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百姓的角度，他們這麼做也有其理由。」

李昂嘆息道：「以人鼠疫，全家疑似。被帶走隔離的確診病患的家屬，十有三、四回不來。

落在人們眼中，可不就是在鬼門關前走一遭麼？

還不如理了，以逃避被帶走隔離的風險。」

他攤手苦笑道：「我是想讓百姓相信府，相信虞國，但空口白話沒有任何意義。

我從朔州帶過來的、經歷過鍛煉的人員不夠，只能用太原府本地人，還有鎮司的人手。

太原府百姓平時接到的吏是什麼樣的？

尸位素餐，詐狡猾，腐敗法，

對下級高高在上，肆意欺，

對上級阿諛奉承，趨炎附勢。

讓百姓怎麼信任？拿什麼信任？」

「所以你要用王氏的人？」

何繁霜也聽說了一些傳聞，皺眉問道。

「嗯。」

李昂點了點頭，厭煩道：「雖然我很不喜歡王氏，但他們在太原府的影響力與公信力，確實比衙門更強。

百姓未必會信衙門的告示，但如果王氏的人登門拜訪，說的話百姓興許會聽。」

何繁霜問道：「王氏被你困在城裡，他們願意為你辦事？」

「千年世家就是這點好，他們延續得太久，以至於失了，一切皆以家族存續、家族利益為第一要務。

所以，他們的行為模式很好預測。」

李昂微笑道：「城門封鎖，外面圍了一圈士卒。王氏不會公然叛國，集潛逃。

因此他們的最優做法，還是同我合作，規勸百姓遵循預防鼠疫的條例。

最起碼先幫衙門控制住城裡肆的瘟疫，讓瘟疫不至於將王氏住宅洗一遍。」

「會有反彈的。」

何繁霜提醒道：「我在長安，都聽說了一些風言風語，說你在太原府的管理過於殘酷，不像是藥王神所為。

他們還是想通過其他方式，迫你，你同意他們離開太原府。」

「呵，王氏枝繁葉茂，就算自己不跳出來，在長安也會有關係親者幫忙說話。很正常。」

李昂眼睛一瞇，輕聲道：「不就是鬥法麼？誰怕誰。」

打世族，也是歷代李虞皇室的夙願。

皇帝和學宮都站在自己這邊，盤踞再太原千年的王氏，也沒那麼容易翻盤。

「你有計劃就好。」

何繁霜點頭道：「有什麼我能幫忙的麼？」

「還真有。」

李昂笑道：「我需要儘快研製出能醫治鼠疫的藥，而這個河東道觀察使的職權，則由你來發揮。」

「我？」

何繁霜輕挑眉梢。

「沒錯。」

李昂點了點頭，「遏制鼠疫的政策制定得再好，最終還是要由人去執行。

我在太原府大刀闊斧地改一切事，損傷了不人的利益。

上至世家權貴，下至僚吏員，有不人對我和我所指定的遏制鼠疫政令，恨之骨。

他們畏懼於長安與學宮，明面上不敢反抗我的命令，背地裡卻會耍，甚至過度執行政令，讓我來背鍋。

比如我下令太原府的各家店鋪，不準哄抬價，

負責執行的吏就會去專門找茬，

哪怕是賣糧的店，因為運輸倉儲緣故合理漲價了一文錢，這些吏也要拿出我的旗幟，強行關閉這家糧店，

讓附近的百姓買不到廉價糧食，把罵名推到我頭上。

比如我下令，租用城中馬車，運送生活資，

這些吏就會去租平時運糞的車輛，拿來運、運糧給百姓，其名曰合理利用閑置車輛。

實則噁心百姓，讓我、長安朝廷還有學宮來承擔罵名。

我說隔離病房要一視同仁，他們就敢在隔離病房裡多賽床位，再把懷了孕的疑似病患，安排在條件最差的角落。

若孕婦不幸流產，他們甚至還會開心大笑，看著滿城百姓將滅絕人的罪名，丟在政令發布者的頭上。

高舉支持我的旗幟，行著反對我的事實，概莫如是。」

李昂語氣森寒道：「世用重典，現在就是世。

這些人既然這麼喜歡鼠疫，那麼就把他們關進滿是老鼠的監牢里，待到瘟疫結束再放出來。」

「...」

何繁霜察覺到了李昂語氣中的冷酷殺意，眉頭微皺，卻沒有出聲反駁，只是問道：「你怎麼對底層吏員的手段這麼了解？

我記得你之前沒有在底層擔任過公職吧？」

「這個嘛，呵呵呵，從書上學的。」

李昂打了個哈哈，掩蓋了過去，「太原太守有能力而沒膽識，你通過他來監督太原各的政令執行況，

對於作犯科者，該抓的抓，該關的關，該殺的殺。」

「好。」

何繁霜乾脆利落地點了點頭，在學宮的虞律課程可是滿分的，也清楚該用什麼樣的法律條款，來最大程度懲罪犯，同時又不對衙門、對虞律的公信力造損傷。

只不過...

和邱楓默默換了一下眼神，無聲無息間達了意見統一。

李昂平時可不會說出全殺了之類的話語，他這段時間看到的種種悲劇，種種人禍，確實讓他承擔了太大的力。

畢竟那可是百萬人的命啊。

「不談這個了。」

李昂沒有察覺到兩個生的眼神換，搖了搖頭，問道：「山長在信上說會派一名司業保護我，澹臺樂山博士從前線回來了？」

「那你恐怕要失了。」

何繁霜指了指門外，李昂詫異地推門而出，然後就看見了大廳里，

坐在燕雲盪對面，正在喝茶看報的奚羽。

「怎麼是他？」

李昂眼角一，學宮四名司業中，符學司業澹臺樂山和學司業薛徹，都去了周國前線。

剩下劍學司業崔逸仙和念學司業奚羽。

自己原以為，要麼是澹臺樂山，要麼是崔逸仙過來，配合燕雲盪保護他。怎麼也沒想到會是奚羽。

且不提兩人的舊怨，奚羽可是出了名的好錢財、趨炎附勢。

面對千年世家王氏，他怕不是會把自己第一時間賣了。

「你以為我願意來？」

奚羽聽到李昂的抱怨，冷哼一聲，翻報紙頁面，「長安鬼市中，已經有人對你開出懸賞。

你的項上人頭價值五十萬貫。

若能把你活著綁走，報酬則是一百萬貫。

小子，晚上別睡太死。」

「哼。」

李昂抿了下，朗聲道：「式兒，給為師泡杯茶。」

「誒。」

還在實驗室里的歐式，連忙沏了杯茶，恭恭敬敬地將茶遞了過來。

奚羽見了，臉龐一，沉聲道：「給為父也來一杯。」

歐式乖巧地站在李昂後，只當沒有聽見。

「嘿嘿。」

看到奚羽臉上表像是吃了蒼蠅一般，李昂咧一笑，得意洋洋地品起了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