“我才幾天沒來,哪就一下子黑了瘦了。我一到夏天就容易曬黑,等到一秋就又白回來了。”
說到黑白,他倆舅媽就開始誇陶然生的白。陶然是真白,比劉娟還要白,自然也比劉家這種整天風裡來雨裡去的一家人都白,上還有種讀書人的書卷氣,一看將來就有出息。
從他姥姥家回來的時候路過余家門口,又看到有街坊鄰居去他們家吹空調。劉娟就問陶然:“你六叔那的空調今天就能裝好麼?”
“應該能。”陶然說。
“你看余家也裝空調了,是余和平他爸爸給裝的。”
陶然不常在家,對余家的事知道的不多,劉娟就給他講了講,陶然還有些慨,說:“那個梁老師多好啊,居然被甩了。余和平他爸爸不是坐過牢麼?”
“誰知道他媽怎麼想的。”
那大概就是真了。余歡放著條件那麼好的梁和平不要,最後選了一個坐了那麼多年牢的男人,除了真,他真的也想不出別的理由了。
“你六叔家安空調,估計一大半也是為了你的緣故,你心裡要記著。”劉娟說。
陶然點點頭,說:“我知道了,我對他也不差。”
劉娟就笑了,說:“那就行,還有就是雖然安了空調,學習環境好了,你也別熬夜,這段時間比學習更重要,該睡覺就睡覺。你六叔是個知道分寸的人,這段時間大概也不會帶人回來打擾你學習。你就安安心心地備考,別再回來了。”
已經下午五點多,太沒那麼毒了,陶然要走,劉娟也要再去菜市場擺攤了。
“可惜啊,你爸乾活回不來,不然你也能見一見。”劉娟把蔬菜灑了水,重新裝到三車上去。陶然幫扛了一半,下樓的時候沒注意腳下,了一下,腳踝被臺階劃破了一層皮。
“沒事吧?”劉娟趕幫他接住,陶然說:“沒事沒事。”
他的力氣還是不夠大。
陶然執意要送劉娟去菜市場,劉娟隻好由著他。去的路比回的路還要難,上坡路更多一點,午後太雖然不毒了,氣溫卻高,母子倆都出了一汗,劉娟拿巾給他臉,說:“你這一的汗,回去趕洗洗。”
陶然點點頭,說:“媽,那我回去了。”
“路上當心點,照顧好自己。”
陶然背著包往外走,已經開始有買菜的人過來了,劉娟忙著招呼,忽然想起來什麼,急忙朝陶然喊道:“你坐個三過去,車站離這兒那麼遠。”
陶然應了一聲,走過那條有些泥濘的街道。天熱,周圍賣水產品和活活鴨的店鋪味道就更嗆人。他回頭看了一眼,劉娟已經在微笑著跟顧客說話:“來點西紅柿,便宜賣……”
他是走過去的,風吹著他的頭髮,夕將他的影子拉的很長。他背著包跑了起來,好像裡有一種,人生要更力追趕,才能變得更好。
陶然回到市裡的時候太都落山了,他直接就去了學校,下了晚自習才回去,一進門就發現家裡和以前不一樣,很涼爽。
他臥室的門開著,裡頭出亮來。陶然第一個反應就是盛昱龍又在翻他的東西,他走到房門口,就看見盛昱龍在他床上躺著看書。
“回來了?”盛昱龍看見他,立即坐了起來。他沒鞋,鞋子蹭到了床上,大概自己也意識到了,趕拍了一下。
陶然吃驚地問說:“怎麼把空調安在我房間裡了?”
“你要學習,用得著。”盛昱龍說:“涼快吧?”
是很涼快,他上出了汗,進門一吹,還有點冷呢。
盛昱龍就教他怎麼用空調,陶然把溫度調高了一點,說:“有點冷了都。”
盛昱龍有心要讓他一下空調的好,所以故意把溫度調的很低,是有點冷,他上都起皮疙瘩了。
陶然放下書包,從櫃裡拿了服去洗手間衝澡,回來的時候又隻穿了個頭,著頭髮就回來了。盛昱龍的眼睛不可控制地往他口和屁上看,咳了一聲說:“你爸媽都好的吧?”
陶然說:“我爸媽下崗了。”
盛昱龍一愣,問:“他們告訴你了?”
“你也早就知道了吧?”他著頭髮問,說著又拿巾去脖子,胳膊。
盛昱龍說:“他們不讓我告訴你,怕影響你學習。”
“其實我早就知道了,你以後也不用瞞著我了。”
盛昱龍說:“你也別難過。”
陶然點點頭,開了空調還真有點冷,他打開櫃子又穿了一件短袖。盛昱龍卻突然問:“你腳踝怎麼了,傷了?”
陶然愣了一下,坐到床上抬起腳看了看,說:“下樓的時候不小心了一跤,蹭破了一點皮。”
“你怎麼三天兩頭地傷。”盛昱龍說著就出去了,不一會就把藥箱拿過來了。陶然笑著盤坐在床上,說:“都結痂了,就是沾了水有點蜇得慌,沒事。”
盛昱龍抬起他的腳看了看,說:“還是個創可。”
陶然忽然了一下腳,笑著說:“。”
盛昱龍就一下子想起他曾親過陶然的腳這件事,一時氣上湧,放開了他。陶然的腳沒,還是的,也沾了他的手。
“你也注意點,別老傷。”
陶然說:“你不也過傷麼,還是喝酒喝的。”他說著忽然抓住盛昱龍的手,掰開他的手指頭看了看他的手掌。那白皙而溫熱的手指頭握著他,盛昱龍的手指頭了一下,又展開,說:“我皮糙厚的,不要。”
不像陶然,皮那麼,點傷他都心疼的不行。
是真心疼,那心疼的勁兒都有點矯了,但控制不住。
陶然松開他的手,問:“空調安我這了,你怎麼辦呢,不照樣熱麼。”
“我睡客廳,你這別關門,客廳跟著臥室通著風,也涼快。”
陶然有一剎那想著讓盛昱龍過來跟他一起睡,但他並不習慣,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約有些排斥這件事,就沒有開口。
夏天熱,開空調睡也不用蓋多厚的東西。盛昱龍在客廳睡覺,隻鋪了個毯子在沙發上,往上一搭,就那麼睡了。
第二天早晨五點陶然按時起床,穿好服去洗手間洗漱,剛走到客廳裡,就看見盛昱龍著膀子躺在沙發上,毯子蓋在肚子上,卻著壯修長的大,猛地一看就好像什麼都沒穿。
他輕輕地走過去,幫盛昱龍蓋了蓋,四下裡一片靜謐,只有盛昱龍的呼吸聲沉穩綿長。不知道是不是剛剛起來心思的緣故,陶然忽然覺得很,一種很親的,覺得盛昱龍對他很好,跟他父母一樣。其實盛昱龍不用這樣對他,沒搬過來的時候他也沒想過盛昱龍會這樣對他。他不能辜負父母的辛苦,也不能辜負盛昱龍對他的疼。
他媽以前說盛昱龍一看就不懂得疼人,看來錯了。盛昱龍是很會疼人的,而且是那種他最欣賞的,說的不多,全在行上,這很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