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后。

　當又一個春天如約而至，繁花盛開的京城迎來又一場盛大婚禮，錦衛指揮使沈決和前第一陸嫣然在這個春天喜結連理。

　兩年前，皇陛下為兩人賜下婚約，因陸嫣然要為其父守孝，婚禮便推遲至今，雖然嚴格意義上未滿三年，按年頭算的話也算是過了三年。

　陸家如今在朝中的除了陸嫣然已無旁人，即便是那些恪守規矩的老臣，也沒有在時間上對多加挑剔。

　沈指揮使當年輔佐皇登基立下大功，本該將職再往上升，但他本人對高厚祿不興趣，非要子承父業繼續留在錦衛。

　皇陛下便尊重他的意愿，讓他仍舊擔任錦衛指揮使，額外給他封了侯爵，賜名錦侯，食邑萬戶，乃皇親政以來的第一個萬戶侯，在京城自是風無限，萬人敬仰。

　沈決對這個爵位很滿意，或者說更滿意的是這個稱號，因為在他看來，相比平西侯，平南侯這些平平無奇的稱號，錦侯實在是太好聽了，說出去特別拉風，和他鮮怒馬驚才絕艷舉世無雙的名十分般配。

　因此，他現在不許別人再他沈指揮使，不管在哪里，一律要稱他錦侯，總之就是要多嘚瑟有多嘚瑟，要多臭有多臭。

　婚禮這天，京城能來的人都來了，偌大的錦侯府賓客如云，歡聲笑語，熱鬧非凡。

　拜天地的時候，皇與皇夫都來觀禮，考慮到他們兩個在場會讓其他賓客不能盡興，兩人觀禮之后便起駕回了皇宮。

　臨走時，江瀲悄悄對沈決耳語：“趁著我還沒走，有什麼不懂的趕問，免得房時怠慢了新娘子。”

　沈決又跳腳：“怎麼可能，我可是萬花叢中過的錦侯，這種事還要人教，豈非自砸招牌，你放心，我指定比你勇猛，不出兩月，就能弄個小侯爺出來。”

　對于江瀲和杜若寧親兩年還沒有生孩子這事，沈決已經多次對江瀲的能力表示質疑，認為他是裝太監裝得太久，長期制之下出了病。

　江瀲并不多做解釋，只告訴他一句話，等你了親，你就不想太早要孩子了。

　沈決不明白，至目前不明白，只當他在找借口。

　事實上，除了不想太早被孩子絆住腳，夫妻兩個還有另外的打算。

　杜若寧已經決定要把皇位讓給弟弟，只是擔心他年紀太小不能服眾，才想著再教他兩年，等他能完全獨立的時候再離開。

　在這種況下，如果太早要孩子，他們的孩子生下來便是皇子和公主，有了這層份，難免多出一些負累，倒不如將來卸下重擔后，讓孩子以普通人的份降生，可以省去很多麻煩。

　只是這個想法他們不能對外講明，只好委屈江瀲背負不能開枝散葉的罪名，承來自各界的力。

　好在江瀲素有惡名，沒人敢當著他的面多說什麼，更不敢對他有所質疑。

　除了常有理。

　常有理雖然認死理，別的方面都很出，譽清明，頗得民心，因此，一年前禮部尚書因病致仕后，杜若寧便將尚書之位給了他。

　做了尚書的常有理，仍然牢記自己的使命，每天孜孜不倦地勸諫皇陛下廣納后宮，開枝散葉，被人私下稱為“催生大使”。

　大家早已習慣他每次上朝必催生，倘若哪次聽不到，就會覺得了點什麼，渾都不舒坦，仿佛上了個假朝。

　江瀲起初對他很是反，時間長了，覺得這人好玩兒的，便將他的話當樂子來聽。

　聽得多了，常有理那番話他已經背得滾瓜爛，有時常有理掉某句話或某個詞，他就在旁邊好心地提點一句“尚書大人又忘詞兒了”，惹得眾臣紛紛掩面笑。

　杜若寧和江瀲離開錦侯府后，拜完天地的沈決和陸嫣然也回了房，賓客們熱熱鬧鬧聚在一起等著開席。

　賓席上，孩子們都在嘰嘰喳喳地討論錦侯夫人的風與圣寵，只有春雪一個人安安靜靜坐著，神淡然，目如水，自一方天地。

　此時已升四品的又一次見證了好朋友的婚禮，除了衷心祝愿好朋友幸福滿，自己的心并沒有任何波瀾，盡管十九歲的已經被世俗歸類到大齡難嫁的行列。

　有的理想和追求，也不覺得人生的圓滿非要與婚姻掛鉤，別人怎麼看，與沒有任何關系，不勉強，不遷就，不隨波逐流，對自己的人生擁有絕對的決策權，在看來就是完的人生。

　“春雪。”有人走過來輕聲。

　春雪一抬頭，發現南山書院的玉先生不知什麼時候站在自己面前，忙起恭敬行禮：“先生好！”

　玉先生是收到陸嫣然的請柬，特意來出席婚禮的。

　教出來的學生，一個了皇，一個了宮中第一，一個了閣，前途不可限量，還有幾個在子恩科中穎而出，未來也將是朝堂的風云人。

　相應地，這個先生的聲也隨之水漲船高，京中達貴族，商賈富豪，無一不想讓自家兒拜在門下，甚至還有人想重金聘請去府里做自家孩子的塾師。

　奈何本不為金錢所，既不愿單獨收弟子，也不會因為誰家門第高便對誰家孩子格外照顧，待人接還是一如既往的嚴肅冷漠。

　前年子恩科，玉先生是主考，春雪奉皇命從中選拔適合閣的優秀人才，曾專程拜訪玉先生，征求的意見，今年剛結束的春闈，也開了子專場，兩人又有過一次合作。

　許是兩人上有或多或的相似之，讓玉先生對這個學生有種惺惺相惜的覺，不免會對格外關注，見遠離眾人獨坐一隅，便過來和說話。

　“現下離開席還有點時間，你若沒有旁的事，不如我們去別走走。”玉先生提議道。

　先生相約，春雪自是不能推辭，當下應道：“之前聽嫣然說錦侯府的花園里有幾株牡丹開得正好，先生若有雅興，不如咱們去瞧瞧？”

　“好，那便去瞧瞧。”玉先生頷首，兩人相伴往侯府的花園走去。

　春正盛，花園里不只牡丹開得好，別的花同樣開得姹紫嫣紅，熱熱鬧鬧，因其他賓客都去了宴客廳，花園里此時很是安靜，師生二人駐足在牡丹花前，一邊看花一邊隨意閑聊。

　“你的兩個好姐妹都有了各自幸福的歸宿，不知你對未來是何打算？”玉先生問道。

　春雪微怔，繼而笑起來：“打算很多，先生問的是哪方面，如果是方面，恐怕要讓先生失了，因為我目前還沒有想要家的念頭，至于以后會怎樣，我自己也說不準，至在我看來，家并不是人唯一的歸宿。”

　“我怎會失，我自己不也是這樣的人嗎？”

　玉先生也笑了下，與并肩緩步向前，越過牡丹花，走向一叢蓬生長的蘭花。

　“先生并非迂腐之人，自不會用世俗的眼看你，之所以有此一問，是擔心你因求而不得走了極端，你可以自由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但我希你的選擇應該出于你的本心，而不是為了某種偏執的念頭。”

　春雪不由容，此時方明白先生并非和閑逛，而是特意來指點于。

　“先生放心，我的每一個決定都是遵從自己的心，不會被外界所影響，我不執著于婚姻，亦非為所傷，只是因為我走到了一個相對高的地方，看到了與以往完全不同的風景，因此也更加向往更高的風，和更遼闊的人生。”

　停下來，目堅定地看著自己的恩師，年輕的面容閃耀著勇往直前的芒。

　“先生，我向您保證，我一定會為了這個目標而努力，拼盡全力去到達我能到達的最高，用我自的螢螢之，為世間子照亮一條不一樣的路，我要讓們知道，為子，同樣有無限可能。”

　玉先生靜靜聽著，眼中有淚閃爍，過那盈盈的淚，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那個遍鱗傷，跌跌撞撞，一腔孤勇獨行人世的小孩，雖然如今已是滿面風霜，心中仍有熱未涼，仍有理想未滅。

　“先生明白了，你能有如此眼界和懷，以后的路無論如何都不會走歪，希你記住今日所說的話，遵從自己的心，去過自己想要的人生，去看那更高的風景。”

　“多謝先生教誨，學生自當銘記于心。”春雪說道，躬對自己的恩師深深一揖。

　這時，侯府的丫鬟找過來，說前面開席了，因玉先生是侯夫人的恩師，大家都在等去坐上席。

　兩人便結束了談話，和丫鬟一起往宴客廳走去。

　花園里徹底安靜下來，只有春風無聲拂過花叢，掠過樹梢。

　這世上，有人是牡丹，有人是幽蘭，有人是蒼松，有人是翠竹，哪怕是無人問津的野草，也該活出自己獨有的姿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