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了？」

李昂俯靠近車窗。窗外漆黑一片，寂靜無聲。

不對勁。靈氣機車的車站，全都設置在臨近城鎮的站點，到了夜晚必然燈火通明。

而行駛規範也要求駕駛員，不得在荒郊野嶺停車。

「出故障了麼？」

何繁霜放下畫筆，站起來，「我記得如果因為故障，被迫停靠，應該很快會有人到各個車廂通知才對。」

「我去看看吧。」

李昂收回視線，轉走出隔間。

由於擔心墨突然失控，這次去，他仍然讓墨分待在長安城東的山之中。並且也沒派遣墨昆蟲跟隨車輛，因此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

走道中的油燈忽明忽暗，李昂徑直來到車廂門前，袖中甩出數念，刺門。

他深度參與了靈氣機車的改進計劃，非常清楚車輛的各個細節，比如車廂門裏埋藏著警報符籙，一有人破壞車門，便會發出尖銳警報。

念一路延，輕巧避開埋藏得極好的警報符，鎖芯當中，一提一拉，將門鎖開啟。

咔啦。

李昂拉開車廂門，冰冷夜風呼嘯著撲面而來。

走道中懸掛的油燈，散發出的弧形亮太過微弱，只能勉強看清車廂下方的鋪著碎石的鐵軌。再遠，便是茫茫無際的雜草、灌木、山林。

「...」

李昂目一凝，曠野被黑暗籠罩，這本不算什麼，但車廂前方，竟然也黑黢黢一片，看不到斑點亮。

難道...

他沿著踏板走下車廂，虛掩上車門，踩著滿地碎石，來到車廂前方。

空空。

列車與其餘所有車廂，全都不知所蹤，

只剩下這節畫著【第十九車】字樣的末尾車廂，以及車廂前部，那孤零零的車鈎。

被拋下了，或者說，被留住了。

此時，車廂中的乘客們也逐漸意識到了不對勁，

走道兩側的一扇扇隔間門開啟，不拖家帶口的乘客探頭探腦，低聲談。

「怎麼回事？」

「列車怎麼停了？」

「列車長呢？」

零碎低語聲響起，

何繁霜眉頭微皺，將畫紙摺疊，夾進書本，走出隔間，踏過走道。

此時，李昂也重新登上車廂，朝何繁霜搖了搖頭，輕聲道：「前面車廂不見了。」

「意外？」

「事件。」

李昂沒有說「異變」這兩個字，而是拿出一怪模怪樣的鐵棒。

何繁霜問道：「這是？」

「鈎提銷，固定車鈎用的。」

李昂說道：「一開始蘇馮博士他們用的銷式車鈎，在我的建議下換了分離式車鈎，效率更高，強度更大。」

分離式車鈎，也就是異界記憶中的詹式車鈎。

當兩個車鈎相互靠近時，鈎舌會到撞擊，發生轉，令裏面的鈎帖自落下，將車鈎牢牢鎖住——有點像是人的兩隻手掌，牢牢握住彼此。

而如果想要分開，只需要提起車鈎上面的鈎提銷，便能讓車鈎離。

「有什麼東西在列車行駛過程中，拉開了鈎提銷，把我們丟在這裏。」

李昂平和說道：「有可能是魔教，也有可能是別的什麼東西。」

「我來通知學宮。」

何繁霜立刻從腰帶上解下一塊藏在玉佩里的長方形鏤空銅片，將靈氣傾注進其中，試圖聯絡學宮。

嗡——

銅片震良久，始終得不到回應。

李昂默默看著何繁霜的嘗試，他已經聯絡不上長安城東的墨分，再一次與其餘墨斷開聯結。

上次遇到這種況，還是在伽藍宗...

李昂能夠肯定，自己以及這整車的人，已經被捲了某種異變。心底不由得長長一嘆。

為什麼總是遇到這種事，伽藍宗那次時，七夕節那次也是。

異變之間會相互吸引的規則，要不要這麼靈驗啊？

吐槽之餘，他也在急速思索。

會是誰幹的？

昭冥？不，不太可能，山長失蹤這麼久，連靈氣機車這麼重大的事都沒有回來主持，

從祭酒陳丹丘等人的態度來看，很可能是在天下各地，尋覓昭冥線索，甚至在追獵昭冥眾人。

此距離長安，不過一百多公里，

昭冥不會冒著這麼大的風險，再對自己下手。

魔教或者前隋宗門餘孽？他們有什麼機？學宮現在如日中天，如果列車發生意外，必然會引起學宮的強烈反擊，撕毀以往默契。

被長安鐵路影響到既得利益的什麼勢力？

亦或者，與車上某人有仇的誰誰...

李昂心思急轉，臉上依舊不聲。他著走道中那些惴惴不安的乘客，仔細觀察著每個人的表。

「發生什麼事了？」

悉的聲音從車尾傳來，一個穿著款式相似學宮服飾的影，走出隔間，看見車頭的李昂與何繁霜，一挑眉梢。

「裴靜？」

李昂有些驚詫地看著這位同學，「你怎麼在這？」

「去接我弟弟回長安。」

裴靜稍側過，顯出他後牽著他的手，穿著華貴錦，表怯生生的六七歲小孩，「在報上看到你們去麗正學宮流，沒想到會坐同一節車廂回來。」

他頓了一下，看到了李昂手中的鈎提銷，目微凝，當即蹲下，對他弟弟說了幾句，

便將後者給同一隔間的幾名裴家護衛，自己邁步穿過車道，來到李昂前方，低聲問道：「有人了手腳，把這節車廂留在這？」

「而且聯絡不上學宮。」

何繁霜輕輕搖了搖手中的銅片，的功課績遙遙領先，早就超過了三心二意的李昂，奪回了年級第一。監學部也很看好，給配發了昂貴的通訊銅片。

裴靜沒說什麼，從腰帶上解下一枚印章，將靈氣注其中——顯然是裴家自己的通訊設備。

片刻后，他搖了搖頭，將印章收起，「我家也聯繫不上，有人阻絕了靈氣通訊。」

「夜晚會有列車員在各車廂巡邏，按照常規章程，他們應該能在一刻鐘之發現這節車廂失蹤，馬上派人來找。」

李昂說道：「車上還有其他修士麼？我這裏還有一些警報符...」

嘟嘟咚咚哐啷——

沒有任何徵兆，極為嘈雜喧嘩的鼓樂聲突然從遠方傳來。

三人臉微變，齊齊向車廂門外。

但見，極遠，一支披紅掛彩、鑼鼓喧天的迎親隊伍，沿著鐵軌緩緩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