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吞噬了明,本來停了的大雪又開始細碎地下了起來。
營帳裡一片混,牀榻上的卿黎臉蒼白,不斷地被夢魘糾纏,呢喃低泣。
在夢裡,有參天的百年梧桐,枝繁葉茂,樹幹壯地可以隨便坐上一個人。
天將亮,星黯淡,東方天際亮起一片紅霞,帶上紫意,小小的坐在梧桐枝幹上,晃著兩隻腳丫,手搭涼棚放在額前,極目遠眺。
耳邊鳥蟲鳴愈發響亮,那火紅的朝一躍而出,照亮了半邊天空,鼻尖聞到的都是和著清晨甘的梧桐清香。
“喂!丫頭,爬那麼高做什麼?快下來!”穿白袍的老人在下面大聲喊,急得跳腳,那鬆垮的頭髻和帶著惺忪睡意的目都昭示著他剛醒不久。
朝樹下了,還是穩穩當當坐在樹幹上,淡淡說道:“一日之計在於晨,睡懶覺可不是個好習慣……”
老人愣了愣,不搖頭咋舌,“你給我五十步笑百步,前幾天誰睡到日上三竿的?”
像是早就料到他要說什麼,淡淡看了一眼,然後甜甜一笑,“所以,我現在早起了啊!”
挑挑柳葉細眉,不怕死地起站在梧桐樹幹上,張開雙臂大大呼吸了一口清晨微涼的空氣,喃喃道:“發現了一個看日出的好地方!”
樹下的老人嚇得肝膽俱碎,手忙腳地就上了樹,像抓小一樣將提溜著帶了下來,又是劈頭蓋臉一頓罵,更不了幾個慄。
閒閒地聽著。好像很認真,又好像漫不經心,只是聽到老人言語中的關切和慌時,揚起了大大的笑臉。
這樣喧鬧的清晨,這樣嫺靜的歲月,卿黎不知多久未曾經歷過。
看著那一老一,耳邊的聲音越來越淡。子也不由慢慢遠去。想要竭力抓住什麼,最後也只是徒勞。
周圍是不悉的環境,無邊無際的黑暗。說不盡的寒,只能看到自己的,雙手不住地著兩臂,一步一步往前走。
突然覺得很傷心。很想落淚,可是。到底在難過什麼?
腦中一片空白,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麼事,只是漫無目的地在這片暗黑中游。
前面似乎有人,卿黎連忙跑了過去。只見那著白袍的老人正牽著同樣一個鶴髮的老人,笑得無比開懷暢意。
“爺爺!”卿黎高興地大,手就拉住他的胳膊。不知不覺就哭了,可還是不知道在哭什麼。
卿只是笑。笑得開心,就像小孩子得到了一樣禮,那種歡欣鼓舞的笑容。
他拉過邊一個老者的手,笑道:“丫頭,你從沒見過你祖母吧!來認認,這就是你祖母呢!”
卿黎微鄂,看到那個慈祥和藹的老人,雖然面容難抵歲月痕跡,可那溫淺笑卻是如此親切溫暖。
祖母?
祖母不是早就在好幾十年前就去世了嗎?
來不及追問這一切,卿就開了的手,極盡溫地將祖母鬢角一縷碎髮別到耳後,那樣繾綣細緻的又如水溫的目,卿黎從未見過……
卿摟了邊的人,又轉而面對卿黎,笑得純淨而知足,“丫頭,你已經長大,足夠獨當一面,老頭子活了這麼多年,也該清福了,從今就和你祖母一道,你記得好好照顧自己啊……”
“不!”卿黎聽不懂他的話,手就要抓住他,可他們兩人卻漸漸退到黑暗中,無論怎麼努力,都夠不到。
“不要……不要……”
卿黎突然覺得心口劇痛,跌坐在地上,像個孩子一樣抱著膝蓋哭了起來。
沒了……
沒有人會在擔心地把拎到樹下一通數落,沒有人會再和鬥又是故意讓著,沒有人上躥下跳像個老頑一樣耍寶……
再沒了……
卿黎哭著睜開眼,額間的清涼讓微微一滯,可是眼前朦朧地又什麼都看不清。
“黎兒,你醒了……”凌逸辰如釋重負般吐了口氣,拭著額間沁出的薄汗,又將眼角的淚痕拭盡,輕輕挲著微涼的臉頰。
卿黎機械地轉過了頭,看著他,“發生了什麼……”話吐出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如同破鑼,沙啞低沉,還帶著灼燒般的疼痛。
頭部昏昏沉沉,全更是一陣一陣發冷,這樣的覺很悉,前不久風寒的時候,就是這樣的……
凌逸辰重新絞了帕子,放在的額上,寬厚的手掌握住的,低低說道:“皇陵被炸燬了,那寒潭連接著幽河。十二月的河水結了冰,涼的很,你風寒,已經昏睡了兩天,現在正燒著熱呢。”
皇陵被毀……
卿黎想到那時沖天的火和轟鳴,心下一陣。
不是夢,是真的……
鼻尖泛酸,怔怔著凌逸辰,眼角又劃下兩滴淚,“爺爺他……”
凌逸辰忽的俯下抱住,地抱著,這樣無聲的安讓卿黎最後一點希落空,忽然心俱疲,“我好累……”
“嗯,好好睡一覺。”他低低說著,想起替掖一掖被角,卻忽的被抱住。
“不要走。”微微抖的聲音,帶著不安。
凌逸辰從未見過那麼脆弱的卿黎,心中微疼,卻也高興自己這時候能爲的依靠。
他高大的子進被中,將摟在懷裡,堅定地說道:“我不走。”
溫熱的相擁,企圖憑藉那淺薄的溫度,溫暖膛裡那顆脆弱的心。
……
京都這幾天十分熱鬧,接近年關,家家戶戶都在忙碌。邊關大捷讓百姓心中安定大喜,而此時,皓嶽新皇又來訪水墨,意圖與水墨聯姻,結秦晉之好。
說起皓嶽與水墨的淵源,那要追溯到四十多年前,那時皓嶽的昌帝就與水墨的長華公主結爲鴛盟。之後帝后和睦。兩國太平,可是傳爲了一段佳話。
那昌帝,實則也就是言亦傾的祖父。而那長華公主,正是凌初的姑母。
如今時隔四十餘年,皓嶽再次求娶,凌初自然欣然答應。而所有皇室中,也就凌思邇一人合適。凌初雖然不待見這個兒。但在家國利益面前,一切都了其次。
皇帝直接頒了聖旨爲兩人賜婚,凌思邇抵死不從,然而凌初知曉與段俞風的事。以段家一族命要挾,凌思邇又哪敢冒險。
段家經商數代,其中若是沒有後臺庇護。只怕做不到那麼大。商雖是一,但其間的約定俗從來都是。誰又說得清段家乾乾淨淨?
何況,凌初既然是打了主意要加害段家的,就是隨意安個罪名也不過是輕而易舉之事,凌思邇深知加之罪何患無辭的道理,除了領旨謝恩還待如何?
自此,凌思邇徹底不會再對這位父皇抱什麼希了,之於他,恐怕只是貨,能爲他帶來更多利益的貨!
雖然心中難,可到底是口出惡言將段俞風推離自己邊。
很可笑,曾經的死皮賴臉追著段俞風跑,現在,卻要冷言冷語將兩人過往斷地一乾二淨!
清楚地記得,當對他說出那些絕之言時,他的眼神有多麼冷冽。
說:“我不喜歡你了!我累了!從前一直追著趕著,我知道你很無奈,在那麼多次壁之後,在這些變故之後,你覺得我還是從前的我嗎?”
那雙從來都滿是笑意的眼,突然就像冰封了一般,那即將破冰而出的怒焰,幾乎將燒得灰飛煙滅。
凌思邇只覺得自己好似要被片片凌遲,心已經痛得麻木,可還要裝的無所謂。
淡淡地看著他,沒有、沒有恨,就像看著尋常的花花草草,沒有什麼。
平靜地說:“段大哥,你是個好人,我承認我曾經喜歡過你,那麼偏執地過。後來你突然對我那麼好,我很驚訝,也很惶恐,我以爲我還是喜歡你的,可是我發現,在從前一次次的無果之後,我的心累了,再面對你,卻沒了多覺。”
段俞風還是沉默,而凌思邇卻突然嘆了口氣,“我一直是個喜歡新鮮玩意的人,從前對你,也不過是一時的新鮮勁,那麼努力地靠近你,其實也就是求而不得的執拗,我當時真的傻得可以……”
自嘲一笑。
段俞風忽的就抓住了的手臂,冷冷說道:“所以,你現在有新的獵了?覺得我已經不再新鮮了?”
他瞪著眼,哈哈大笑,“我記得,那個皓嶽的皇帝俊地人神共泣,你思邇公主也忍不住春心漾了吧!”
這樣的話字字誅心,凌思邇很想大聲說不是,可是話到了邊卻生生嚥下,換上了一副的模樣,好像是真的爲那言亦傾神魂顛倒。
那樣的神,終於讓段俞風原本的信念出現一裂,可仍是不甘心地掀開的袖,狠狠說道:“那你的傷疤呢?你爲我的傷,爲我留的疤?都做不得數了……”
話未說完,段俞風便怔愣的著一片潔的手臂。
那上頭猙獰的傷疤,早就被瓊脂遮掩起來,看不出一痕跡。
所以,他們之間的一切,半不留,其實都該結束了……
段俞風鬆開的手,木訥地後退兩步。
他能怪誰?他該怪誰?
難道要怪凌思邇水楊花?
呵,當初一心一意的時候,是他狠狠將推開的!
說,累了!
因爲那一次次的心傷,累了……
段俞風仰天大笑。
從來只有他辜負別的子,只有那些人哭著求著他回心轉意,而如今,好不容易他了真心,結果卻被這麼狠狠撕碎踐踏在地!這算不算是報應?
那種心被割裂開來的覺。就像是要將他吞噬。
段俞風看著面前波瀾不驚的凌思邇,突然覺得陌生。
是的,經歷了這麼多變故,那個天真無邪的孩早就一點一點變了,而他,上的,卻是最初的時候。那個歡喜鬧的姑娘。
是他。親手將他深的葬送的……
段俞風自嘲地笑了。
他可以苦求著留下,盡力化開的愁容,讓回到曾經那個無憂無慮的模樣。
但。還是膽怯了。
他的驕傲,不容許他這樣做的……
“既如此,那草民就祝公主早日與皓嶽新皇結爲連理,公主放心。草民一定會早日娶個如花眷,相守一生的!”他幾乎咬著牙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大步離去。
那字字句句,猶如千斤重錘,敲在心上,疼得窒息。
凌思邇捂著口半蹲了下來。淚如泉涌。
其實,真的很想聽一句挽留的話,好想。將所有的苦衷說出來。
突然好恨,自己爲何是皇家?爲何要平白揹負這麼多!
一雙黑底緞面的翔鷹踏出現在視線。有一隻骨節分明的手遞上了一塊帕子,凌思邇驚愕擡眸,水朦朧間,只看得一張俊妖異的臉邪笑著看,那足以令全天下子爲之心的無二容,看在凌思邇眼裡,卻猶如厲鬼惡靈一般。
一把打開言亦傾的手,拿出自己的帕子著淚快步走開,而言亦傾卻是一路跟在後,好奇道:“公主跑什麼?朕又不是洪水猛。”
是!因爲洪水猛比你可許多!
凌思邇心中氣悶,不想與這個人多做牽扯,是他非要聯姻,才奪走了如今唯一的生趣,讓把段俞風也給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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