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

　薛恕走后, 殷承玉又喚了趙霖進來。

　趙霖懷里揣著虎，正使勁將虎從前領鉆出來的茸茸的腦袋按回去：“殿下。”

　“今晚恐怕會有狼群來襲，你去統計一下所帶的酒和火油還有多。”

　殷承玉用枯枝在地上畫了個圈, 又憑著記憶將兵士們休息的營帳畫出來, 正好是個大圈套著小圈：“狼群懼火，統計完酒和火油之數后，你便帶人暗中去挖槽。作務必要蔽，可借助營帳遮擋。一切都準備好后, 在來稟孤。”

　從他說起狼群來襲起, 趙霖臉上的笑容就淡了下來，神逐漸變得凝重。

　他雖然不擅詭計, 但腦子并不笨。聽到殷承玉特意代要蔽, 便多猜測狼群之危恐怕是小人作祟，外頭多半還有人在盯梢。

　“留守的人只有一半, 可要臣立即派人將賀將軍召回來？”說完又立即反應過來，方才他還在外面撞見了本該出去尋狼王蹤跡的薛恕, 恐怕這會兒薛恕已經去報信了。

　果然就聽殷承玉道：“孤已經命薛恕去尋人，你盡快挖好槽，在將樹枝枯葉填槽里，用烈酒和火油澆了。”

　趙霖領命，正離開時，想起懷里的虎礙事, 便又將虎拿出來留在了殷承玉的帳子里。

　若是真有狼群夜襲，也就殿下的帳子里安全些。

　趙霖按照殷承玉的吩咐, 花了兩個時辰便將槽挖好。

　槽藏在營帳底下, 有三尺來寬，一尺來深。里頭已經填滿了白天為了取暖撿拾的枯枝樹葉。只等到時一聲令下, 便可澆烈酒和火油，將帳子點了，燒起熊熊火圈。

　殷承玉聽了回稟，又吩咐道：“在挑四五個箭法好的弓箭手，讓他們帶上重弓，藏于樹上待命。提點他們都警醒一些，注意四周，別著了道。對方除了狼群，恐怕還會有旁的手段。”

　以他對殷承璟的了解，若他當真要手，恐怕不會只有狼群這一層保障。

　趙霖垂首應是，便又出去布置了。

　因得了殷承玉的警醒，趙霖有了防備，命人暗中幾度搜尋之后，已經找到了盯梢之人的方位。只不過為了迷對方，他只做未覺，依舊按照往常的習慣安排人布防換防，其余人明面上進了帳中休息，實則整裝待命。

　營地中除了幾堆快要燃盡的篝火，便只有著守夜的一小隊士兵們。

　雪林的夜晚極靜，除了寒風不斷撥樹枝的簌簌之聲，便只偶爾有幾聲類或者鳥雀的喚聲。

　而此時這靜謐中，又多了幾道竊竊之聲。

　“引來了麼？”

　“快了，已經在兩里之外。”

　殷承璟聞言滿意頷首，對藏樹上的探子道：“手吧。”

　兩名探子得了令，立即下了樹，往不遠的營地靠近。

　今夜起得是西北風，他們找到了營地的上風向，用面罩擋住口鼻后，便自懷中拿出一個白的瓷瓶來。瓷瓶里裝得是極細的藥，探子將藥倒隨攜帶的爐子里，點燃了火，便見那藥很快燃燒起來，涌出大量的白霧，順著風往營地方向擴散。

　殷承璟籌謀許久，要手自然不能只指狼群。

　這藥是他千方百計尋來，無毒，卻只需燃上指頭大一點便能人深眠。

　如今這麼多的助眠藥順著風吹營地里，殷承玉手底下的人一覺好眠，恐怕等狼進了營地都不知道。

　眼見白霧已將逐漸籠罩了營地，不遠又響起一聲尖利的夜梟聲，殷承璟得了信，便悄無聲息地帶著人退去了遠高地觀戰。

　——狼群要來了。

　殷承玉坐鎮帳中，此時正用一塊打了水的帕子捂住口鼻，輕悄悄地起帳簾往外看。

　漆黑雪林里，數十雙泛著幽幽綠的眼睛的浮在空中，正在快速靠近營地。

　若是側耳細聽，甚至能聽到腳爪踏過雪地的聲響。

　狼群的速度極快，不過片刻間便已到了眼前，

　殷承玉耐心等著，在狼群距離營地只有不到百尺時，放出了響箭。

　箭矢拖著長長的嘯聲升至空中，在營帳中待命的兵士們立即撤出，快速將腰間的烈酒或者火油倒在帳子上，點著了火。

　十數頂帳子同時燒起來，火焰蔓延到地面時，又迅速點燃了槽中的枯枝樹葉。熊熊火焰如同接力一般，快速沿著槽蔓延開來，形一個完整的圓，將整個營地圍在了里面。

　而此時，狼群剛至眼前。

　這些狼是被專門引來，他們循著引狼人留下的氣息一路疾奔而來，速度極快。營地的火圈燒起來時，有數只狼甚至因為奔跑速度太快來不及停下，已經先沖進了火中。

　火焰過皮，兇悍的草原狼亦發出哀嚎聲，令余下的群狼而怯步。

　三四十頭草原狼分散著守在火圈之外，虎視眈眈著火圈的人，接連不斷地發出低吼之聲。

　為保不出差錯，烏珠公主還特意讓引狼人給這些草原狼喂過了人。嘗過人滋味的草原狼兇更強，如今見著了活人，眼中綠瑩瑩。

　若不是畏懼著面前的火焰，早已瘋狂撲了上來。

　殷承玉抱著吸食了白霧昏昏睡的虎自帳中出來，沉聲道：“手，一只不留。”

　趙霖得令，早已經準備就緒的弓箭立即齊發。

　營地中留守的人手只有二十余，但狼群數量卻有三四十。

　箭矢落下，只有數頭草原狼當場斃命，余下被中的草原狼負了傷，發出憤怒的嘶吼，竟試圖躍過火圈突襲。

　而此時被殷承玉安排藏在營地外樹上的弓箭手便起了作用，熊熊火將營地照得大亮，弓箭手藏在樹上，離狼群極近，又用重弓，但凡有試圖躍過火圈的草原狼，都被一箭斃命。

　不過片刻，狼群就已經損失了十數頭狼。

　領頭的頭狼見勢不對，長嘯一聲，便想要撤退。

　但殷承玉之所以將計就計，正是為了獵殺狼群，如何會這麼輕易放它們離開？

　后一步趕來埋伏在營地外雪林中的賀山等人，立即封死了狼群的退路。

　一場獵殺已經開始，雪林被火映照得大亮，嘶吼聲與哀嚎聲不絕于耳。

　但卻并不是殷承璟預料之中的景象。

　觀此景，殷承玉分明是早有所料，有備而來。

　這一次殷承玉不僅毫無傷，或許還可以憑著這數十頭草原狼，穩坐魁首之位了。

　高觀戰的殷承璟咬牙關，看了許久才恨聲道：“走！”

　烏珠公主聞言面不滿：“費了這麼大的功夫，你就這麼走了？”

　瞧了火中的殷承玉一眼，只覺得這大燕太子不僅相貌出，心智城府亦人不敢小覷。這樣的人，若能為的夫婿，必是助力。可惜的是，他已注定是韃靼的敵人。

　敵人，便只能殺了。

　“我讓忽爾赫趁去殺了他！”

　這是太師給的任務，沒有失敗在來的機會。

　“蠢貨。”計劃失敗，殷承璟終于失了耐心，咬牙低聲道：“他都能布置了人手防備狼群，你以為就沒有安排其他人在暗中等著我們送上門？”

　烏珠公主聞言快速掃過營地，發現沒看見薛恕后便悚然一驚，眼中殺意凝滯，神明顯遲疑起來。

　殷承璟觀表，便知道已發現了，冷笑道：“烏珠公主若是想上門送死，便去吧。本王惜命，便先走一步。”

　若是在不走，等殷承玉殺了狼群騰出手來，恐怕就要來找他們了。

　狼群安排得天無，殷承玉雖占了便宜卻抓不到他的把柄。但若是此時被對方堵住，那才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見烏珠公主還在遲疑，殷承璟也不在理會，立即帶著自己的人馬撤了出去。

　烏珠公主見狀，咬牙權衡片刻，到底還是打消了趁襲的主意。追在他后離開。

　營地里的廝殺聲，并未完全遮掩馬蹄踏過地面的靜。

　埋伏許久的薛恕終于等到靜，循著聲響悄無聲息地跟了上去。

　殷承璟十分謹慎，他唯恐泄了行蹤，繞了幾圈確定后沒有尾之后，才回了營地。

　他們的營地就扎在藏著狼王的附近，殷承璟與烏珠公主的人馬各占一邊。

　先后回到營地之后，沒了顧忌，烏珠公主立即發了火：“廢！你不是說將人引開了，絕不會出差錯麼？！”

　明日便是圍獵最后一日，他們本找不到機會在下手。完不太師代的任務，回去之后必定討不了罰。

　殷承璟沉著臉冷笑一聲：“計劃是我安排的沒錯，但公主別忘了，實施的卻是你的人。怕不是你的人蠢笨，布置時了破綻，被看了出來。”

　說是這樣說，他也在思考著，到底是哪里了破綻，讓殷承玉發現了端倪。

　烏珠公主瞪著他，眼里滿是怒火。 只是此時到底不是吵架的時候，忍了怒意：“罷了，好在還有一頭狼王。”

　殷承璟聞言眼神一沉：“那狼王可是我拿到的消息。”

　就在二人爭執之時，薛恕敏銳地捕捉到了“狼王”的字眼。他在黑暗里耐心等待著。

　殷承璟與烏珠最后也沒爭出個輸贏，最后都疲憊地去帳中休息了。兩邊營地里都各留了五六人守夜。

　薛恕等到了五更天時，連守夜的人都打了瞌睡，他方才將搶來的爐子放在地上，點了火。

　這爐子正是殷承璟派出去的探子所有，薛恕當時見忽生了白霧，心中生疑，便循著源頭找了過去，將人打暈，將那燒到一半的爐子搶了過來。

　殷承璟計劃失敗撤離得匆忙，怕是早將那兩個久久未歸的探子給忘到了腦后去。

　一陣白霧順著風吹了營地中，緩緩籠罩了整個營地。

　薛恕又等了兩刻鐘，方才捂著口鼻進了。

　方才他聽兩人爭吵，便知曉了這里竟藏著狼王。

　薛恕進了后，果然看到了腳爪上戴著鐵環的狼王。狼王四肢被綁著，上有不箭傷，看肚皮微弱的起伏，竟然還剩下一口氣。

　這倒是正方便了薛恕，他從里撿來繩子，將狼王的嚴嚴實實捆上，之后便將狼王整個扛起來，出了。

　營地中的人吸了白霧睡得死沉，他扛著狼王大搖大擺地出來，竟也無人發現。

　左右轉了一圈，薛恕順了一匹馬，將狼王綁在馬上，正策馬回去向殷承玉邀功時，又想起什麼，將目轉向了殷承璟與烏珠公主的主帳。

　來都來了，不給這兩人留下些禮，怕是太過失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