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在頭頂閃爍不休，耳鳴如雷聲般轟隆作響，四肢百骸虛乏無力，刺痛如水般一波一波地湧向大腦。

自己還活著。

李昂低頭掃了眼自己的膛，口的皮已經被輝弩的球湮滅殆盡，

骨柄、骨消失不見，二十四肋骨斷了十八，

更恐怖的是，藏在肋骨之下的肺，大半部分已經焦黑碳化，

連通心臟一起，冒著灼熱蒸汽。

這種傷勢，常人早就死了七、八次了，就算不死也得活活疼至暈厥。

也就李昂這種早就被墨寄生，很難算清幾分是人的存在，還能有清醒意識。

「咳咳——」

李昂咳嗽了一下，噴出的竟然不是，而是漆黑末，

在沒有防備的況下，近距離挨了輝弩這麼一炮，

方才還因為進食了大量金而躁不安、試圖篡奪控制權的墨，同樣不好過。

原本如蛛網般佈於李昂腔、腹腔的線結構，被拆散撕碎，被迫收回脊椎，

像是傷的毒蛇一般，回到巢靜養休息。

再也沒有躁跡象。

還真是兩敗俱傷。

李昂艱難地撇了下角，無奈苦笑，用念力將自己托舉起來，在口形一道念力屏障，阻止灰塵飄進、流出。

試探著釋放靈力。

嗡——

一縷墨線，從脊椎中出，刺了破損嚴重的肺部當中，開始替換修補心肺。

借著是第二縷，第三縷。

李昂長舒了一口氣，不小心牽傷勢，再次咳出大量的黑末，但他的眼神卻前所未有的平靜。

無數從脊椎中探出的線，輕巧靈敏地修補著他周的傷勢，

還有餘力分出另外幾束線，撿起地上破碎的磚石與玻璃碎片，修補一片狼藉的實驗室。

李昂懸在半空當中，靜靜地看著眼前一幕。

自己功了。

再一次。

通過近乎自殘、自我毀滅的方式，讓自己與墨同時損，以制試圖篡奪的異化。

並在事後，用墨來修補傷勢。

之前在七夕異變時奏效，這次也同樣奏效。

氣海依舊在澎湃運轉，靈脈依舊在運載靈力，甚至於，比之前運行得更加流暢。

但代價...

李昂抬起手掌，掌心中黑線時時現，像是猙獰可怖的寄生蟲般，穿行遊。

不止是手掌，

心臟，肺部，乃至頭、脖頸、肩、腋的脈靜脈之中，都被滲進了墨。

李昂能覺到，無數線穿行於自己的部，一點一點侵蝕著他為人的部分。

此前在長安，自己為了制墨，飛到罡風層一次，結果是鎮了墨，但也讓對方侵蝕到腹腔位置。

而這次，已經到了腔。

再來一次，恐怕就是頭、腦了吧。

如果腦子也被墨侵蝕替換，那自己，還是自己麼？

李昂默默凝視著手掌，直到掌心的線停止了波，與管融為一，

才猛地攥拳，釋放念力，讓自己落回實驗室的地上。

不管未來如何，此時此刻，依舊是他佔據與墨的主導，指揮控所有線，並且比之前更徹底。

這也意味著...

李昂閉上眼睛，同時間看到了他寄存於天下各地的每一塊墨分。

總共是...十三塊。

開始吧。

他揮下手掌，每一個墨分，齊齊鑽地底深，吸收著土壤中的鐵、銅、銀等凡鐵。

其積也不斷膨脹，化為章魚形狀，在地下深肆意挖掘、鑽探。

每一個墨分，都開鑿出了長方形的地底窟，

並在李昂意志的縱下，於窟之中，將凡鐵重新塑造各類形狀。

實驗桌，實驗臺，乃至更細的顯微鏡、振等等。

這就是墨本進化后獲得的新能力，每一份額的墨分，都能吸收大約一百倍的凡鐵，並將其轉化為自己想要的理形態。

類似於...3d印表機、質槍之類的存在。

十三個墨分，就是十三個實驗室與藥工廠。

李昂閉著眼睛，用全部心神，控制著墨分建造著地下工廠。

很快，工坊建造完畢，所有設備一應俱全，李昂甚至讓墨鑽探到距離最近的地下暗河，在暗河中各自建造了水力發電站，為工坊提供電力與照明。

接下來，就是尋找菌了。

李昂深吸了一口氣，分出更多心神，強迫散布在外界的墨分逐一分裂。

孤懸於外的十三塊墨，像是原初細胞一般，艱難地分裂開來，中間拉扯出無數藕斷連的線，極不願地逐漸分開。

變了，二十六塊。

再來！

李昂的額頭沁出冷汗，剛剛被修復的心臟劇烈跳，他幾乎是強迫自己的心神繼續分割。

沙沙沙——

二十六塊墨分，繼續分裂，變為五十二道。

每一道都與李昂心神相通，毫無阻礙，

以至於在他的腦海中，瞬間出現了除自己主視角之外的五十二個新視角。

簡直就像...擁有複眼的蒼蠅一樣。

這個念頭幾乎是瞬間彈了出來，

李昂咂了咂，不，恐怕比蒼蠅更怪異。

起碼蒼蠅的複眼看到的景象有所重疊重複，而自己的這些個新視角，全都是不一樣的。

「幸好當初選擇了念師道途，早就適應了一心多用，平時就習慣於分出心神干別的事，否則現在估計會瘋掉吧...」

李昂默默想著，緩緩吐出一口濁氣，舉起雙手，每手指都像是勾住了某種不存在的線，重重一拉。

同一瞬間，五十二道墨分，開始了行。

如同黏菌一般，在地下深竭力鋪開，沿著實驗室的牆壁一路向上，向著地表鑽探而去，尋找著鏈黴菌的痕跡。