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磊的問題說到了點子上，但對大人來說，也不是什麼醍醐灌頂的豁然開朗。

尚北大米為什麼不能賣到泰國米的高價，其實很好解釋，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時代的侷限。

畢竟還是九十年代，國家開放商品糧政策冇多久，尤其是糧食主要產區的東北。

直到九八年，尚北糧食市場管控也是極嚴的，糧商來當地收糧需要的手續不是一般繁瑣。

不但需要糧食口各級部門的批文和手續，連通機關都得有通行證。

當然，這也隻是一部分原因。真有心為之也不是不能克服。

此時，郭麗華開口道：“其實吧，能做！”

“那套設備是RB進口的，專門就是乾這個的。但是運營本高，當初買來就是走個政績。”

“也不是冇人想，就是冇那個膽子做。再說，這事隻能糧食口牽頭兒，誰來這個心呢？”

“再有就是，包裝和營銷的問題。泰國香米都是從國外做的包裝，一搭眼就上檔次。咱們的米隻是用大編織袋子一裝，怎麼賣那麼高的價？”

“你想做那種緻包裝，咱北方都冇地方做去！”

歸結底還是落後，觀念落後、製落後、技也落後。

吳連山接過話頭，“其實說白了，還是咱們國冇有糧**加工的概念。”

“哦。”齊磊就像個教的孩子，認真聽著。

等著大人們你一言我一語的說完，這才接了一句，“那還可惜，咱尚北大米才一塊錢，要是也能賣泰國米的價，可是不掙呢！”

大人們當樂子聽，郭麗華還揶揄他，“賣幾天子瞅把你能的，哪那麼簡單？”

然而，這話說者無心，卻是聽者卻有意。

彆忘了，唐剛這個算得上企業家的明商人還在這兒坐著呢！

彆人聽個樂兒，吐槽一下製的僵。齊磊異想天開，可唐剛卻從中看出了生意。

不由得多看了齊磊一眼，說了句，“小石頭是塊好料啊，這腦子轉的快！”

放在平時，郭麗華肯定就製下來了。就不能誇他，會飄。

但是，今天老爺子在，誰敢說他大孫子？隻能忍了。

唐剛也隻是說了一句，就不提了。算得上生意的多了，他又不能把全天下的生意都做了。

齊磊也不著急，繼續邊吃邊摻合大人們的聊天，郭麗華不樂意也冇辦法。

再說到藥廠，齊磊來神了。

“爺，老藥廠那些藥，我記得小時候總見你吃，都是好藥吧？”

齊海庭點頭，“那藥不賴。現在想找那麼好的肝藥、胃藥都難嘍！”

一咧，“現在醫院開的那些西藥都啥玩意，吃完腸子疼！”

老爺子肝不太好，胃也不好，老年間的病兒，一直吃藥維持。也始終固執地認為，他那個結腸癌就是吃西藥吃的。

“可是，冇招兒啊！再好的藥他賣不出去，有啥用？”

齊磊，“為啥賣不出去啊？”

郭麗華聽的直皺眉，這孩子今天話怎麼這麼多？

給齊磊夾了點菜，“吃你的！話多呢？”

那邊，唐剛卻覺得好，聊天嘛，小孩多參與是種鍛鍊，是好事。

這回親自出馬，給齊磊解釋道：“為啥賣不出去？原因也有很多。”

“一是冇有西藥有市場，二是國企現在普遍不咋地，三是營銷不行。包裝、工藝、產能啥啥都跟不上，慢慢就死了！”

“嗨！”誠然一歎，“其實主要還是包裝和營銷。”

“就藥廠那個封裝工藝，明塑料袋熱熔封口，封口都做不到一致。說句不好聽的，還不如現在賣的冰封裝的好。和那些包裝的西方和南方大廠出品的藥放在一起，搭眼就掉價，能賣得出去纔怪。”

唐剛的分析不多，但是一針見。

齊磊這邊則是歎：“可惜那幾種好藥了，那方子就值不錢呢吧？”

唐剛：“……”

說實話，齊磊要是不提，他還真忽略了那幾種好藥的藥方。突然發現，這好像也是個生意。

弄的老唐突然話就了，開始思考著什麼。你要說米工加的生意他不琢磨就不琢磨了，可是藥廠這事兒就在他眼前，要是不琢磨，那就不是一個合格商人了。

關鍵還是，原本隻認為有地皮，現在讓齊磊這麼一提醒，這裡麵還有藥方呢啊！

想了想，好像不僅僅是藥方，還有《藥品生產許可證》呢！

再一細琢磨，好像那一千多下崗工人也不是純累贅吧？

藥廠可不是一般企業，像塑料廠，幾個技員帶著一兩百大老就把活乾了。那裡麵中醫藥方麵的老專家、七八十年代的大學生一抓一大把啊！

唐剛突然發現，為了拉齊父和吳父夥，他放棄的是不是有點太輕率了？把事兒想簡單了！

而齊磊一見唐爸在想事兒，就知道自己的話唐爸往心裡去了。

趕趁熱打鐵，“唐爸，我有個同學，家裡好像也要開塑料廠，也是生產咱們那種藍棚。“

“我還跟人家吵來著呢，那玩意他一個小作坊說做就做出來的？累死他！”

唐剛：“……”

有些低沉，“這你還真說錯了，那玩意有啥技？不難....”

說的自己都心裡咯噔一聲。

塑料棚的技含量確實不高，即便他的藍棚，如果想仿冒，也不是一點希都冇有。

說白了，他的塑料廠，還是核心技薄弱啊！

按說到這一步，齊磊就不應該搭話了，因為已經徹底涉及到了他這個年齡所無法思考的問題。

但是，齊磊知道，關鍵就是在這兒。

繼續道：“那咱們不是危險了？要是看咱們掙錢，都來仿冒，生意得多難做？”

“這年頭假冒偽劣不要太多哦。”

“……”

“.....”

“.....”

一桌子人都安靜了，齊磊已經不是閒聊天，而是在潑冷水了。

三家大人剛要合夥，你就說這個，也不吉利啊！

郭麗華終於製不住，“石頭！你懂啥！？說兩句！”

“哦。”齊磊乖巧應聲，悶頭乾飯。

郭麗華又去招呼大夥兒，“彆聽他胡說，吃飯吃飯！”

唐剛嘬了一口酒，卻是冇滋冇味兒的。

好吧，唐剛讓齊磊給繞進去了。

他後世塑料廠麵臨的危機可不是競爭和山寨上的問題，隻是齊磊有意把他引向一個看似是大問題的方向。

讓齊磊這麼一煽，老唐突然就覺塑料廠不香了，起碼在未來幾年要麵臨很大的產品力問題。

齊磊讓他意識到了一些什麼，隻不過，思路還不清晰，還需要琢磨。

也正是這個當口兒，齊磊突然噗哧一聲，笑了，把所有人的目都集中過來。

郭麗華眉頭皺的更深，終於發，“你又作什麼妖？冇完了哈！”

齊磊，“冇，冇事兒！我就是想到個好玩兒的事兒。媽，你想聽嗎？”

郭麗華當然不想聽，可是老爺子發話了，“咋地？讓我大孫子說，讓爺也樂嗬樂嗬！”

齊磊，“爺，你看哈，那個米加工缺高檔包裝，剛剛唐爸說藥廠的藥好，但也缺包裝。”

“但是，咱塑料廠要是讓人了生意…不就能做包裝嗎？那玩意又不怕冇技。”

“這都產業鏈了！”

“哈哈哈哈！！”老爺子被齊磊說的直笑，“你小子，還真敢想，吃飯吧！大人的事，你摻合。”

讓老爺子聽一樂，他其實也知道齊磊說的那些不現實。

隻是誰也冇注意到，唐剛自此之後，就冇過酒杯，人也是心不在焉。

散席之後，唐剛回到家，躺在床上就冇下來，瞪著眼珠子，煙攥在手裡左措右，就不點上。

也不知道在想啥。

崔玉敏以為他白天累了冇多管。

郭麗華則是在老爺子走之後，抓著齊磊好生數落，“擺個地攤兒把你能的，真把自己當大人了？”

“胡說八道個啥？你又懂個啥？就冇一天讓我省心的！”

要不是老爺子在，當時就得掌了，哪能由著他胡說八道？

又看向齊國君，“你冇看剛都讓石頭說冇話了嗎？這不給人添堵嗎？”

罵的齊磊腦袋疼，隻能說當兒子真難。也不知道唐爸能不能悟出點啥來。

半夜兩點多，睡的迷迷糊糊的崔玉敏就聽撲騰一聲，唐剛直愣愣的坐了起來，穿上服就要出門。

把嚇了一跳，“你乾啥去？”

唐剛，“找連山、國君說點事！”

崔玉敏嚇的更是冇了魂，”大半夜的，你乾啥啊？”

追著唐剛就出去了。

結果，唐剛把吳連山和齊國君兩家都了起來，六個大人齊聚一堂。

連齊磊他們仨也被驚，站在齊家小廳外麵看熱鬨。

隻見唐剛倆眼通紅，就跟魔障了似的，上來第一句話：“小石頭說的對！”

猛的指向齊磊，“你特麼將來肯定比我強！有大出息！”

冇來由的一句，說的大夥兒莫名其妙。

在眾人疑的目中，唐剛幾乎是瘋魔一般說出一個大計劃。

“咱不擴建塑料廠了！冇意思，玩不出花樣來，咱老哥仨來把大的！”

這話把吳連山和齊國君都嚇著了，吳連山：“剛，你冷靜點！”

齊國君也道：“都這個歲數了，你怎麼不打了似的？”

卻見唐剛直勾勾地看著兩個老兄弟，“我有預，這回不拚，咱就冇機會了。”

“……”

“.....”

兩人對視一眼，不由得看向門口，那裡站著三個小的。

此時除了被小的比下去，卻是又多了另外的愫。

拚嗎？拚贏了，那三個小的就能吃點苦。

齊國君鎖著眉頭，卻是了心，“你想咋拚？”

唐剛馬上讓齊磊取來紙筆，一邊說，一邊比劃。

“第一步，塑料廠不換了。現有的生產線趁還能出個好價錢，全部清出去！”

兩人一聽，驚了，“就...就這麼賣了？”

“對！”唐剛魄力驚人，“石頭說的對，冇啥技含量，越往後競爭越大，賣了就賣了！”

“然後呢？”

“然後和政府談收購藥廠。不是那塊地片值錢嗎？我也不要了。咱們就要原有的工人，還有藥品專利，以及準手續。這應該花不了多錢吧？而且，解決那麼多人的就業問題，還留著一塊地，政府應該很樂意為之吧？”

“......”

“......”

唐剛：“再把塑料廠的場地和車間一分為二，一部分引進進口的包裝設備，改建包裝廠。”

“另一部分留給藥廠，重新引進生產線。”

“這......”

所有人都聽懵了，這真是一個瘋狂的計劃。

“你有那麼多錢嗎？”吳連山提出一個最關鍵的問題。

唐剛現在財大氣不假，賣掉生產線也能迴流一部分資金，即便收購藥廠的資金力不大，可是後麵呢？

引進包裝生產線、藥品生產線，改建兩個廠子，那可不是鬨著玩的，得花大價錢，能把唐剛掏空。

而且，這還不算完，藥廠、塑料廠加在一起，一千大多的工人啊！

怎麼養？

唐剛就算在尚北是首富，可那也隻是尚北屁大點的地方。

說白了，就是個私企小老闆，能有個千萬資產已經算他了不得。

但是，這麼大一個攤子，千萬資產哪支撐的起來？

“剛，你這個不現實。”

吳連山在專業的角度給他分析，“即便你可以質押資產，向銀行貸款。但是，一個冇有地皮的廢廠、一個還冇影的新廠，銀行也要考慮風險，數額不會太大。”

“就算你轉份製抵銷一部分運營本，在到達盈利點之前的這個週期，你也很難支撐的。”

“這是一個長期的投，可能是一年，也可能是兩年三年，甚至五年，你撐得住嗎？”

眾人紛紛點頭，讚吳連山的說法。

卻不想，唐剛目炯炯，一副高深之態，“我當然知道很難支撐到盈利。所以，最更關鍵的一環，就是馬上找到一個盈利點，來彌補兩個廠子的消耗！”

“哪！？”

隻見他一指齊國君，“老齊，你！！你纔是這個大計劃的關鍵！”

齊國君：“......”

齊國君臉都白了，開啥玩笑，他可冇唐剛和吳連山那兩下子，“我？”

“對！”唐剛異常認真，“你去把副食廠給我拿下！”

“咱們做米加工，接政府福利訂單，走冷鏈，這些都是能馬上變現的項目。做的好，這邊再省著點花，應該能支撐下去！！”

齊國君，“開啥玩笑？我哪能擔得起這麼重的擔子！”

唐剛，“不需要你擔。國君啊！還不明白嗎？”

唐剛有些急了，猛的看向齊磊，“石頭之前說那啥來著？”

齊磊大聲迴應，“產業鏈！！”

“對，產業鏈！”唐剛一拍大，看著齊國君，“你還不明白嗎？你不會營銷，我來。你不會財務，有連山。”

“包裝廠在對外營收的同時，為副食廠和藥廠提供後勤支援，副食廠則撐起咱們最艱難的這段時期。”

“我來負責咱們三個廠產品的營銷，把東西賣出去！連山管住資金鍊。你啥也不用心，抓好三個廠子的生產，保質保量，就是頭等功臣！”

“咱們不當小老闆了，集團化經營，做一個品牌出來！”

“......”

“......”

“......”

剩下的五個大人都懵了，集團經營？品牌？

這些名詞，在1998年的東北小城，就跟做夢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