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昂與隋奕悄悄地對視一眼，不明白鑒泉失的原因。

李昂自己確實是在長樂四年一月出生的，他的事跡早就在當初考上學宮的時候就傳遍了虞國，沒必要瞞欺騙。

不經過，再拖延下去對二人有利，

隋奕輕咳一聲，問道：「什麼時間對不上？」

「鹿野苑札記中，晦地記載了一些佛祖留下的預言，」

鑒泉喃喃道：「比如未來世間會有隨流星而降世的、勢必將普度眾生的生而知之者，

比如六道迴必將達，將是拯救世人的關鍵。

我原以為，普度眾生的生而知之者，指的是將禪宗傳中原的大德訶勒棄多。

六道迴，指的是我。」

這預言...

李昂與隋奕換了一下眼神，似是而非的預言就跟殷墟跡中的甲骨文占卜一樣，真假難辨。

天知道模模糊糊的預言容，指的是什麼時間、地點、人。

反正只要拖的時間夠長，總能有對應上的時候。

沉默之際，老僧上散發出的線越來越多，以至於袈裟都被照得亮刺眼。

「南無阿彌陀佛，」

鑒泉回過神來，長長一嘆，「預言中說的六道迴必然達，原來是這個意思。」

他了眼表張嚴肅的李昂隋奕二人，微笑道：「二位不必慌張，人間道的人選，我已經找到了。」

「誰？」

隋奕下意識問道，肩膀上的髮微微蜷曲，隨時準備復燃。

「我。」

鑒泉抬起手指，指了指自己，「道人道，道神道，自求人間道。

我出凡人，修過禪，過魔，妄想神，最後卻又墜凡俗，豈不是最好的人間道人選。

六道迴的最後一個祭品，便是我自己。」

老僧微微一笑，雙掌合十，周芒大放。

隋奕腦海中警鈴大作，手中熒劍直接斬了出去，形一道接近十米的連綿劍氣。

然而老僧只是隨手一彈，便將赤紅劍氣彈飛，撞在街角高樓的屋檐上。

轟隆！

屋檐應聲崩塌，大量磚石木材墜落，砸向人群。

李昂釋放念力，將磚石木材凝在空中，隨後擲向庭院空地。

「阻止他！」

隋奕大喊一聲，肩膀的髮再度燃燒，眼眸里重新閃爍著火焰，

但李昂卻按住了的肩膀，表嚴肅地搖了搖頭，阻止了隋奕無謂的燃燒。

來不及了。

鑒泉周的芒越來越亮，他上的袈裟化為塵土，消散風中，隨後是他的手腳四肢，膛。

鑒泉意自毀，他們兩個小修士本沒可能阻攔。

「李小郎君。」

軀不斷化為飛沙的鑒泉，臉上依舊掛著淡淡微笑，「我依舊保持我的觀點，

三界無安，猶如火宅。眾苦充滿，甚可怖畏。

哪怕再過幾百年，上千年，你口中的大同世界也難以實現。

哪怕你所說的發達技，在理論上足以使每個人吃飽穿暖，也不可能真的做到——人如此，總有人想要得到更多，僅僅是為了讓自己有優越，就不願讓其他人吃飽穿暖。

這種時候，技只是魚百姓的手段與工罷了。

我依舊會開啟六道迴，哪怕在其中的只有我一個人。」

「但這沒有意義。」

李昂看著即將消亡的鑒泉，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迴中只有你自己的話，就要到永世的孤獨寂寞折磨。對外界毫無影響。」

「不，有意義。」

鑒泉微笑道：「我已經留下書信，提前讓我的弟子們，離開了虞國邊境，前往荊國、周國乃至更遠的地方傳道。

他們會到其他地方，宣講六道迴，告訴那些在底層掙扎著的、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百姓，他們還有另一條道路可選。

每當世間出現離風的時候，那就是我來了。

我會帶著六道迴幻境，乘著離風巡遊天下。帶走那些自願離去的絕者。」

李昂陡然睜大雙眼，他突然意識到了鑒泉的意圖。

鑒泉失敗了，也功了。

他沒能帶走八十萬邢州城百姓，意味著離風的初始規模，僅限於他一人。

但同時，他提前布置好的弟子們，將去天下各，宣傳他的理念。

這樣一來，那些生活無、深陷絕者，就可以選擇在遇到離風后，終結自己的生命，自願投到離風中，加進鑒泉所創建的六道迴幻境。

一點點的，壯大離風。

「這很有趣，不是麼？」

只剩下頭顱與肩膀的鑒泉微笑道：「只要有我在，只要有離風在，平民百姓們就還有最後的尋求幸福的機會。

那些高高在上、魚百姓的上位者，便不得不面臨一個選擇——

如果他們迫太甚，榨太狠，那麼沒有生路的百姓便會集投到離風中。讓上位者們沒有人來統治。

這就好像一柄懸在他們脖頸上的劍，時刻警醒他們注意自己的所作所為，警醒他們是否是個合格的統治者。

在我走後，他們會為百姓修橋鋪路，會懲罰貪污吏，這並非因為他們良心發現，也不是因為他們突然變了好人，而是因為我來過...」

湮滅還在繼續，鑒泉的脖頸已經消失不見。

「...」

李昂看著鑒泉的最後一丁點痕跡，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我們的目標都是相同的，為了百姓。只不過選擇的道路不同。你相信可以通過技，改變命運，提升福祉。而我則認為，只要還是人來統治人，便沒有未來可言。

這場鬥爭，才剛剛開始。」

鑒泉的下正在消失，他的眉眼慈祥而溫和，用最後的半張輕聲道：「好了，時間快到了，走吧。離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