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東漢末年,一場黃巾起義,揭開了漢朝最后一層遮面紗。
從此后,龍蛇四起,群雄逐鹿,一番征戰殺伐,只剩得三家諸侯爭霸。
哪三家?北方曹魏,西蜀劉漢,江南孫吳也。
有道是:歲月無英雄老,流年暗換笑談中。
建安二十五年,也就是公元二二零年,正月里的一天,曹魏政權的創立者曹曹孟德,率軍回到了。
就在不久前,他剛剛親征襄樊,聯合孫吳打敗了劉漢北伐的大軍,并以諸侯之禮,埋葬了自己最欣賞的大將關羽的人頭。
這一戰,孫吳奪了劉漢的荊州,兩家聯盟徹底破裂,劉漢再北伐,便只能自漢中攻擊庸涼,從此難氣候。
至于孫吳,呵呵,稟賦不足,從來便不足為慮。荊州在他們手上,可比在劉備手上讓人安心的多。
病榻上,年邁的曹回溯著自己的一生,他想起自己年時的志氣,那時他想做個郡守耕牧一方,教化百姓,又想做個將軍討賊立功,建功封侯,死時在墓碑上刻著“漢故征西將軍曹侯之墓”,便足平生。
可……怎麼就一步一步,走到了如今這個可以隨時代漢自立的地步呢?
許多人都勸他當皇帝。曹知道,那些跟隨他征戰的人,已經形了龐大的勢力集團,只有自己當皇帝,這個集團的利益才能得到最大化。
可曹還是不愿意,大家都苦苦相勸:“這是天命呀,天命不可違。”曹只能說:“如果這是天命,那就讓我當周文王吧。”
自我安也好,自欺欺人也好,要立皇帝,你們立我兒子去吧,我曹這一生,生為漢臣,死為漢鬼,算是給初心一個代。
回到沒幾天,曹病逝,壽六十六歲。
人世間的紛爭,并沒有因這位“雄”的離去而消弭。
蜀伐吾,蜀伐魏,吳伐魏,曹丕篡漢自立,伐蜀,伐吳,司馬篡曹立晉,晉滅蜀,晉滅吳,天下一統,八王之,五胡華,冠南渡,十六國紛立,南北朝混戰,隋國一統,開鑿大運河,三伐高句麗,瓦崗起義,大唐鼎定,滅東西突厥,武周奪權,安史之,吐蕃之戰,黃巢之,五代十國,契丹建國,趾獨立,宋朝立國,西夏立國,宋遼之戰,宋夏之戰……
一幕幕世如煙,生民如野草般一茬茬生長,又被人無踐踏,轉眼,時間來到了公元1116年。
這一年,是宋政和六年,遼天慶六年,金太祖完阿骨打收國二年,夏雍寧元年六月。
距曹逝世,已計896年矣。
正月里的一天,曹正自昏沉,忽然聽見耳邊有個婦人聲音道:“大郎,起來吃藥了。”
“吾不是死了麼?難道又活轉來了?”曹懵懵懂懂間不由一喜,將兩眼一睜,啊呀,目慘淡淡一盞孤燈,床畔坐著一個好的妙齡婦,手中托著一盞熱騰騰湯藥,眼中閃著異樣的芒:“大郎,吃了這藥,你心便不疼了。”
心疼?曹只覺莫名其妙,心想我乃是頭風病,何嘗有過心疼?再一看這婦,眉目生疏,并不是自己的侍妾。
他本是疑心極重的雄,當初太醫吉平反叛,險些用毒藥將他毒死,對這些口之最是小心,哪里便肯輕易吃藥。
頭往四下看去,床榻桌椅,室中擺設,無一認識,自己的魏王宮何等堂皇,這里卻分明是市井人家的宅邸。
不由皺眉道:“汝是何人?將孤弄到這里,意何為?許褚何在?”
那婦人見他面沉如水,先是一陣驚慌,聽到他自稱“孤”,又問“許褚”何在,倒是又沉著下來,冷笑道:“你這廝失心瘋了麼?什麼許褚,怎麼不關公?”
曹一聽吃驚非小,一下坐起道:“汝是關羽同黨?你要為他報仇?”
那婦人不耐煩起來,道:“武大!與你幾分好臉,你倒賣傻裝瘋起來,道老娘有許多心伺候你麼?快快喝藥!”
曹見狀越發不肯喝,冷笑道:“賤婦毒殺孤乎?汝先喝上幾口,孤再喝之未遲。”
那婦人本在盞中調許多砒霜,要趁半夜取他命,見遭破,不由惶急,心中一橫,一手去拽耳朵,一手端著藥盞便灌。
曹暗苦也,心說孤也不知被他們劫到了哪里,許褚等人不在邊,孤又久病無力,難道孤一世英雄,竟亡于賤婦之手?
這般一想終究不甘,一邊將牙關死死咬住,一邊力一拳砸向那婦臉龐。
他本來以為自己老邁病弱,誰知這一拳竟然頗有力道,那婦慘一聲,當即從床上翻下,在地上打了一個滾。
“卻是古怪!吾哪里來的氣力?”曹先驚后喜,連忙跳起——作怪了,倒是利索得,仿佛回到了年輕時候一般。
他一時無暇細思,只道天命保佑,雙目圓睜,大喝道:“賤婦竟害孤?孤先取汝命。”
利索的跳下床,那婦人正待爬起,被曹飛起一腳踢中心窩,又滾一跤,還待掙扎,曹一腳踏住背心,左手扯住頭發拎起,右手撿起一塊破碎的瓷盞碎片,手就往那婦人白皙修長的頸項劃去。
那婦人見曹要下死手,嚇得幾乎失,渾然抖道:“大郎饒我!縱奴家千萬般錯,好歹與大郎結發夫妻一場,大郎饒奴這遭,奴此生此世再不敢有毫他想。”
曹手中瓷片已經割到婦人頸邊,聞聽此言驀然一停,心道這婦人莫非是瘋的?若論吾之正室,先娶丁氏后娶卞氏,何嘗認識這個賤婦了?若當真是瘋子,吾卻正好詐一詐,查出幕后主使之人也好。
想罷,腳上力道加重,喝道:“賤婦,既然孤是你親夫,你緣何膽敢加害?說出主使之人,孤看在夫妻面,饒你不死。”
潘金蓮不過是個婢出,容貌姿雖然不凡,見識卻是淺薄,如今生死只在頃刻,哪敢有毫瞞,便將自己怎麼掉落叉桿打中西門慶,怎麼被王婆請去做服時再次相逢,怎麼被他勾搭,武大郎怎麼捉被一腳踢中心口重傷,西門慶怎麼擔心武松歸來報復,王婆怎麼定計害死武大郎讓自己和西門慶“長做夫妻”,怎麼得來砒霜混藥等等,一一細說分明。
曹越聽越是疑,心想若這人發瘋,這番話倒是條理分明,嚴合。
若是不發瘋,我堂堂魏王,怎麼了賣什麼炊餅的武大?而且連人都被人了,捉還險些被打死,豈不是個窩囊廢?
他正百思不得其解,忽然樓下有個打更報曉的頭陀走過,手中捧著鐵木魚敲得噔噔有聲,口中高誦著勸人向善的佛偈:“知前世因,今生者是;知來世果,今生作者是;請看剃頭者,人亦剃其頭。”
那聲音空悠靈幻,和以聲聲木魚,真有發人深省之,曹想起一生功過得失,心中不由癡了,暗思:“此人所言大有深意,我當請他府攀談。”正喚人去請,才想起此非魏王府中,看著腳下踏著的婦人,心中猛地跳出個念頭來——
“前世因,今生果,莫不是我前世殺人造孽太多,今生便了個人欺凌的武大郎?我前世專好奪人妻子,于是今生妻子與人私通?多半是了,若不是忽然醒覺了前世記憶,只怕我這武大郎,已被夫**加害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