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問道，「這有什麼影響麼？」

「初導相當於用靈氣，將人一條先天封死的經脈重新打開。」

柳軒皺眉道：「學宮推廣的修行法，已經實踐了三百餘年，相對安全可靠，很聽過有意外發生。

如果靈脈在腦袋裏...很難說。」

他認真地想了想，說道：「這樣吧，等你到長安，讓你師兄去學宮書樓查查資料，找一找以往的案例。

通常學宮的前兩測試，都不會對靈脈天賦有所限制，可以花時間準備得更妥當一些。

另外...」

柳軒猶豫了一下，緩緩說道：「到了長安以後，也不要隨便對外人提我的名字。

為師當年因為某件事，得罪了一些人。」

「都有誰？」

李昂好奇問道，腦海中瞬間腦補出幾十萬字的恩怨仇年度大戲。

柳軒隨意道：「不多，也就幾家將軍、幾家宰輔、幾家郡王親王國公而已。」

「什，什麼？」

李昂難掩語氣中的震驚錯愕，「老師您當年難道圖謀叛逆了麼？」

「去去去，我要是圖謀叛逆，還能穩穩噹噹坐在這和你聊天？」

柳軒哈哈一笑，說道：「總之這件事你知道就好。

長安魚龍混雜，在考進學宮前要記得謹小慎微。

有了學宮弟子的份，才有在各方勢力間閃轉騰挪、揚名立萬的資本。」

「弟子知道了。」

李昂點頭答應，腦海里卻還在腦補柳軒當年幹了什麼而被趕出長安城。

能同時得罪宰輔、將軍、郡王親王的事並不多，排除了謀逆的可能，就剩下那麼寥寥幾種。

難道柳軒當年創業發財，兌死了權貴們擁有的商號？

不太可能，老師不是貪財的人。

還是說，柳軒當年風流倜儻，拐走了長安第一的教坊司清倌人？

不不不，那太扯了，堂堂郡王國公，就算為子爭風吃醋，也不至於鬧得這麼難看。

又或者，柳軒當年修行邪派功法，為了歷練紅塵打磨心，自己扮做教坊司清倌人，遊戲人間，最後事敗，被權貴惱怒記恨？

您就是簡素言？

柳軒風淡雲輕地品著茶，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在李昂心目中的形象正在變得奇怪起來。

噼里啪啦——

嘈雜的鞭炮聲、鼓樂聲由遠及近，柳軒放下茶杯，微笑道：「接你的馬車來了，走吧。」

「嗯。」

李昂提起早就準備好的兩箱行李，與柳軒、柴翠翹走出庭院，鎖上院門。

柳軒不想被外人看到，自己先行一步離開，

李昂和柴翠翹通過小巷來到保安堂正門，就看見穿著儒雅青衫的宋紹元，正站在蘭生樓門口，角掛著微笑，躊躇滿志、心高漲地和親朋好友們告別。

而他的母親宋姨，也站在後面一臉驕傲自豪，只是偶爾會在誰也沒注意的時候，抹一把眼淚。

「日升！」

宋姨了微紅眼眶，悄悄招手把李昂了過去，拉著他的手輕聲說道：「你是姨看著長大的，跟姨的侄子一樣。

聽說長安米貴菜貴什麼都貴，把這個拿上。」

掏出一個紅包塞進李昂手裏，手沉甸甸，覺裏面裝滿了金片、飛錢。

「姨，這我不能收。」

李昂想要推辭，宋姨卻說道：「用不上也帶著，金片可以服夾層里，以防萬一。

邵元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太老實忠厚。

日升你心思活泛機敏，幫姨看著點他，不求考進學宮，能平平安安回來就行...」

「姨，長安又不是什麼吃人不吐骨頭的魔窟，講虞律的。」

李昂無奈地看著態度堅決的宋姨，只好收下紅包，放進兜里。

此時，報喜的報錄人已經到了洢州橋頭，高舉寫著恭賀文字的報，走到蘭生樓門口。

隨後到來的，是一支由十餘輛豪華馬車組的車隊，每輛車上載著要前往長安的應試學子，以及學子帶著的行李、僕役。

志得意滿的宋紹元和母親與親朋好友們告別，獨自上了倒數第二輛馬車，李昂則和柴翠翹上了最後一輛——上車的時候，還在人群里看到了許多面孔。

洢州城牧監司的荀牧監、沙徳一家、羅姓說書先生，還有陸依和的母親席慧。

一群人也到場祝賀送別，一直送到了洢州城外。

「爺，」

柴翠翹掀開窗簾，看著路旁寫著地標的石碑在視線中逐漸後退小，有些張不安地輕聲說道，「我們這就...出了洢州？」

「嗯。」

李昂手掌按著藥箱，也有些張地點了點頭。

柴翠翹從沒離開過洢州範圍，他也一樣。

儘管學宮在過去三百年間修建了大量道路橋樑，但對於大量有田地的虞國平民而言，他們並沒有離開家鄉的必要。

主背井離鄉，通常是出於破產和商業上的考量。

「長安，長安...」

柴翠翹嚮往地念叨著城市的名字，局促道：「爺，長安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繁華，雄偉，富饒，開放，文明。」

李昂沒去過長安，不代表他不能從報刊上摘幾個詞來形容，「聽說長安的東西二市，集中了全天下所有種類的商品貨、食酒。

從第一家店鋪開始吃，每天吃一家，吃滿三年也逛不完任意一市。

除了好吃的，還有好玩的。

蹴鞠，賽馬，戲曲，相撲，雜技，斗，斗蟲...」

李昂頓了一下，長安富饒繁華，民眾們自己開發娛樂手段的熱很高，什麼東西都能斗。

不止是斗斗蟲，還有鬥茶鬥牌斗酒——長安各大公會商號之間的競爭極其激烈，每年都要舉辦名目眾多的比賽來打廣告。

不知道有沒有比賽哪家鑼鼓質量最好的斗鑼，每年冠軍就封號斗鑼。

「哇哦，」

柴翠翹眼前一亮，「那，有那種比誰吃得多的比賽麼？」

「應該...有吧？」

李昂隨意道：「聽師兄說，長安還有些酒樓商家，偶爾會推出活，如果能在限定時間吃完所有飯菜，整頓免費。」

「嗯？吃飯不要錢，哪家店這麼傻...哦，不對，是這麼良心。」

柴翠翹激道：「不愧是長安，氣度就是不一樣。」

「怎麼，你也要遷戶口當榮譽長安人啊？」

李昂白了柴翠翹一眼，「別想太多。人家又不是真傻，偶爾搞一搞活，提高一下人氣。

平時還是要正常花錢吃飯的。

對了，我們有多錢？」

「二百九十貫。」

提到錢，柴翠翹立刻像一隻到了的黃鼠狼一樣，左顧右盼了一陣，低了聲音，近到李昂耳邊說道：「其中二百五十貫飛錢，十貫錢幣，三十貫金銀碎塊。」

「幹嘛靠這麼近，馬車上又沒人聽。」

李昂翻了個白眼，這些馬車都是學宮設計建造的，

鐵材質，用了大量結構複雜的齒、彈簧，車輛底部還著符籙，不僅減震隔音效果一流，還能降低風阻，提高行駛速度，與上等馬匹全力奔跑的速度相等。

這一輛馬車就不知道要花多錢——按程居岫的說法，這些馬車都是非賣品，就算是在長安，也只有寥寥十幾家貴胄能擁有。

「小心一點嘛。」

柴翠翹吐了下舌頭，「爺，宋姨給的紅包里有多？」

「我看看。」

李昂打開紅包，裏面裝了十片金葉子和一小疊飛錢，估計價值在兩百貫左右。

「這麼多？」

李昂咋舌道，「嘖，這回人是越欠越多了。」

「畢竟是蘭生樓嘛。」

柴翠翹看著金燦燦的金片，眼睛完全無法離，喃喃道，「好閃，好亮，好喜歡哦...」

「禿頭也很閃很亮，你要是喜歡可以給自己剃一個。」

李昂吐槽著沉迷於黃金的貪財僕，撓頭道：「嗯...我們帶來的兩個箱子裏，有換洗的，有要考的經卷典籍，有備用的紙筆硯臺。

到了長安不用再買一份。

這支車隊沿途會住在朝廷的邸店裏，住宿費和伙食費都由學宮承擔，也就是說沿途的花費也可以省去。

只需要考慮到長安以後的住宿費——這是不能公費報銷的。

聽師兄說，每年去長安準備考學宮的，各州府的舉子就有六千餘人。

另外還有四千人——這些人通常是異國他鄉的留學生、像我一樣拿到舉薦信的、被兵部或者鎮司推薦學的，以及宗室、大臣家族中的年輕子弟。

所有人加起來足有上萬，而且從考前準備，到三考試結束，中間有三個月時間。

不可能公費報銷所有人的吃穿住行，只有數來自偏遠州府的貧寒學子，能拿到全額補。

而洢州相對富庶，肯定是沒資格的。」

柴翠翹驚愕道：「啊？那我們到時候住哪？」

「自己找地方住唄，還能怎麼辦。」

李昂想了想說道：「一般是住在酒樓之類的地方，低中高檔都有，便宜的大概二三十文住一晚？

或者我們找個地方長租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