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羊住南棠的襟，咧呲牙恐嚇手過來的修士，卷曲的都要炸直，南棠連他的后槽牙都看到了。察覺到南棠的笑意，小羊羔狠狠瞪——就算這軀殼只是權宜之計，他也不愿意頂著羊被剃加絕育，那絕對屈辱！

　奈何他這副小模樣并沒殺傷力，還有點小可，對南棠構不威脅，只不過南棠從羊眼里讀出一個訊息——寧死不從。他有可能當著人前從羊里跑出來，以真示人。南棠憋住笑，把他揣懷里微一轉，躲開來人，輕輕撥弄著羊頸上掛的鈴鐺淡道：“這是我的羊。”

　掛了鈴鐺，就是有主。

　來人愣了愣，求助般向嫣華：“嫣華師姐，這……”

　嫣華撓撓頭，人際關系一向讓頭疼，思索片刻方道：“不就是只羊，師叔說是的就是的。”

　那人跺跺腳，悻悻離去，離去前還瞪了南棠與雪羊一眼。

　恐怕不用一個時辰，掌門夫人強取豪奪一只羊的消息就要傳遍整個門派。

　南棠把雪羊抱到頰邊，湊上它的耳朵，小聲道：“又救你一回。”

　賠上自己的聲譽，總要討回些什麼。

　淺淺氣息拂過，小羊的耳朵微微下折，有點輕。他無視南棠那明晃晃的討債臉，假裝自己真是只羊，把頭往頸彎里一埋。

　細的絨撓得南棠脖子，笑了兩聲，向嫣華道謝后又告辭離去。

　————

　剛踏出春醒坊，小雪羊就掙扎著從懷里一躍而下，在山間跑起來。

　春醒坊所落的山頭山勢平緩，視野開闊，目所及是萬里云空風吹沃野的開朗景象，南棠忽生置天地間化作一株隨風搖擺的蔓草稻苗的錯覺，僅管手上的麻煩事一件沒事，心里的大石一塊沒落，但總有頂烏云一掃而空的暢意，便也任由小羊撒歡，自己慢悠悠跟著。

　小雪羊跑了一段路又回頭看，似乎要帶往某跑去。

　南棠會意跟上，直至跟著羊拐到一間石屋后的無人角落。小羊四下看看，確認附近沒人后，小短蹄忽然在地上刨起土來。南棠詫異地看著他，道：“你剛剛從春醒坊溜出來，就是到這來？”

　雪羊沒回，只飛快刨個坑，而后豎直羊，吧唧一下跳進只容得他一羊的坑里，再用前蹄拉坑旁的土進坑，直到把自己埋起后，才向南棠。

　“你讓我把自己埋進土里？”南棠覺得不可思議——真把當種子了？

　雪羊又從土里躥出，紛飛的砂礫險些迷了南棠的眼。

　南棠看著地上的小土坑——埋還是不埋，這是個問題。

　雪羊繞著跑了兩圈，南棠妥協，掐訣化出鉆地木，不多時地上土坑鉆，咬咬跳進去，只個腦袋在地面上。

　也罷，總要弄清楚自己的到底發生了何事。

　就在接到泥土時，幽青的芒又自小腹亮起，泥土中游過萬千藍細芒，鉆的皮，朝著小腹幽青的紋路聚去。

　南棠驚呆，微涼的氣息帶著春醒坊四野的靈氣，灌，這一回能清晰地察覺，這些靈氣不僅僅是木靈氣，還有金火二靈。照理五行金克木，是純木靈，本無法吸納金靈氣，如今是怎麼回事？再者如此大量的靈氣，一輩子也沒過，可這些靈氣之后卻又沉寂，如石投大海般悄無聲息，的丹田一片平靜。

　小雪羊已豎起羊，靠著墻一屁坐在地上，兩只后疊，前環，宛如人般盯著南棠，只差沒在眼睛上畫兩抹深蹙的眉，那就像極了一只的羊。

　就這般過了盞茶時間，小羊忽然跳起，沖到南棠邊刨土。

　外邊約約傳來人聲：“昨日剛拌好的赤金沼火土，怎麼會變這樣？是不是附近出了什麼妖？快點找找！”

　南棠回神，和小羊對視一眼，不約而同想起云川殿變廢石的盆土。

　外頭的人越來越多，忽促的腳步已近在耳畔，南棠離土而起，不及拂去上泥污，輕道聲：“跟上。”小雪羊已有準備，羊一躍，在說話的檔口就跳到肩頭，和一起去形。

　就這盞茶時間，石屋附近近一里地剛鋪灑的赤金沼火土，已廢土。

　————

　撲通——

　小雪羊被人扔進云川后的靈川池中。

　一猛子扎進水里，雪羊狠狠喝了幾口水，羊軀在水里團球翻了幾個跟頭，才慢慢又浮出池面。

　細微的水花聲響過后，雪羊看到將自己扔進池中的始作俑者反撥長發自池中站起，烏黑的長發在空中劃出漂亮的弧線，無數靈川水珠灑落，折著池頂泄下的天，晶瑩如碎玉飛濺。

　“洗洗！”南棠簡單道。

　修士雖能以法馭風馭水自潔，但細小的沙礫仍舊難以清理干凈，再加上的符箓是留著應付急險況用的，并不想浪費，是以把雪羊帶到這里沐浴。

　跳進池里、泡一泡水、再臉沐發、然后……這是沐浴一貫的流程，簡單暴，從來也沒想過在別人眼里會是什麼畫面。

　好不好看，都看不到。

　小羊浮在水面上，像一團羊藻。

　修仙界人繁多，就沒有長得丑的，南棠雖非螢雪那樣人一眼驚艷，卻也是不折不扣的人——臉小而頰，鼻而秀，彎眉笑眼很是討喜，潤而紅，形同花瓣，微啟時能瞧見一點貝齒，得沒有攻擊力。

　而與模樣相反的，是的段。

　纖而不弱，高卻不魁，婀娜間又矯健。

　如今寬松的法袍被池水浸，曲線畢，那點平和的忽然間殺傷力十足，就連頭發的姿勢都著漫不經心的嫵。

　“今天那地方是你專門找來試探我的春種？”南棠擰擰頭發，開始褪，邊褪邊問。

　小羊沒回應，卻忽然一翻，沉水里。

　視線被模糊，只剩過水迷離的人影。

　一只手進水中，掐著羊的后頸把羊拎起。

　“你怎麼了？”南棠剛想他卷，忽然間瞧見雪羊那團球般的尾舒展開，周圍揚起一圈細小的雪沫，用掌心接到眼前細看，竟是六角雪片。

　雪羊之所以稱為“雪”，并不是因為白卷像雪，而是它本自帶水靈中的冰屬，會在激、張以及敵時釋放微弱的寒冰法，令周圍水氣結雪。

　可這靈川池只有和小雪羊，無敵可，他在張什麼？

　莫非……

　南棠腦袋轉得頗快，低頭看看自己松垮的裳，詫異道：“你這家伙激什麼？難不你們有公母之分？你是公的母的？”

　小雪羊的尾倏地翹老高。

　雪落得更大一些。

　他想把自己這不控制的尾剁掉。

　“被我猜中了？你是公的？”南棠看著越搖越歡的羊尾，眸里漸漸盛滿驚訝。

　他只是霧狀，沒有實態，一直將其視作異類，附在靈上時便當靈寵，從沒往別想過。

　“還是說，你也是修士？”

　這個猜測就可怕了。

　小雪羊看著南棠逐漸冰冷的眼，掙扎著離的鉗制，自己發出綿綿的，可憐兮兮的一聲：“咩——”

　若有一天能化回原，他絕對絕對不想讓人知道，自己有如此丟人的時刻。

　————

　修士多高傲，會偽裝寵討人歡心的修士，可不多見。

　南棠被那聲羊鬧得沒了脾氣，他也算是牢牢掌握住的喜好，知道如何安的疑慮。不過懷疑依舊存在，覺得自己要盡快找個辦法，讓這家伙開口說話。

　鬧不清他到底是何族類，南棠最終和沐浴，再把雪羊的卷清洗干凈，一人一羊一起烘干后才踏上云川。

　云川殿外，恰有人來尋。

　“五師叔，這批是你在半年前定的東極木、養髓丹與一千靈髓。”來人是寧霞峰弟子，而寧霞峰在重虛宮專門負責管理與分發修仙資。

　弟子手中奉有銀盤，盤上是一瓶養髓丹與一錦袋靈髓，另有一堆圓木正規整地堆放在地。

　南棠掃了兩眼，隨手拿起錦袋打開，淡淡靈氣溢出，卻不由自主蹙眉，再低頭起一圓木仔細察覺，最后才打開藥瓶嗅了嗅。

　“除了這瓶養髓丹，東極木和靈髓為何全是次品？我記得我向門派登記申請采買時要的是極品。”南棠冷冷問道。

　重虛宮門規，弟子每逢境界圓滿，沖擊下一境界時，可向門派遞申請，以本價向門派采買臻境所需的一應資。南棠已是筑基圓滿，早早就著手準備結丹，這些東西都是一年前就向門派申請的，只等一切到位就閉關結丹。

　在玉昆仙界，所有寶，不論是天材地寶還是法寶丹藥，除有凡靈仙之分外，還據每種寶貝的品質分作次品、良品與極品三類，不同品級的東西，價格相差甚遠。南棠考慮到自己資質特殊，為了提高結丹的功率，所需的東西全都要求極品。

　為此，南棠耗盡自己幾十年的積蓄，甚至還變賣了幾件上好的法寶，才能買下這些東西。

　那弟子聞言立時抱拳道歉：“師叔請見諒，今年的東極木與靈髓收得本就不多，極品級的就更，門幾位道君按例分取后便所剩無幾，正巧前些日子螢雪師叔傷重耗損了元神，故掌門下令將余下靈髓全都分到璩靈給螢雪師叔養神，而東極木則被宋師叔要走，所以……峰主知道此舉不妥，已令弟子在此先向師叔賠個不是，這批東西的差價，峰主定會退還五師叔，并另作補償。”

　“我要的是東西，不是要錢！什麼事總該有個先來后到，分明是我先付的錢下的定……”南棠心頭怒起，可對面只是個小弟子，見發火已惴惴不安，拿人家撒氣也無濟于事，于是強忍怒火，“把這些東西帶回去，告訴你們峰主，這些東西不是我當初要的，我一樣也不收，我也無需他的補償，我只要當初約定好的東西，一件都不準！”

　語畢，遣退這小弟子，又將雪羊推進殿，只道：“你就在這呆著，我去趟璩靈，你不便跟著。”

　還沒等小羊回神，的影已經消失在云川上。

　————

　寧霞峰的夕照亭上，有著霞仙的捂咯咯笑個不停，的下首就站著剛從云川回來的弟子。

　“虞南棠真的那麼說？”片刻后，收笑問道。

　弟子垂首：“回大師姐，五師叔是這麼說的。”

　“也不想想自己的資質，結丹都是癡心妄想，也配用極品靈？和丙班的那些學生一樣，都在暴殄天。”眼角飛挑毫不客氣地嘲弄道。

　“可是我瞧五師叔很生氣，畢竟是掌門夫人，會不會……”弟子憂心道。

　“怕什麼？靈髓是江掌門下令挪去璩靈的，東極木是三師兄要走的，與我們何干？就算心有不甘，又能如何？最多也就如前些日那般，為了替自己學生討靈果狀告我寧霞峰，害得我被父親責罵，這次我倒要瞧瞧，是不是打算狀告掌門與同門師兄妹？”說話間艷愈熾，眉梢眼底全是報復的快意，末了又道，“去，派兩個人去白眉峰，如果他們吵起來，給我傳言。”

　要去看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