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時辰后，邢彭越所說的「支援」就到了邢州城鎮司。

共有三人，

鎮守的鎮司副指揮使公孫長逸，

昊天道觀觀主熊拓海，

以及天臺山禪宗方丈鑒泉僧。

李昂站在角落觀察著三人，

公孫長逸滿臉橫，膀大腰圓，兩大拇指上都套著玉質扳指。

熊拓海仙風道骨，形拔，腰側佩戴著兩把長劍。

至於李昂久聞其大名的鑒泉僧，形枯瘦，皮黝黑，像老農多過像得道高僧。

不過李昂並沒有因外表而輕視對方，

鑒泉僧三十年前便聞名於天下，是燭霄修士與虞國禪宗之領袖，皇帝都屢次派使者到五臺山，想請他到大明宮講禪。都被他婉言謝絕。

『覺氣息要比伽藍宗里的方丈、住持更深邃一些。』

李昂默默評估著鑒泉僧的實力，『不過，呼吸時有紊？這對於燭霄修士可不應該，難道最近過傷？』

「南無阿彌陀佛...」

鑒泉僧念誦著佛號，閉上眼睛，將觀主首上的白布重新蓋上。

邢彭越沉聲問道，「大師，這作案手段，有什麼說法麼？」

「...」

鑒泉僧沉默片刻，緩緩說道：「確實是天臺山宗的悔悟經，不過不是天臺山的僧人所為。」

鎮司副指揮使公孫長逸開口問道：「是他麼？」

「是。」

鑒泉僧點了點頭。

二人的談話令其他人一頭霧水，昊天道觀的觀主熊拓海解釋道：「鑒泉大師兩天前在汴州雲遊時遇刺，襲擊他的是一個，半邊腦袋被黃金替代的魔僧。」

半邊腦袋？

李昂心裏一頓，瞬間想到三年前在長安鬼市地下深困的凈念宗釋醒僧。

「他自稱哈佛，聲稱有一樁機緣要送給我。」

鑒泉僧平和說道：「我見他面容悉。便問他是否就是那位七十年前死去的釋醒僧。他打了個禪宗機鋒，沒有回答，而是問我是否願意助他佛。」

鑒泉僧溫和一笑，說道：「不是讓我送他歸西的意思，他說他手上有本千年前天竺傳來的宗古法，名為六道解經。

只需按照特定規律，分別度化代表著六道迴中鬼道、畜牲道、修羅道、天道、地獄道、人間道的六人，

即可抵達涅槃境界。明心見，徹底斬斷一切煩惱，證得不死不滅，超越生死。」

禪宗的涅槃、圓寂並不單指死去，

只有死前圓滿諸德，寂滅諸惡，達到妙明真心境界，死後才配得上使用涅槃、圓寂這兩個詞。自此徹底解自我、度化至更高層次。

「他手中的六道解經紙張嶄新，分明是新造之紙。而上面的字跡歪歪斜斜，滿是疏，顯然也是他自己發瘋寫。」

鑒泉僧說道：「我自然不可能聽信他的妄語狂言，念在他是禪宗前輩，請他靜坐下來與我辯經，想讓他重回安寧。

他卻攻擊了我，被我打傷后逃離遠遁。」

老僧略微拉開右側袖口，出了綿延手臂的長長傷痕，

奇怪的是，傷痕表面已經結了一層琥珀的痂。

『好神奇，這種痂的，也是禪宗修行之法的特殊效果麼。』

李昂按捺住心中好奇，繼續在旁聆聽，思考是否要將有關於釋醒僧的報說出來。

「我找到公孫指揮使說明此事，隨後便住在養傷。

只是沒想到，他所謂的度化竟然是殺戮，而且事會發生得如此之快，地點也不在汴州。」

鑒泉僧放下袖口，說道：「釋醒僧，或者說曾經是釋醒僧的存在，仍保留著生前實力，極其危險。

而且按照他的說法，他還至要殺死兩人。」

「為了追求口舌之，使用撣的高福運代表了鬼道，

品低劣，以待為樂的黃雨三代表了畜生道。

謀殺了無辜孩、害死丈夫的子代表了修羅道。

昊天道觀觀主代表了天道。」

邢彭越喃喃道，「也就是說，接下來被釋醒僧選中的害者，在他眼中代表著地獄道與人間道。」

「地獄道很可能是大大惡的罪犯，城中監牢可有這樣的人選？」

鑒泉僧問道：「至於人間道，城裏現在份地位最尊貴者是誰？」

李樂菱！

隋奕心臟慢跳了一拍，下意識地推門而出，

卻看見李樂菱、紀玲瑯等人，仍在庭院對面的房間里，開著窗戶閑聊。

「熊指揮使，邢校尉，我需要立刻將學生們送出邢州。」

隋奕立刻轉頭對熊拓海說道，「請給我調撥一隊護衛。」

「現在不用這麼張。坐靈氣機車走也來得及。」

鑒泉僧說道：「在那本造的六道解經中，釋醒僧詳細標註了每一次度化的時間。距離下次度化還有一個時辰左右。」

「那我這就去疏散城中百姓，並讓人把監牢中罪行最惡劣的囚犯單獨提出來。拿他當做餌。」

邢彭越鬆了口氣，正打算走出停房發佈命令，熊拓海卻抬手將他攔住。

「不能疏散，」

熊拓海面無表，著拇指上的玉扳指道：「我們就在城裏，圍繞著囚犯佈置好防。」

「這...」

邢彭越臉一僵，鑒泉僧剛剛說過釋醒僧還保留著生前實力，一個燭霄境修士在城裏大肆破壞，會造多傷亡？

「必須如此。」

熊拓海幽幽一嘆，「首先如果下令疏散，鑒泉僧就會察覺異常，遠遁離開。屆時又會在其他州府進行殺戮。前幾個死者的死，就沒了意義。

其次，如果下令疏散，百姓全到城外，你也沒辦法保證真正的地獄道人選，就一定是監牢裏的囚犯。疏散行為沒多大用，反而會分散我們的防備力量。」

貴人能走，城裏百姓卻不能走？

在邢州土生土長的邢彭越表僵，卻沒辦法反駁長——因為這確實是權衡利弊后，最理的、最符合鎮司一貫作風的做法。

「我也留下。」

李昂突然說道：「既然釋醒僧會將份最尊貴者視為人間道的人選，那城中爵位最高的我，應該也可以當第二道魚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