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決一口氣跑到乾清宮，在那里沒見著陸嫣然，宮里的小侍說和陛下一起在書房。

　沈決又馬不停蹄地去了書房，到了門外，示意守在門外的安公公先不要通稟，自己掀起一點門簾探頭探腦往里面看。

　陸嫣然正站在案邊為杜若寧研磨，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誰也沒發現外面有人在看。

　沈決看了一會兒，瞅準一個兩人都沒說話的空檔，沖里面“噓”了一聲。

　杜若寧低頭在寫字，沒留意，陸嫣然約聽到一點靜，下意識往門口看了一眼。

　沈決忙從簾子里進一只手，食指輕勾，示意出來說話。

　陸嫣然微怔，放下墨碇對杜若寧道：“陛下，我出去一會兒。”

　“嗯。”杜若寧以為要方便，頭也不抬地應了。

　陸嫣然走出去，二話不說先瞪了沈決一眼，小聲斥責道：“什麼事不能明正大說，鬼鬼祟祟像什麼樣子？”

　沈決挨了訓，也不惱，笑嘻嘻道：“安公公不讓我說話，怕打擾到陛下。”

　安公公頓時瞪大眼睛：“我……”

　“知道，知道，你是為陛下好。”沈決打斷他，拉起陸嫣然的手腕就走，“我有事要和你說，你跟我來一下。”

　陸嫣然剛要說他放肆，就被他不由分說地拉走了。

　安公公在后面哭無淚。

　什麼人吶這是，明明是他自己不讓聲張的。

　兩人來到一個僻靜，陸嫣然一把甩掉沈決的手，板著臉道：“有話快說吧，我還要回去伺候陛下。”

　沈決醞釀了一下，依依不舍道：“其實我是來和你道別的。”

　“道別？道什麼別，你不是剛從外面回來嗎，又要去哪里？”陸嫣然一連串地問。

　沈決的丹眼立刻笑了一條：“你怎麼知道我出去了，原來你一直在關注著我嗎？”

　陸嫣然小臉一紅，又瞪了他一眼：“誰關注你了，我聽掌印和陛下說的。”

　沈決也不在意撒沒撒謊，自默認就是關心自己，接著又道：“我這次要出趟遠門，任務有點特殊，順利的大概一個月回來，不順利的話，興許就，就回不來了。”

　陸嫣然大吃一驚，頓時張起來。

　“眼瞅著就要過年，你非得這個時候出去嗎，什麼重要的事呀，不能讓別人去嗎？”

　“不行，這回的事異常急，異常重要，必須我親自去。”沈決表凝重，頓了頓又道，“不過你也不用擔心，我就是過來和你說一聲，如果事順利，我爭取趕在過年之前回來，如果那什麼……今日一見權當是我最后的……”

　“呸呸呸，不要說話！”陸嫣然連忙打斷他，鼻尖開始泛紅，“既然是非去不可的任務，那你就好好去好好回，不要說那些不吉利的話，我，我，我在京城等著你，等你平安回來，我就向陛下請旨……”

　說到這里停下來，難過中帶著幾分，眼中還有淚點點。

　沈決又期待，又心疼，差點編不下去，追問道：“向陛下請旨做什麼？”

　“你說呢？”陸嫣然的眼淚都快流出來了，語氣卻兇的，“總之你一定要平平安安回來，否則我就要嫁給別人了。”

　沈決心頭樂開了花，還要極力忍著：“別別別，我回來，我一定平平安安回來，除了我，你誰都不能嫁。”

　此言一出，兩個人都愣了，氣氛一時有些凝固。

　兩人拉扯這麼久，誰都沒有說過關于嫁或娶的話，此時突然有一人破了窗戶紙，彼此都有些手足無措。

　陸嫣然的臉很紅，沈決的臉也有點紅。

　陸嫣然低下頭，沈決也跟著低下頭。

　陸嫣然看著地上的雪，沈決看著踩在雪地上的紅繡花鞋。

　過了一會兒，沈決才突然意識到，這鞋是在殿里穿的，為了不發出聲音，鞋底做得又又薄，在雪地上站久了怕是不行。

　“那什麼，要不你踩我腳上吧！”他出一只腳對陸嫣然說道，另一只手去扶的胳膊。

　陸嫣然更加慌，往后退了一小步，沒讓他到：“不用了，我得快點回去，你也走吧，早去早回。”

　“好。”沈決雖然不舍，但也沒有死皮賴臉再拖延時間，跟著一起往回走，走了兩步，突然從背后抱了一下，在耳邊輕聲道，“記住，不許嫁給別人。”

　說完便一陣風似的跑走了。

　陸嫣然愣在原地，看著他轉瞬消失不見的影，臉頰發燙，心跳加速，呼吸都了節奏。

　“呸！登徒子！”綿綿地罵了一句，紅著臉回了書房。

　安公公還在門口站著，先是看到沈決做賊似的跑走，后又看到陸嫣然紅著臉回來，心里明鏡似的，上卻打趣道：“喲，陸尚宮，您是不是發熱了，要不要送您去太醫院瞧瞧？”

　“不用了，不是發熱，是風吹的。”陸嫣然搪塞道，掀開簾子進去了。

　安公公捂笑，一副過來人的了然，喃喃自語道：“什麼風吹的，怕不是沈指揮使啃的吧！”

　陸嫣然回了屋，杜若寧從一堆奏折里抬起頭：“怎麼去這麼久，是不是不舒服？”

　“沒有。”陸嫣然忙否認。

　“沒有嗎，我好像聽到安公公讓你去看太醫。”杜若寧道。

　陸嫣然的臉更紅了：“他說著玩兒的，陛下別信他。”

　杜若寧便也沒再多問，指著手邊的折子道：“春雪現在已經參與閣票擬了，朕大致看了看，針對一些折子給出的意見和建議都不錯，有的甚至出乎我的意料。”

　“那是，本來就很有主見，又有首輔親自指導，自然進步神速。”陸嫣然道，“你還不知道吧，現在文華殿的人私下都稱小閣老呢！”

　“是嗎？”杜若寧饒有興趣道，“人家是出于真心敬重，還沖著首輔的面子？”

　“兩者都有吧，主要還是個人能力出眾，否則那幫子文人可沒那麼容易服氣。”陸嫣然道。

　杜若寧連連點頭，開心之余不忘了夸自己一句：“說到底還是朕的眼好，知人善用。”

　陸嫣然：“……”

　你是皇帝，你說了算。

　說起春雪，杜若寧不免又想起薛初融。

　前些天，專門出時間和春雪聊了聊，原打算好好開導這姑娘，讓不要因為薛初融留任南疆的事想不開。

　然而春雪似乎一點都沒放在心上，還說自己現如今已經找到了現人生價值的方向，只想一心一意忙事業，本沒空想別的。

　“我又不是年紀大，又不是沒人要，有什麼好著急的，男人都能先立業后家，我為何不能，世上不只有一種活法，也不只有一個男人，我又何必作繭自縛，自尋煩惱？”

　若換做以前，杜若寧可能會認為這話是在自我安，但現在的春雪，讓完全有理由相信，就是這樣一個特立獨行，自信到發的姑娘。

　這樣的姑娘無須苦苦尋覓，自會有人被的芒吸引而來。

　而那個人，或許是薛初融，或許是別的人，但無論是誰，必定是能讓一生幸福的人。

　自強自立，自信自的姑娘，誰會不喜歡呢？

　沈決從這天見過陸嫣然之后，居然真的消失了很久，除了江瀲，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直到臘月二十九，他才風塵仆仆地趕回京城，連裳都沒來得及換，便直接進宮去找陸嫣然。

　陸嫣然提心吊膽了這麼多天，突然見他毫無征兆地出現在眼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出于孩子的矜持，強忍著沒有表現得太過歡喜，只平平淡淡地問了一句：“你回來了，事辦得可還順利？”

　“順利。”沈決著，滿是風塵的臉上笑逐開，從懷里掏出一封信遞給，“辦事途中路過你老家，順便去拜訪了一下令堂，求將你許配于我，老人家已經應允了。”

　陸嫣然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看著他遞過來的信，遲疑著沒有立即去接，眼淚卻奪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