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羽抬起右手，隨意一揮，那些淹沒在人群中的士卒，便被念力單拎出來，丟在了道路一旁。

而快衝到城門口的百姓，也被念力重新拉回到城中。

念師之念，可開碑裂石，攔江斷流，但是每多分出一道心神，念力就會被削弱一縷。

能夠輕描淡寫瞬間制住上千人，並且不讓眾人傷，只有燭霄念師能夠做到。

還好趕到了。

何繁霜掃視現場，視線在那幾名扛著棺材的、偽裝普通百姓的青年上停留了一下，沒有說什麼，轉頭看了眼太原太守。

太原太守也明白眼下是補救的機會，前踏幾步，深吸了一口氣，

對著解開束縛、昏頭昏腦的太原府百姓喊道：「各位父老鄉親，我知道，你們都是賊人的傳單蠱，一時走了歧途。所以才會衝擊城門。

請放心，朝廷始終將百姓的安危看得最重，太原衙門聽到了各位的訴求。

我們的李觀察，還在府邸里潛心研究藥劑，很快就能取得果。封城的日子不久就會結束...」

「鬼話連篇！」

一名抬棺衝撞城門的青年悲憤道：「永遠說要相信衙門，但封城前，口口聲聲說無需驚慌擔憂的人是誰？

讓遠離疫區的坊市百姓不要急著出城的人是誰？

每天在報刊上誇誇其談，將志願人士功勞佔為己有，報喜不報憂的人又是誰？還不是你們！

反正你們不需要待在最嚴重的鼠疫疫區，只需要每天坐在安裝有符板的府衙，吹著涼風，翻閱提上來的鼠疫死者清單。

每天坊市街頭抬出來的，對你們只是一串數字而已。

你們怎麼可能會懂被關在家中，聽著左右鄰居不斷被帶走的消息，惶惶不可終日的覺？」

青年的喊聲在城南上空回，

不探頭出來的太原府百姓，臉上都出了心有戚戚的表。

「我不懂，所以我來了。」

平靜的陳述聲從城門外傳來，所有人的視線齊齊去。

只見一個穿著紫袍、寬胖的青年影緩步朝城門走來，他腰間系著玉質蹀躞，臉上戴著口罩，看模樣分明是...

「越王殿下？」

奚羽以及有幸曾親眼見過越王李惠的太原僚們，驚愕出聲。

李惠並非孤一人，二十餘騎在城門前停下，其中既有李惠的輔、護衛，還有李樂菱。

看到李樂菱出現，何繁霜詫異地挑了下眉梢，

前者也注意到了何繁霜，隔著一段距離點頭示意。

「我是虞國越王，左武候大將軍，遙領相州都督，督相、衛、黎、魏、洺、邢、貝七州軍事。」

李惠朗聲道：「虞國從來不會放棄的子民，朝廷也不會忘被鼠疫所擾的黎民。

我將與太原府的百姓同吃同住，一同守在城！」

李惠的話語擲地有聲，太原府的僚們紛紛容，連街上的民眾們都面面相覷，不知道還該不該繼續奪門而逃。

「郭太守。」

李惠呼喚太原府太守道：「請下令吧，讓百姓們回家。」

「哦哦。」

太原太守如夢初醒，連忙說道：「各位父老鄉親請回吧，今日之事都是賊人散佈的傳單所致，衙門不會多做追究。」

有了越王出面，再加上太原太守的保證，街上的民眾最終還是各自散去。

而太原太守，則拉過了一旁的鎮司軍，耳語了幾句。

能悄悄召集起這麼多民眾，這背後肯定有人策劃。

考慮到那幾個疑似修士的抬棺青年，整樁事的幕後黑手，呼之出——整座太原府里，就只有那麼幾家有能力做到。

鎮司軍讓手下悄悄跟蹤可疑分子，看他們要往哪去。

李惠走了過來，揮手對急著諂討好的太原府僚們說道：「先去太守府吧。」

一行人回到了太守府，李惠去實驗室里見了李昂，和李昂討論特效藥的製取進度。

而何繁霜則將李樂菱拉到角落，輕聲道：「樂菱你怎麼來了。」

「我是來送信的。」

李樂菱吐了下舌頭，從懷裏拿出署名伽羅的信件，「昨天伽羅的信寄到長安，因為通封鎖，送不到太原府里。

我就讓四哥帶我來太原府了——他剛好被派到河北道，主持相州等地的預防鼠疫。」

「是麼？」

何繁霜掃了眼信件，信再怎麼重要，也不需要虞國的公主親自來送。

李樂菱分明就是擔心李昂的況，特意過來的。

何繁霜的視線稍作停頓，沒有拆穿李樂菱的話語，平靜道：「太原府不算安全，以朋友的份，我還是建議你送完這封信后，儘快返回長安。」

李樂菱遲疑道：「不安全是指...」

「城裏的世家。」

何繁霜淡淡道：「剛才那群抬棺上街的百姓，顯然是由士紳之類的人，召集起來的。

如果今天奚羽司業沒有及時趕到，讓他們用棺材砸開城門，百姓逃出城外，

就算事後太原府的鎮司，能將人群盡數抓回，也會造難以彌補的惡劣影響。

而如果以更惡劣的心思去猜測，那些藏在人群中的修士，也許就是想要看到軍士痛毆百姓，百姓反殺軍士，最好能雙方流河，以此擾太原府的民心。

只要流事件夠大夠慘烈，完全可以讓長安朝廷收回命，與世家妥協，放他們先行離開州府，保全自。

以人命為棋子，以時局為棋盤，那些千年世家絕對做得出來。

並且，他們在此地盤踞得太久，都不需要家族員親自出面，指派下面的人就能完計劃。

比如那些傳單，就是由某些富商私自印發，表面上和王府毫無關聯。

鎮司也很難找到能將王氏定罪的證據。」

對於李樂菱這個朋友，何繁霜格外真誠，說了遠比平時多的話。

「那李昂...」

李樂菱神擔憂道。

「他還好。世家就算再瘋狂，也不敢潛太守府，對他下手——那和叛國無異。」

何繁霜認真道：「我們能做的，就是減他的顧慮，讓他能夠毫無負擔地研究藥。」

「...」

李樂菱沉默良久，忽然抬頭說道：「我明白，不過，我還是想留下來。」

何繁霜眉頭微皺，「嗯？」

「繁霜你也說了，城中世家的本目的，是想要丟下城中百姓逃離。

為此他們不惜以百姓為棋子，想要實現流河。」

李樂菱深吸了一口氣，微笑道：「一個皇子，一個皇待在城，多多，能讓世家多一點顧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