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下午沈溪放學回來,家裡基本上都收拾好了。
周氏用沈溪賣畫的錢置辦了新牀單和被褥,卻是給黛兒準備的,除了牀單被褥還有一方小枕頭,如今全掛在院子裡。
閩浙一代空氣溼,家裡的東西非常容易,因此周氏趁著日頭好,把舊牀單和被褥一併拿了出來晾曬,花花綠綠把天井都給佔滿了。
“娘呢?”
沈溪幾間房子找了個遍,沒見到周氏,不由問坐在門前託著香腮發愣的林黛。
林黛回過神來,俏臉出可的笑容,映著甚是,指了指左右的院子:“娘去串門了,說是拜訪街坊四鄰,一會兒就該回來了。”
在一個新地方安居,自然得跟街坊鄰居打好關係。
沈溪心想老孃可真聰明,遠親不如近鄰,一旦有什麼事,親戚住得遠遠的本就指不了,還是街坊鄰居能幫上忙。
“你在家裡等著,我出去一會兒就回來。”
沈溪一溜煙跑出家門,他惦記著回老院子那邊把東西轉移過來。
剛到老院子門口,就見王陵之坐在房門開的門檻上,悶悶不樂地用石頭在地上畫著什麼。
“幹嘛呢?”
沈溪走上去,問了一聲。
王陵之聽到沈溪的聲音,驚喜地擡起頭:“師兄,可算見到你了。我正愁你不聲不響搬走,不知去哪兒找你呢!”
沈溪沒想到這小子居然惦記著他。
原本只是利用王陵之弄點兒筆墨紙硯回來方便作畫,誰想廝混久了不知不覺竟然了好朋友,如今一刻不見就想得慌。
“我這不是回來了嗎?你進去幫我拿點兒東西,稍後我帶你去認認門。”
“師兄的事,就是我的事。”
王陵之倒是講義氣,起進到院子幫沈溪搬擡東西,這時候劉管家正好過來收房,見到兩個小傢伙在一起有些奇怪。
“爺,您這是幹什麼?”劉管家看著自家爺跟長工的兒子親熱談,手裡還捧著一大堆東西,不由好奇地問道。
“哦……劉管家,我來找我朋友一起練字,沒什麼事的話我們先走了。”
王陵之不想跟劉管家多說話,隨便敷衍一句,便提起裝有宣紙和筆墨的布袋子,跟在沈溪後離開院子。
二人來到藥鋪所在的那條街的街口,沈溪突然擔心老孃回家了,手頭這些東西不好解釋來路,琢磨找個地方藏起來。
“師弟,我想了想,東西搬到我新家有些不太妥當,你有沒有藏匿的好地方?”沈溪看著跑得氣吁吁的王陵之。
王陵之想了想,道:“要不拿到我家去?”
見沈溪搖頭,王陵之突然眉開眼笑,“我想起個好地方了……我家祠堂後面有兩間破房子,爹說那裡以前是豬舍,後來沒人管理就荒廢了,髒兮兮的從來沒人去,要不咱們就把東西放在那兒如何?”
沈溪豎起個大拇哥:“師弟,你越來越聰明瞭,咱們就把東西藏在那兒。”
王陵之被沈溪誇獎兩句,頓時飄飄然。
等幫沈溪把東西藏好,王陵之纔跟著沈溪去沈溪新家那邊,這時候周氏剛好從鄰居家走出來,見到沈溪便斥罵:
“你個死小子,放學後不回家,跑哪兒野去了?”突然見沈溪後面還跟個同齡的年,周氏頓時換上一副笑容,“憨娃兒,這是誰家孩子?”
“娘,這是我同學,以後會經常來家裡玩。”
周氏笑道:“好,好,多跟同窗親近一些好……好孩子,以後常過來,當這裡是自己家就行。”
王陵之不太適應周氏的熱,他湊到沈溪耳邊,低聲道:“你娘好兇啊……算了,等下次你娘不在家,我再來找師兄傳授武功。”
說完竟然轉就跑了。
等周氏進到院子,才奇怪地問道:“那孩子怎麼見了我就走了,也不進來坐坐?”
沈溪笑著扯扯周氏的襬:“娘,你罵我罵得那麼兇,把我同學給嚇走了。”
周氏這才恍然,但臉上卻滿是不屑:“娘罵兒子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怎的,還不讓老孃罵你了?就算你以後真的有出息了,中了狀元,娘照樣罵你。”
沈溪笑道:“我若是中了狀元,那娘就是誥命夫人,娘隨便怎麼罵我都。”
“小孩子家家還懂誥命夫人,你當是戲臺上唱戲?”
周氏上不饒人,心裡卻喜滋滋的,嚮往道:“要是真有那一天才好。走,進去給老先生拜拜,祈求菩薩保佑他老人家長命百歲,再保佑你小子沒病沒災將來有出息。”
家中正堂位置擺著一塊木製的牌位,上面什麼字都沒有。沈溪指著牌位,看向周氏:“娘,空的哎。”
“娘又不識字,怎麼寫?等你以後有出息了,再見到那位老先生知道他的名諱,你親自來寫。看什麼看!趕拜……沒讓你站著,趕磕頭,三個響頭,每天放學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拜老先生,若有哪天不拜,看老孃怎麼收拾你!”
沈溪心裡那一個別扭,要給一個從來就不存在的人磕頭,還要今後每天都不落下,實在太難爲人了。
傍晚的時候,周氏去了趟王家,因爲沈明鈞還不知道新家在哪兒,得去帶路。
晚上一家人聚齊,開開心心地搗鼓喬遷新居後的第一頓飯,飯菜剛剛擺上桌,惠娘母提著禮過來拜訪。
惠孃的小兒閨名曦兒,可是可,但萌萌的不懂事,吃飯的時候總是瞪著大眼睛衝著沈溪猛瞅。
吃過飯送走惠娘母,一家人準備睡覺。
沈溪和林黛原本睡在一間屋子裡,現在家裡的條件好了,周氏便讓未來的兒媳婦單獨住一間屋子,不過跟沈溪的房間只隔著一道門。
“早點兒睡,每天起來晨讀……娘聽說那些有出息的孩子,早早地就要起來大聲讀書,憨娃兒,你也不能懶,知道嗎?”
沈溪吐吐舌頭。
林黛則很委屈,原本週氏說讓沈溪學會寫字再教給,可最近家裡的事多,周氏每天帶去學針線活,對教識字的事再也不提。
等周氏舉著油燈回房去,沈溪立在門口布簾後面,看著正在月下收拾牀鋪的林黛,笑道:“黛兒,我聽先生講了些故事,說給你聽好不好?”
林黛回過頭看看,忙不迭點頭,穿著木屐拖鞋來到沈溪的房間。
二人在牀邊坐下,沈溪笑道:“我這個故事,可彩了。”
“什麼故事呀,我纔不信有多好聽呢。”
沈溪臉上出得意的笑容,上卻一本正經地講他的故事:“我說的是一個書生趕考的故事……”
“書生就是讀書人,他能進京趕考,說明他已經取得生員的資格,並且還過了鄉試。一天晚上,他走到一荒郊野外,只見前面有許多墳堆……你知道什麼是墳堆嗎?”
林黛臉已經變得有些蒼白,子微微抖,但依然:“墳堆就是埋死人的地方唄,有什麼好稀奇的。”
“對,就是埋死人的地方,並不出奇。天已經很晚了,那墳堆旁邊恰好有一個破廟,廟子後面是一個樹林。”
“書生沒地方投宿,就住進廟裡。他孤零零一個,晚上那風啊,嗚嗚地吹著,樹梢發出‘嗖嗖’的聲響,讓人聽了渾起皮疙瘩。書生心無旁騖,點亮燭臺,吃了點兒乾糧便認真讀書,到半夜的時候,突然有人敲門……”
“咚,咚,咚。”
沈溪使壞一般敲打了三下牀板,正聽得認真的林黛“哇”地一聲大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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