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姝？這時候來做什麼？

朝上前親自開了門，便見一碎花羅的如姝拿了兩卷賬本和一個布包進來，笑容還努力維持著平日的糯熱絡：「大姐姐，我過來給你送家裡中饋的賬本和對牌。」

如姒目微微閃，示意夏月接了，又靈芝去倒茶：「還以為是邱媽媽過來，不想倒你親自跑一趟，太太病如何了？」

如姝垂了眼皮，笑容自然斂了，卻跟如妍那樣的擔心或是憤怒並不太一樣，只聲音低了些：「郎中說是心肺有火，勞過度，需要好好休息調養，不宜再太過勞神氣。」

如姒點點頭，端起茶碗輕啜了一口，心想還是得找個靠譜的郎中再確認一次。診金藥材都是小錢，弄清楚況還是重要的。先前如妍的反應那樣激烈，實在不像裝出來的樣子，而眼前的如姝卻並沒流出多對池氏病的擔心之意。如姝就算是想謀前程、討好自己，應該也不至於真的對自己親媽生死完全無於衷。如妍如姝兩姐妹之間的反應差別大到這個地步，到底是因為什麼？

難道如妍當時的緒也是因為池朱圭？如姒仔細想了想，其實池氏這個侄子撇開品德問題，跟石家渣男們大致還是屬於同一個系列，就是言談行看來斯文，容貌氣質也說的過去，屬於爛外的類型。難道如妍對自己這位表兄有意？但認真推理下來也不太對，倘若如妍有心，池氏怎麼還會池朱圭對做出這樣的事來。

如姒這邊沉不語，如姝便調整了心緒，抬頭微笑，將手中的布包遞過來：「大姐姐，這是我給姐姐做的帳子，姐姐看看可還喜歡麼？」

這次如姒是真的有些意外了，帳子可不是手帕，像蚊帳這麼大的東西需要裁剪紉描花樣，再一針一線刺繡出來，那可不是小工程。如姝下這麼大的功夫來討好自己，心裡真的覺得能有效果？到底圖什麼呢？

如姒接過來，又順勢看了看如姝的手指，果然雙手指尖都是紅紅的，好像還有些針孔針眼。再細看如姝的臉龐，眼下也有淡淡的烏青，這樣小的年紀其實正是貪睡長的時候，能看出憔悴疲憊的樣子，那必然是連續熬夜缺覺的結果。

相對於如妍，如姝的這個能屈能的程度簡直是已經技能滿點到表，簡直可以比擬臥薪嘗膽了。如姒再反思一下自己，倘若沒有燕家人可以借力，或者自己拚死一搏的結果並不順利，自己真的能夠做到如姝這樣，明明心裡討厭甚至憎恨對方，卻還是保持賠笑討好、堅持不懈麼？細想下去，越發覺得如姝不可小覷。但揚手不打笑臉人，如姒此刻只是微笑：「這麼快就做出來了，沒熬夜吧？其實我也不急著要，你又何必這樣趕。」頓一頓又道，「如今太太既然病重，你還是多侍奉病榻的好。若是我去了，只怕又讓太太心裡更不痛快，就更不好了。還是要你們多費心啊。」

如姝笑笑：「那是自然，應該的。」又吃了半盞茶，便告辭去了。

如姝這邊剛離開了月居，采菀便回來了，進門向如姒稟報的時候滿臉皆是喜：「姑娘，陳捕頭說把人抓到了！」

朝還不知道在百福巷並陳家小院里發生的變故波折種種，見采菀這樣高興，聞言便有些詫異：「抓到了什麼人？」

采菀這才想起朝在側，收斂了些喜意，眸子卻還是滿了興：「今日下午那些打劫的壞人，陳捕頭說都抓到了！」

「那些人也抓到了？」如姒真是又驚又喜，拿了石賁將軍的口令，抓到石仲瑯那是必然之事，原本就在預料之。但在百福巷裡打悶的那些人，看來就是街頭無賴流氓，如姒還以為當場抓不到人也就只能自認吃虧，卻沒料到陳濯居然這樣厲害，這麼快就能把人抓到？

「對！」采菀心裡可能已經將陳濯當做了半個姑爺，語氣之中不覺流的自豪之意自己都沒留意，「陳捕頭太厲害了，他說下午一共是五個人，如今抓到了四個，但還剩下的那個已經知道了姓名來歷，最多再兩三日定然能落網。當時夏月姐姐也見義勇為，有份打跑壞人，回頭抓齊了上公堂的時候，勞煩夏月姐姐過去指認一下。」

有關被人襲擊的事朝倒是聽說了大概，畢竟如姒回來的時候袖口有破損，擺和背上都有弄髒的痕跡，雖然在陳家耽延的時候也有再理過，到底還是能看出來的。只是如姒回家便先商量應付了池氏那邊，就沒有跟朝說的太詳細。

此刻聽說是遇到五個人打劫，朝還是有些心驚：「居然是這樣嚴重，表姑娘剛才也不跟我說清楚。那些人若是沖著姑娘去的，那夏月一個看來還是不夠，表姑娘要不要再增添些隨的人？」

如姒原本也沒想瞞著朝，不過是沒得空說罷了。而且這一日里發生了這樣多的事，也不是三兩句話就能說清楚的。見朝很有些擔心，如姒心裡也有些，忙安笑道：「沒事的。那些人想來並不是沖著我來的，今天出去這一趟，實在是一言難盡。」又喝了兩口茶，才將前前後後的事向朝說了個大概，至於跟陳濯之間的細節自然去不提，主要就是提到收了陳潤這個小廝，見著了石仲瑯如何陷害陳濯在前，百福巷遇襲在後，以及石賁將軍與素三娘子的見面，既然有夏月在場，那自然也是不必瞞著朝。

朝聽完了這一長串的變故，倒放下心來：「不是有人要害表姑娘就好。就像您說的，這有心算無心，就算是再厲害的人，也難免有著道的時候。」又搖了搖頭，嘆道，「石將軍一世英名，也不知要被長房拖累到什麼時候。石家二爺真是……哎。」

如姒見朝對「石賁將軍vs素三娘子」這件事竟然既不意外，也不好奇，立刻便知燕家人大概也是知道的，只是這一天里實在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包括自己跟陳濯之間。相較於追問有關陳年往事以及其他人的八卦，如姒還是有更關注的其他事，例如，陳濯的「求婚」。

此刻天已經實在不早了，如姒將八卦消息先放在一旁，與朝簡單商議了兩句中饋和賬本的事，便眾人都去休息，只留了采菀在房裡伺候梳洗，順便說說主僕之間的悄悄話。

「采菀，他還有沒有說什麼別的？」如姒雖然知道外頭也沒人，但還是有些不好意思於自己追問的急切，聲音就不覺低了許多。

采菀抿一笑：「姑娘問的是誰呀？奴婢糊塗著呢。」

如姒瞥了采菀一眼：「有沒有良心，今天好容易將潤小哥招攬到手，又給你這麼些機會跟他相，居然翻臉就不認人了。」

采菀臉上一熱：「姑娘您也真是什麼都說，什麼人，他這一世心意如何還兩說呢。」

「行啦行啦，不笑話你。」如姒想著這古代姑娘到底是要保守些，還是別玩笑太過了，「素三娘子的好些了麼？陳潤還在陳家照應麼？」

采菀點點頭：「夫人還好，我將葯都煎好了才回來的，粥飯也都預備了。因我走之前，陳捕頭已經趕回去了，陳潤就沒有再留，但明早他會再過去照應。」

「恩。」如姒記得陳潤是個做事特別細心妥帖的人，倒也放心。又看了采菀一眼：「那——『他』真的沒有什麼話讓你帶回來？字條有沒有？」

采菀猶豫了一下，還是如實搖頭：「姑娘，真沒有。」

如姒不由好生失，心中暗罵陳濯這個傢伙，一會兒聰明一會兒笨，簡直就是個分嘛！

至此，如姒自然是意興闌珊，隨手將如姝送的帳子遞給采菀：「算了，說點別的。聽說太太今日吐了，我就將中饋要了過來。如姝送賬本和對牌的時候還送來了這個，你眼力好，看看這帳子是不是如姝自己繡的。」

采菀接過來展開細看，布料是和又帶了些清爽的淡青，確實是如姒近來喜歡用的調。帳子四角綉著並蓮的紋樣，花樣不算太複雜，但綉工十分細，繁綉平綉織，連垂下來的邊緣也都加了鮮活巧妙的蓮葉水紋裝飾，整個帳子而雅緻，顯然是花了許多功夫。

采菀反覆看了兩回，點頭道：「這花樣子好像以前姑娘描過，看著有些眼。綉工上頭，至有八都是三姑娘自己手的。咱們府里會繁綉針法的，只有您和三姑娘，三姑娘邊的鈴蘭通平綉和綉而已。」

如姒點頭道：「這樣殷勤，真不知道後頭是什麼心思。你幫我收起來罷，回頭等咱們買了房子搬走，這帳子你願意用就用，不然給夏月用也。」

采菀應聲收了，又服侍如姒梳洗安歇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